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
我承認(rèn)我很膚淺,我認(rèn)為俊男就是要配美女的,我寧愿自己生活得辛苦點疲憊點,也不愿意讓一個我不喜歡的女人只是因為有錢而隨意控制我的人生,我知道我終將會毀在自己固執(zhí)的幻象里,可是說穿了,什么又不是幻象呢?我不相信,在一個偌大的城市里,我會找尋不到一份令我心甘情愿的幸福。
“其實我也喜歡唐軟軟這樣的女人,”魯賓呵呵地笑著說,“其實不只我一個喜歡,幾乎所有的男人,無論老少,只要看見了唐軟軟這樣的女人都會喜歡,但是喜歡又能怎么樣呢?顧直啊,現(xiàn)實生活不是電影也不是小說,人要活得現(xiàn)實一些,以前我跟你一樣不現(xiàn)實,以為自己在這世界上最了不起了,但是我爸出了事以后,我的想法就變了,想想我爸,以前在廠里多風(fēng)光啊,上班有車接,下班有人請客吃飯,各種各樣的榮譽和福利,可是現(xiàn)在落魄了,病床前連一個親戚朋友都沒有,你再看看我,讀大學(xué)時也是風(fēng)光無限,可我現(xiàn)在呢?那輛破自行車隔三差五地掉鏈子,我都用手修,滿手都是黑油泥,哥們兒以前哪兒干過這個,人啊,還是現(xiàn)實一點好!”
“我知道,生活可以現(xiàn)實,但是……”我頓了頓才說,“我不希望我的愛情也那么現(xiàn)實……”
“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愛情,因為錢,有多少并不相愛的男女睡在了一起,你想找唐軟軟這樣的女人做老婆,你不是業(yè)內(nèi)精英也得是大富豪,要不然你想都別想!”
“你這樣說太悲觀了!
“嘿,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得了便宜還賣乖!”魯賓瞪了我一眼,“我要是你,就立刻答應(yīng)結(jié)婚,我還擔(dān)心Kelly反悔呢!
“我沒你這么現(xiàn)實!
“這年頭,”魯賓冷哼了一聲,“年輕富婆不好找,你這樣的小白臉可有的是……”
“你才是小白臉呢!”我丟下一百塊錢在小木桌上,起身欲走。
“怎么脾氣見長?”魯賓跑過來拉住我,“話雖難聽那么一點點,但話糙理不糙,顧直你是不知道,人一窮下來啊,比什么都慘,不怕你笑話,我都有一個月沒吃肉沒喝酒了!
魯賓拉著我又重新坐下來,然后,他以己為例深入淺出地說了一大堆勸慰我的話,再然后,我的心就有那么一點動搖了。
雖然我不想讓自己像一個傀儡一樣,為了取悅一個女人而活著,那類似藝伎或者傀儡般的生活令我無法呼吸,但我更不希望讓自己過上那種庸俗的、粗鄙的、惡性循環(huán)的窮日子。
那種粗俗的日子被魯賓形容成了這個樣子:每天老婆都黃著一張臉,監(jiān)視著你洗菜洗衣服洗孩子的尿布,然后盼著某一天,在這個城市的邊緣,買一套付著高昂月供的幾十平方米的小房子,因為交通不便必須要買車代步,省吃儉用每月還著車子和房子的貸款,等到孩子上學(xué)了,又開始新一輪的省錢計劃,想著孩子能否進(jìn)重點小學(xué)、重點中學(xué),費盡心思和財力請來家教,花費了家里所有的積蓄看著孩子考上了大學(xué)讀了研究生,然而誰又能保證你如此付出之后,推向社會的是個有用之材……
這個賭注太大了,把大好青春和一生幸福都賭上了,像這樣一種庸俗的惡性循環(huán)的帶有冒險和賭博性質(zhì)的窮日子實在是太可怕了,想一想都讓我全身冒冷汗。
和魯賓分手后,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思想斗爭,當(dāng)然少不了魯賓的慫恿和煽動,就在2006年平安夜的那一天,我答應(yīng)了Kelly跟她結(jié)婚的要求。
Kelly看起來像是談成了一筆生意那樣淡淡地笑了笑,不怎么興奮也不怎么高興,這個結(jié)果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
Kelly只是笑了笑,她向我的臉上吐出一口煙,然后用兩根指頭在我的臉頰上掐了掐,看到了她勝利后的表現(xiàn)和眼神,我立刻就抑郁了,我覺得我好像掉進(jìn)了某個圈套或是簽了賣身契,我感覺不到“娶”的愉快,卻感受到了“嫁”的悲哀。
答應(yīng)了Kelly的求婚之后,Kelly對我比以前更好了,她更加精心地打扮我調(diào)教我,似乎把我當(dāng)成了她的寵物,一只被各種物質(zhì)裝點起來的漂亮寵物,這種感覺糟透了,沒過幾天,我就開始后悔了。
Kelly對我們的婚事比我想象的還要著急,而接下來的一系列緊鑼密鼓的事情都好像是Kelly一手策劃出來的,我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坐上飛機來到了遙遠(yuǎn)的美國洛杉磯,在這個無比陌生的地方,我覺得我更加渺小,更加軟弱和無助。
