- 第1節(jié) 第一章
-
到了第三日,陸家還是不曾有人來,外面已經(jīng)謠言滿天了,對于簡家來說,句句難堪,字字羞辱。
簡雪宛自從受驚嚇后就得了懨癥,食不下咽,寢不安枕,再加上陸子修的事情,整日愁容滿面,毫無新娘子出嫁前的喜氣。即便新嫁衣即將趕制完工的消息也沒能讓她高興,旁人與她說話,她也不搭理,只是怔怔望著窗外,眼中流淌著哀傷,喃喃自語些自我厭棄的話,分明是在翹首期盼陸家人的到來,或者該說是只盼著那一人的到來。
眼下冬春交接,屋外寒意料峭,簡雪宛卻堅持要到風(fēng)來亭賞景。簡丹砂與一眾丫鬟拗不過簡雪宛,只能把該穿的都穿上,該暖上的都暖上。
去風(fēng)來亭的路上,眾人怕簡雪宛觸景傷情,特意要避開途經(jīng)小梅園的道路,簡雪宛卻看出了眾人的心思,扭身就往小梅園走去。
這年的梅花竟也敗得比往年早,園里開得最盛的那幾株也萎了些許,輕風(fēng)吹來,花蕊顫顫,一時間說不出的凄冷清孤。
簡雪宛撫著枝上的花瓣,自語道:“當(dāng)初不該把杏花移了,現(xiàn)在正該是杏花開得最爛漫的時候,嫣紅的、淺粉的、荼白的,把園子開得熱熱鬧鬧,也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清冷了。”
園子里本來是有一株杏花的,只是后來花匠的心思都用在打理梅花上,那株杏花也就漸漸蕭條了,加之陸家的梅花一年比一年多,這園子本來也局促,怕礙著梅花生長,大夫人就命人把杏花移了。說是移栽,卻再未在府里看到過那株杏花—那株簡丹砂名字來源的杏花。
簡雪宛在一邊黯然嘆息,簡丹砂面上卻清淡得很:“姐姐若是想看杏花,改日等身子好些,我們就到江邊走走。都說那里的杏花總是開得特別好!
“江邊……”簡雪宛的眸光撲閃,突然沉默了下來。
到了風(fēng)來亭,簡雪宛又撇開眾人,只挽著簡丹砂不放,對下人說:“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妹妹說些體己話!闭f話時一張小臉被嫣紅的大氅襯著,蒼白得令人心驚。
簡丹砂忍不住握上她的手:“姐姐小心風(fēng)大,還是往里坐坐!
姐妹閑話幾句,簡雪宛就精神不濟,望著池子里的殘冰又發(fā)了好一會兒呆,忽然道:“不知那青樓里的姑娘究竟是怎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可人兒,讓陸大哥這樣歡喜!
“姐姐說什么胡話!
“哪是胡話,我清醒得很,我還真想見上一見,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好奇嗎?”
“姐姐休要理會外頭那些是非,都是流言,通通做不得準(zhǔn)! 簡丹砂說罷轉(zhuǎn)而對著外頭喊話,“又是哪個碎嘴不知輕重的,說了那些不該說的混賬話!
“與他們無關(guān)……有些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逃避不得,抹殺不得。一個人要是動了情變了心,就是他自己也掌控不了,這是沒有辦法的,真的沒有辦法……”簡雪宛按住她的手搖了搖,眼神無限哀慟。
簡丹砂看得心悸:“姐姐怎么這樣不信陸公子,難道是和他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我和他能有什么呢,他那般好脾氣,待誰都和和氣氣的,待誰都一般好,我又有什么不同呢……如果他待我略有些不同,也不會如此了!
簡丹砂越聽越覺得奇怪:“姐姐究竟在想些什么?可不要什么都悶在心里。是覺得妹妹不能分擔(dān)嗎?妹妹如若不行,還有爹娘,還有乳娘,青兒絳兒她們。”
“丹砂你不曾愛過什么人,自是不能明白。姐姐我原本也不知曉,現(xiàn)在算是明白過來,如果你真正愛一個人,就會為他患得患失,為他失了自己!
簡丹砂忍不住想到她對陸子修的心意,如今她已不會患得患失,不會為他失了自我。是說她已經(jīng)從對他的迷戀中走出來了嗎?
