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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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吃味,直接朝另一頭走過去,這個點估計不太好攔車,可是也沒指著顧銘琛會送她。走了兩步才記起身上的外套,上面還帶著記憶里有些模糊的煙草味, 她大步折回去:“外套!
顧銘琛倒是伸手接了,卻是順手又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看著安靜躺在垃圾箱里的手工西服,溫晚額角的青筋忍不住狠狠跳了兩下,那男人面無表情地說了句:“下次你碰過的,可以直接扔了,我肯定不會要!
這個男人—
溫晚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能扭曲成這樣,應該到她們醫(yī)院深度咨詢下才對!
顧銘琛的車絕塵而去的時候,溫晚還站在路邊縮著肩膀等出租。此刻她忽然有點后悔,要是讓賀沉派車來接說不定還能扳回一局,至少在顧銘琛面前不至于太失面子。
可這幼稚的念頭也只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而已,顧銘琛不在乎她,她也不愛那個男人,何必做這么無聊的舉動。
到醫(yī)院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很嚴重,病房門口堵了不少人,出出進進的小護士也個個面容肅穆。溫晚大步走過去,都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一臉焦慮的小護士急忙迎了上來:“溫醫(yī)生,你總算來了!”
“怎么了?”
“賀霆衍出了點問題,從剛才開始就渾身抽搐發(fā)汗,孟主任已經(jīng)親自檢查過了,現(xiàn)在情況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不過醫(yī)生說他是—”
溫晚剛剛走到病房門口,倏地和賀沉撞了個正著。
那男人個子非常高,立在她跟前如一座山般充滿了壓迫感,烏黑的瞳仁明亮卻帶著幾分刻意隱忍的寒意。
溫晚皺起眉頭,轉(zhuǎn)身問忽然噤聲的護士:“是什么?”
那小護士弱弱地回了句:“中毒!闭f著在賀沉面前頭也沒敢抬一下。
也難怪小護士會是這種反應。白天聽了蕭瀟那番話,再加上賀霆衍對面前這男人的態(tài)度,任誰都覺得事情與他撇不開干系。
賀沉只淡淡看了眼瑟縮的小護士,隨即眼神便轉(zhuǎn)到了溫晚身上:“剛才霆衍情緒很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了。”
溫晚在這人臉上竟然還真看出了幾分關(guān)切,一邊在心底暗暗感嘆對方演技好, 一邊禮貌頷首:“我去看看!
其實說來也怪,沒人正式介紹過這男人就是賀沉,可是溫晚幾乎立刻就將這人和那名字對了號,那雙眼睛看人時似乎也沉甸甸的,有些可怕。
兩人擦身而過時溫晚莫名地有些緊張,賀沉給她的感覺很不好,明明面上的確是溫和紳士的樣子,可總覺得這人的眼神不太良善。
“對了—”
賀沉忽然出聲,嚇了溫晚一大跳,她戒備地望過去,兩人幾乎呼吸相聞。
那男人微微扯起嘴角,眉眼間卻全無笑意:“霆衍的藥剛才不小心撒了,麻煩溫醫(yī)生重新配一瓶!
溫晚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賀沉便客氣地笑了笑:“孟主任說他是食物中毒,不知道是不是這孩子誤食了東西,你知道他最近情緒不好,我自當要小心一些,什么東西都親自過問。”
他說著拿出一個小塑料包晃了晃,里面正是幾粒白色小藥丸,看溫晚臉色不好看,這才又說:“我拿去化驗不是懷疑溫醫(yī)生,只是擔心有些人別有用心換了藥!
他說這話時始終帶著無懈可擊的安撫意味,可是溫晚還是聽得一陣胸悶。別有用心,或許這人正是他呢?拿走這藥也不過是銷贓毀滅證據(jù)罷了!
溫晚這才意識到自己接了怎樣棘手的一份工作,難怪孟行良第一時間就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她。
賀沉把東西隨手遞給了身后的黑衣男子,那人臉上沒什么表情,動作倒是利落精準,順手接過就直接放進了貼身口袋里。
溫晚閉了閉眼,這才勉強擠出一點笑來:“賀先生真是用心良苦!
賀沉不知道是真沒聽出她話里的諷刺還是裝糊涂,居然還一本正經(jīng)地答:“我是他叔叔,應該的!
溫晚是真看不出這男人的真面目,索性也不好奇了:“我進去看看。”
“有勞。”
兩人寒暄完,溫晚就頭也不回地走了。賀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身后的男人察言觀色,一直沒多嘴。
孟行良還在病房里沒走,正低聲和賀老說著什么,賀老爺子坐在扶手椅里眉心深鎖,拄著拐杖的手卻不可遏制地顫抖著。
溫晚檢查了下孩子的情況,他臉色還有些發(fā)白,睡著時也一臉不安穩(wěn)的模樣。
“這次辛苦你了!辟R老爺子站起身,看樣子是打算要走,臨行前又對孟行良道,“這事不要聲張,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孟行良暗暗叫苦,醫(yī)院人多嘴雜,哪是他一個人管得了的。
賀老一走,病房里的氣壓似乎才恢復正常,孟行良抹了抹額頭的細汗,轉(zhuǎn)身不悅地瞪著溫晚:“怎么來這么晚?”
