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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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結(jié)束了,殘羹胡亂散落在桌面上,看來這餐飯經(jīng)歷過一陣無硝煙的戰(zhàn)斗,大胖捋起圓潤的大肚子,滿足地嘆道:“好吃,好吃,呃……飽了,餐餐野菜,換種口味口感就是不一樣!芋頭也可以好好地滿足我可愛的胃啊。”
宋先榮幫起阿伯收拾碗筷,招呼著大家趕緊地去分析取回來的樣本,幾個人擁到不遠處的新小土房里頭。
宋先榮見大伙都散了,一邊收拾一邊問道:“阿伯,跟我說說阿婆家的事兒咋樣?”
阿伯見飯桌上遺落的芋頭塊,用手指叼著放進嘴里,說道:等會跟你講吧。”
兩人端出兩小板凳,坐在屋外,已經(jīng)有蚊蟲零星地尖著嘴散飛在四處。
阿伯講起這些年來阿婆家所出現(xiàn)的故事:“阿婆60年代嫁到銅嶺村,生了4個,最小的出娘胎時,接生的見沒哭聲,晃了幾下,還是沒動靜兒,原來已經(jīng)被悶死在胎中了,留下三個孩子,種了些地,勉強能吃個飽飯,睡個安穩(wěn)覺,日子過著平淡也幸福。阿婆的丈夫外稱蛇爺,膽子可大,但有個規(guī)律,蛇怕蛇爺,蛇爺怕蛇。那時,村里老多蛇,哪里都亂竄,蛇爺合著幾個人就干上抓蛇的行當(dāng)了,蛇爺相當(dāng)于是抓蛇那行的爺。見毒蛇了,面不紅心不跳,一個飛手過去,掐住蛇七寸處,硬是把蛇給老老實實收拾住了,當(dāng)時蛇價也不高,可蛇爺抓的蛇多啊,幾年來,蛇也不亂竄了,蛇爺家里也富裕了。唉,可惜了,印證了那句話,蛇怕蛇爺,蛇爺怕蛇。那天蛇爺單個兒往山里找,凌晨一兩點了,阿婆見蛇爺咋還不回呢,叫喚著大伙舉著火把上山找找蛇爺。過了會,根叔,現(xiàn)在也死了,根叔見到一蟒蛇一動不動地,哄也哄不走,舉著火湊近看,蛇肚子不擺著個人樣嘛,大伙使著刀剖開蟒蛇的肚子,果然是吞了個人啊,腦袋被消化得不成樣,身子上沾滿是黏黏的液體,受不了的人當(dāng)場就吐了,衣服還認得,是蛇爺?shù),那件青青的大棉襖。嗨……可惜了,這些也是我爹和我講的,過了不久我家也發(fā)生這樣的事。唉……不提了。
那事之后,人們就講是蛇精報復(fù)什么的,那會,村里還有位老先生,大伙有什么病、害、災(zāi),都請著他呢。他站出說話了,他指著阿婆家小女兒怒罵,說什么是妖精轉(zhuǎn)世,她一出生,第四個孩子就被憋死在娘肚子里了,現(xiàn)在引出蛇精,把他爹也給害死了,老先生端起小姑娘的手,亮給大伙看,喝著這姑娘左手六指,乃妖魔轉(zhuǎn)世最大玄機咋地,說她是這家的禍害,趕緊棄了。嚇著兩歲的小姑娘哇哇直哭。”
聽到這,宋先榮有點震驚了,心里默念道:六指頭!
阿伯繼續(xù)講著故事:“可惜啊可惜,誰又不可惜呢,嗨……阿婆不忍心,就偷偷地把小女孩抱外頭親戚養(yǎng)了,跟大伙說已經(jīng)把女兒棄到遠處的河里了。不久后,小兒子不知道給狼還是什么給叼去了,那時候我們還在一起玩兒呢,突然就消失了,等大伙找到尸體了,唉,那哪是人樣了!大伙很氣憤,也為了小孩子不再讓狼給叼了,就組著隊伍進行什么著?名字還挺神氣地,叫,叫啥“掃狼一號”,把山上的狼都給抓了。晚上再也聽不到害人抖索的狼叫了,可還是有伙伴發(fā)生同樣的事兒,最后可笑的事,老先生也不知道咋回事,發(fā)起神經(jīng),常常喊著那有鬼,這有鬼啥的。后來給病死在家里了。大家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遺體都臭熏熏……”
“你也知道這幾十年來,村里死的人老多了,說是什么鬼村啥的,沒錯,死的人真的老多了,阿婆家本來六七個人口,現(xiàn)在你瞧瞧,那會兒,該輪著她兒子和兒媳去山外進點油鹽小菜,天打起響雷下起雨來,兩人見沒著落躲雨,就躲在棵大樹下,也不知咋了,等人看到他們停雨了,還不走了,上去碰碰,兩人就變成團散灰,嚇?biāo)廊肆,你說這是咋了,咋就成灰了?咋就成灰了,不接躲個雨……”
宋先榮心里當(dāng)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這樹大不僅招風(fēng),還招雷,就像城里的避雷針,將雷電引下來,這云層和大地間的電壓可達幾百萬甚至幾億伏放電時產(chǎn)生幾萬至幾十萬安得電流,人被傳導(dǎo)上那還受得了!