假如我是一個弱小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會被Kelly的這種強大勢力所壓倒,慢慢磨去棱角,習(xí)慣這種生活之后,乖巧地成為她在人前顯擺的小寵物。可惜Kelly看錯了人,我畢竟是男人,還是一個任性、固執(zhí)而且如此年輕的,還有大把青春可以去揮霍的男人,所以說,Kelly自認(rèn)為精明,她低估了我。
我曾經(jīng)讀過那么多的書,我曾經(jīng)也懷揣著夢想,我怎么可能在一個富婆構(gòu)筑的牢籠里做她的一只金絲雀,Kelly太自不量力了。
這真是個莫大的笑話,因為Kelly沒有充分重視我,我只好輕視她,這足以證明出,Kelly的智商很高,但情商低下。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施舍都是裹在粉紅色糖紙里的糖果,有些糖果咬下去,只怕是滿嘴的苦味,甚至還有置人于死地的毒藥。
我胸中的怒意就這么被涌動起來,我決定懲罰一下這個不尊重我的情商低下的蠢女人,所以就在即將舉行婚禮之時,我拒絕了Kelly,我背叛了我的新娘,我逃婚了,從洛杉磯逃回了津海。
在洛杉磯,婚禮前的最后一周過得既熱鬧又疲憊,Kelly家的親戚朋友多得難以想象,我的日程中塞滿了沒完沒了的儀式化的客套和應(yīng)聘一樣的自我介紹。
一周后,我和Kelly的婚禮將在洛杉磯比弗利山莊最奢華的教堂舉行。
比弗利山莊是全球富豪心目中的夢幻之地,位于洛杉磯西部,坐落于清爽宜人的太平洋沿岸,好萊塢明星和各國的富豪們大多居住于此,這里盛傳一種說法,“買東西不問價錢,問了就表示你買不起”。
尤其是Kelly時而露出的那種神情,就好像她已經(jīng)變成了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樣,每當(dāng)與她對視的時候,我就會心懷忐忑直冒冷汗。
我承認(rèn),這一切都是我從未享受過的生活,大概這就應(yīng)該叫作幸福吧。而我呢?我應(yīng)該感到幸福和對美好生活的期待,可是,我的心里卻越來越感到憋悶,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為了讓Kelly和她的父母感到滿意,我只能分秒不差地表演下去,好在我這個人天生演技好,殊不知,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表演卻比在舞臺上更加勞神費力,因為演員在舞臺上總會有落幕的時候,然而生活上的表演卻是從始至終無休也無止。
我開始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我可能是生病了,那種病應(yīng)該叫作恐婚抑郁綜合癥。的確,舉行婚禮是一件相當(dāng)費心力的事情,為了消除我的緊張情緒,善解人意的Kelly每天都陪在我身邊。
就在舉行婚禮的三天前,我們坐在花園的陽傘下,Kelly對我說:“怎么了?你又不高興了?”
“沒有。”我搖搖頭。
“是不是太累了?”Kelly又問。
“沒有。”我把喝到一半的雞尾酒放在桌子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你不告訴我?”Kelly的眉頭皺緊了,肩膀微微顫動起來。
我伸出手臂,摟了摟Kelly,想用肢體上的溫存來掩飾我內(nèi)心的空茫,然后,我細(xì)聲細(xì)氣地對Kelly說:“在美國,我沒有一個親人,也沒有一個熟悉的朋友,除了你,這里的一切都讓我感到隔膜,感到陌生,感到緊張和恐懼,更重要的是,我覺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實,像一場夢,夢不是實體,夢始終沒有現(xiàn)實過,夢是很容易破滅的……”
Kelly不說話了,我們沉默了十分鐘,最后,我告訴Kelly,我不想跟她結(jié)婚了。
沒有一句譴責(zé),這個可怕的沉默比厲聲的追問和憤怒的責(zé)罵更讓我難受,回到房間,我收拾了屬于自己的東西,Kelly從背后抱住我,問:“能告訴我原因嗎?”
“也許我……我還太年輕了!蔽覍elly說。
“其實你根本就不愛我,對嗎?”Kelly哭了。
這天夜里,我提著一個小旅行包離開了那個富豪之家,同時,也離開了唾手可得的幸福,三只純種獵犬在我身后瘋狂地吠叫著,就好像它們從來不認(rèn)識我一樣。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