溫晚知道這是孟行良在拿她出氣,忍耐著回了句:“不好攔車!
“不知道你這顧太太怎么當?shù)模B個車都沒有!泵闲辛继幨聢A滑,極少會有這么情緒外露的時候,大約還是因為賀家這糟心事上火呢。
溫晚也不觸霉頭了,站在一邊沒接話。
兩人才剛沉默下來,外面就嘰嘰喳喳地傳來一陣喧鬧聲。有護士跑進來直奔孟行良,如臨大敵般道:“來了不少記者,已經(jīng)快攔不住了。”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孟行良想到剛才賀老爺子的臉色,渾身一怔:“誰放他們進來的?”
隨即想到現(xiàn)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又是一陣頭疼,他左右看了看,抬手指向溫晚:“去看看,隨便找個借口打發(fā)了!
溫晚也不善和記者打交道,剛出去就被已經(jīng)突破阻攔擁堵到病房門口的記者們圍了個水泄不通。其中有人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她是顧家少奶奶:“顧太太!”
閃光燈刺得她眼花,接著就是尖銳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迎頭砸過來。
“您看到昨天顧先生和吳迪小姐的合照了嗎?對此您有什么看法?”
“聽說您和顧先生已經(jīng)在協(xié)議離婚,您能從顧家得到多少家產(chǎn)方便透露嗎?”
……
溫晚抬手擋了擋鏡頭,平靜地等記者們說完才開口:“對不起,這里是醫(yī)院, 請不要大聲喧嘩!
記者們面面相覷,隨即露出幾分鄙夷神色。
溫晚也懂,現(xiàn)在在這群人眼里,她不過就是個被拋棄的下堂妻而已,沒有了顧家的光環(huán),她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果然記者們對她的新聞很快就沒興趣了,又開始追問賀霆衍中毒的真相,對她的態(tài)度也惡劣多了。
“有人爆料是賀家三少所為,不知道你們查到了什么沒有?”
“之前有傳賀三少為了賀家家產(chǎn)害死長子賀峰,現(xiàn)在還想害死最得寵的賀小少爺,不知道賀小少爺這次發(fā)病是不是也拜他所賜?”
……
溫晚被他們堵得嚴嚴實實,那群人問她話的同時一直想突破重圍往病房擠,力道大極了。
她本來就瘦,身子很單薄,卻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擋在門口不動搖分毫,雖然姿態(tài)狼狽,說的話卻一點也不失態(tài):“看來爆料的人很厲害,根本沒發(fā)生的事,他居然能未卜先知。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讓他幫忙算算,你們捏造事實毀謗他人,明天會不會收到法院傳票?”
記者們被反將一軍,有點郁悶,站在那又不甘心就這么走了。
溫晚繼續(xù)道:“如果真有什么中毒事件,警方自然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警方都沒證實的東西,各位可千萬別亂寫。說話要負責,寫的東西可更要負責。”
有人低低“切”了一聲,開始有記者陸陸續(xù)續(xù)散開了。還有不甘心地繼續(xù)追問,都被溫晚一一搪塞過去。
溫晚知道有些人不會這么隨隨便便就放棄如此刺激的八卦,其實她從未和記者打過交道,剛才有一瞬間腿肚子直打戰(zhàn),說完之后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么,是否得體合適。
總算把所有記者都打發(fā)走了,溫晚感覺后背都布滿了冷汗。
她輕輕噓了口氣,透過陸陸續(xù)續(xù)走遠的人流,忽然看到了站在走廊拐角處的賀沉。
那男人嘴里叼著煙,透過灰白的煙圈看不太清楚他此刻的眼神。溫晚只模糊地看到他嘴角動了動,似乎對身后的人說了句什么。
溫晚沒想到這人這么低級,看到她被人圍堵成那樣也不伸出援手,就這樣還好意思說他關(guān)心賀霆衍。
誰信?
對他的厭惡程度又深了幾分,溫晚忍了又忍,還是對他豎了豎中指。
賀沉居然笑了,轉(zhuǎn)身就那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再回病房的時候賀霆衍已經(jīng)醒了,臉色比剛才還要差,坐在病床上一直盯著她看。被一個半大孩子這么專注地看,多少還是會讓人不自在,溫晚揉了揉眉心,過去坐在他床邊。
那孩子還在盯著她。
“事情都過去了,你現(xiàn)在是我的病人,我會對你全權(quán)負責!睖赝碚J真地看著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微笑,“有我在,別怕。”
賀霆衍看了她一會兒,透明的眼底有緩緩的水波流動,溫晚以為他會說什么時,他忽然翻身就躺下了,把瘦削的脊背對著她。
這孩子不愛說話,溫晚也不強求,她坐了好一會兒,眼神無意間瞥到了床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圓弧形的透明玻璃缸。
里面養(yǎng)的不是魚,反而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水母。
這種漂亮非常的生物,卻帶了劇毒—
溫晚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情不自禁地探了出去,還沒碰到那玻璃缸,忽然就被橫空伸出的胳膊給牢牢攫住了。
十六歲的少年,力氣卻大得驚人。
他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溫晚,淡色的唇間緩緩吐出兩個字:“別碰!