兩姐妹各懷了心事,眼前的景致更顯肅殺蕭冷。
簡丹砂只覺脖子微濕,再一瞧,簡雪宛已悶聲淌下淚來。
“姐姐?”
簡雪宛攀住她的肩頭只是搖頭,淚珠瑩瑩,不停地往下掉,濕了一片肩頭。
“他不會來了,不會來了……也好,也好……”
“誰說他不會來了,會來的,陸少爺一定會來的!
簡雪宛還是搖頭:“丹砂,姐姐這些年對不住你。娘所做的許多事情,我不是不知曉,只是我生性軟弱無能,不敢忤逆娘親,一味逃避,自己騙自己,我……我真恨我自己……”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哭出聲來,這下驚動了侍候在外的一干奴仆,亂了手腳。被他們扶出亭外的時候,簡雪宛雙眼通紅,已哭得氣弱,卻還是止不住地抽噎。
她突然握緊簡丹砂的手,說:“丹砂,莫像我這樣,莫像我這樣!
看姐姐這般光景,簡丹砂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恍惚間竟沒跟上隊伍。
緋兒一直跟隨在旁,這個時候走上前替簡丹砂暖了暖手:“別大小姐病了,姑娘你也跟著倒下!
“緋兒,你可覺得姐姐有些奇怪?”
“我看大小姐是太過于看重陸少爺,有些患得患失了!
“平日里那么靈慧通透的一個人,突然間就鉆了死胡同,還凈說一些我不懂的話!
“這兩年姑娘避忌大夫人,與大小姐來往得越發(fā)少了,看到的都是面上的和樂,可是私下里大小姐和陸少爺是不是發(fā)生過什么,我們又怎么知道?陸少爺光是對大小姐不聞不問這點就做得過分了!
“可能嗎?”姐姐與陸子修,一個有才有貌,一個出類拔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積攢了十四年的情誼,那樣般配那樣和睦,什么天造地設(shè)的神仙眷侶,在她心里,不外如是。
簡丹砂突然剎住腳步:“不行,我要去一趟陸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趕在爹前頭。”
緋兒驚呼一聲:“姑娘!你別跟著犯糊涂。姑娘難道就這么一個人跑到陸家去?”
“我可以借磋商婚事細(xì)節(jié)為由頭,或者說上次的彩禮哪里出了點紕漏!焙喌ど凹涌觳椒。
緋兒張臂攔下簡丹砂的去路:“想想老爺,想想夫人,想想你現(xiàn)在的處境,姑娘!”緋兒這聲大叫讓簡丹砂回過神來。
緋兒噓了一口氣:“姑娘也是累著了,這些天為了大小姐的事情,睡不得安穩(wěn)覺,還是回去休息會兒吧!
不料簡丹砂面上點著頭,轉(zhuǎn)個身便偷偷離開了簡府。等緋兒發(fā)現(xiàn)的時候只剩一張交代的字條。
簡丹砂租了一頂轎輦,直奔陸家,不想被守門的告知陸子修不在府內(nèi),要再問陸子修身在何處,便搪塞不肯說了。
簡丹砂去陸家的茶鋪酒樓一一尋來,既不見陸子修的身影也探不出他的消息,立時想到了那座輕紅樓,沒有遲疑半分,便命轎夫掉轉(zhuǎn)了方向。
簡丹砂來時就做好了準(zhǔn)備,若是見不到陸子修,至少也要探清他流連青樓的流言是否屬實。只是她無法待到入夜,不然趕不及當(dāng)天回到簡家,是以在袖里備了簡家云錦坊緞面的小樣,命轎夫叩開青樓,給里頭的老鴇捎個話。
“云錦坊想同我們合作?”白日的陽光如同照妖鏡,讓老鴇春娘眼角嘴角橫斜的皺紋無所遁形,隨著一張開合的大嘴恣意招搖。
“正是。而貴樓在綢緞布匹方面的用量相當(dāng)可觀。云錦坊的布料工藝不用我多說,整個江寧府都清楚。若是云錦坊能與貴樓合作,定期定量供應(yīng)最新的布匹,價格從優(yōu),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春娘直接笑岔了氣,用絹帕捂著嘴:“我……我說姑娘,看你年紀(jì)輕輕,能做得了云錦坊的主嗎?這事還是與能做主的商量好再說吧!
“只要春娘有心合作,我回頭就與爹爹商議!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