溫晚眼神復雜地看了他一會兒,自閉的孩子很難像正常人那樣溝通,可是她還是耐心地、循循善誘道:“霆衍,這東西很危險!
那孩子不說話,只是執(zhí)著地抓著她的手。
溫晚沉默幾秒鐘,點了點頭:“好,我不碰。”
賀霆衍這才松開手,目光安靜地落在水母身上。
溫晚不知道這孩子的眼神為什么忽然變了,變得……溫柔?殘虐?
明明是矛盾的兩種情緒,她卻偏偏都在這寡言的少年眼中一一捕捉到。溫晚嘆了口氣,起身準備回辦公室:“晚上我一直在,有事按呼叫鈕。”
那孩子沒動,溫晚也不指望他有回應,走出一步,忽然聽到他極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阿爵跟在賀沉身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醫(yī)院大樓。天空中閃爍著幾點繁星, 臨近入冬,氣溫非常低。
阿爵快步走到車前,拿出外套遞給賀沉。
賀沉自然地穿上,打開車門時猶豫了一下:“查查這個女醫(yī)生!
阿爵點頭,頓了頓便問:“對她感興趣?”
兩人曾經(jīng)是出生入死的關(guān)系,也只有他才能這么和賀沉說話,賀沉轉(zhuǎn)身看了看他,忍不住笑著拍他肩膀:“我就是再不挑,也不找有夫之婦。”
阿爵面無表情,可是眉毛微微挑起,那是懷疑的意思。
吳迪跪在地毯上,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絲質(zhì)睡衣太單薄,她一直在微微地發(fā)抖,目光膽怯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卻大氣也不敢出。
顧銘琛始終沒說話,長腿交疊坐在沙發(fā)里,低垂著眉眼看手里的文件。
房間里安靜得只剩下紙張翻頁的細微響動,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鐘都變成了漫長的煎熬。
她終于受不住,主動趴伏過去,軟綿綿地偎在男人腿上:“顧先生,我知錯了!边@聲音也軟得像棉花糖一樣,顧銘琛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吳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馬上涌起一陣無辜的情緒,小聲解釋:“我沒想到手機會丟,更沒想到照片會被登出來—”
她話音剛落,顧銘琛倏地合上了文件夾。
啪的一聲響讓吳迪陡然閉了嘴,她惴惴不安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喉嚨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給狠狠扼住,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顧銘琛看了她一眼,緩緩伸出手。
吳迪嚇得縮了縮脖子,他卻只是將她還壓在腿上的半截身子輕巧地掀開。
吳迪頓時手足無措,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男人頎長的身形穩(wěn)穩(wěn)立于面前,灑下一大片陰影,接著聽到他冷淡的聲音: “我交代你的事沒辦成,反而給我惹了不小的麻煩,你說,我該怎么處置你?”
她那些小伎倆終究是騙不了顧銘琛的,吳迪嚇得直哆嗦,雙手緊緊捏著睡衣裙擺,仰起頭時晶瑩的淚珠順著小巧的臉龐一路往下滑:“我以后會聽話,再也不逾矩了!
顧銘琛這才慢慢俯身,盯著她看了幾秒鐘,說:“認清自己的身份,別玩小動作,我再看到讓人不愉快的新聞,你知道后果?”
吳迪一個勁地點頭,嘴角微微蠕動著:“我、我知道。”
顧銘琛拍了拍她濡濕的臉蛋,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還有,別再招她。”
看著男人冷峻的面容,吳迪心臟狠狠一縮。她是知道顧銘琛和溫晚之間的糾葛的,如果不是因為太了解,深知兩人難以跨過那道坎,她也不會有那個膽子主動招惹溫晚。
看她發(fā)呆,顧銘琛的臉漸漸沉了下去,吳迪連忙一個勁地點頭:“是!
顧銘琛坐在沙發(fā)里抽煙,直到整根煙燃盡才吩咐她起身,吳迪雙腿跪得發(fā)麻, 起身時踉蹌了好幾下。他就那么冷冷看著,也不伸手去扶。
吳迪撐著沙發(fā)扶手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旁,男人的五官早就被光線模糊了,一時無法分辨他此刻眼中的真實情緒。
吳迪到嘴邊的話還是乖乖咽了回去。
她其實很想問問顧銘琛,是不是已經(jīng)把紀顏給忘了。要不然,怎么會突然開始護著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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