“經(jīng)歷那么多年,面對那么多親人在眼皮底下死了,阿婆一個婦人家不容易啊。就剩下她和她孫女兒丫頭兩人啦,誰又會想到,丫頭不知道中啥魔了,躲在灶里頭,睡著了還是咋的,阿婆燒火做飯沒注意那么多,過了陣,問道一陣肉香,你說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誰家再烤肉呢,阿婆覺得不對勁了,一瞧,自個兒孫女被自己活活燒死了,這哪還接受得住啊,唉……你說這老天爺……把阿婆害成那樣,還得把她的命給收了啊,可憐啊可憐!在咱村的人都可憐!”
阿伯說了這么多,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淚連著血從眼睛里滲出來,這三十年來,他真真切切地目睹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去,自己的父母、伙伴、村民……此刻,阿伯的眼前似乎還閃爍著他們的笑容,可這一切,用手輕觸,便灰飛煙滅,再也回不來了。每天放;丶,看著一座座土房扎扎實實地緊鎖住,透過戶牗,屋內(nèi)黑洞洞地,自個兒的心也跟著空空如也。
屋內(nèi)點起蠟燭,昏暗無澤,小斌將取回的湖水樣本,倒在容量瓶中,聞了聞,有股淡硫臭味,看來是溶解了些二氧化硫,氫化硫,氮氫化合物等氣體,而這些氣體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這深山老村,方圓百里也沒個什么化工廠產(chǎn)生這些氣體。如果說這是水草腐敗所致,也應(yīng)該有種霉酸味,可根本就沒有啊,水也挺清澈。這村里沒電,電解質(zhì)儀器也用不上。小斌找來PH試紙,用滴管滴取試液,正常飲水PH值為5.6左右,而試紙顯示的PH值為3.5左右,呈酸性,長期飲用,完全可以對人體造成致命性傷害,特別是對肝的損害。這水呈酸性,想來也與氫硫氣體的溶解有關(guān)系。而這些氫硫物質(zhì)又是從哪里來的呢?小斌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宋先榮,也正聽著阿伯講著金蘭家這些年來的發(fā)生的事,阿伯講道:“金蘭剛現(xiàn)在也有八個月的身孕了,再過個巴子月,孩子也該出生了,村里幾個琢磨著過幾天把她送到村外去過日子,在這個地方,只會招那瘟神的罪,這大人和孩子可就兩條命啊。可這路啊,進進出出,又是山又是水,又怕動了胎氣可不好咯,等她生完孩子再帶著她母兩出山外吧。”
“那到時候你們也出山外吧,阿伯,我是發(fā)現(xiàn)了,這地方還真帶著邪氣。”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宋先榮心里清楚,這完全不是用科學(xué)解釋清楚,小芙說她看見一只手從洞里鉆出,他甚至覺得自己該相信了。
阿伯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可以啊,我們這些人早就被瘟給瞧上眼兒了,去到哪,就得把瘟帶到哪,這昧良心缺德事可干不得啊。你說金蘭來這就兩年,沒準(zhǔn)瘟神還能放過呢。所以得把她送出去。”
宋先榮突然有點不明白,這鬼村想必全國都有名了,這金蘭肯定更是聽說過,這所謂銅嶺村就是鬼村了,明知是死路為什么往火里堆呢,于是問道:“這金蘭妹是鄰村的不?”
阿伯遲疑了會,還是接著說道:“哼……不是,是賣到這來的,山西人吧,開明把打工錢全用來買她了,開明,就是她家那個。在你們來之前幾月失蹤了。”
“失蹤了?去哪兒給失蹤了。”
“這得問金蘭了。”
“嗯……嗯,問句閑扯話啊,他兩關(guān)系咋樣?就感情。”宋先榮覺得開明的失蹤在很大的可能性上與金蘭有關(guān)聯(lián)。
“兩人過生活就這樣,咋說的,床尾鬧,床頭和嘛,金蘭是開明花錢從販子那買的,也沒見這兩鬧出多大勁兒來,金蘭這人老實,認命。”
聽了這么久,天也只剩下月亮帶來的那點暗光了。宋先榮覺得阿伯應(yīng)該也有些累了,便起身告辭,吆喝著阿伯睡個好覺,做個好夢。
“結(jié)果怎么樣了,小斌?”宋先榮一手啪在小斌的肩上。
小斌立即起身,敬禮,一本正經(jīng),振振有詞道:“報道長官,結(jié)果出來了。”小斌從桌子上拔出一張寫滿字跡的草紙,“上面都寫著呢,完畢!”
宋先榮哈哈地接過報告書,看了看,心里想著,村里每年死亡率都這么高,這跟水質(zhì)有一出啊,這水看似純凈,哪想到酸性這么強,氫硫物質(zhì)含量高?怎么回事?這人喝了可受得了?從兜里取出個小白袋子,假裝喝令道:“小斌!”
小斌可沒見過,這和藹的隊長真的嚴(yán)厲是啥樣,一個抖索筆直地站起來:“有!”
宋先榮繼續(xù)喝著:“累不?”
“不……累!”小斌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哪有膽說累。
“哈哈,那好,你,大學(xué)生是吧,那就有勞再分析分析這袋里的食物看看。”
小斌見被耍了,嘟著嘴,敷衍地回答:“好,好。”
“我一毛,你敢跟不?”大胖手里抓著的三張牌,自己看著眼咕嚕都快掉出了,這牌運太不爭氣了,只好使出那混跡江湖多年的招數(shù),詐!詐金花,詐金花,可不就拼得個使詐嘛。大胖嘿嘿地奸笑,心里也沒個底。
小芙一看牌,有“對四”呢,信心滿滿的跟著:“哼!一毛就像打發(fā)老娘!你看我不跟,我就得放五毛!你可敢不?”
大胖幾乎把牌直接放棄了,看來這小姑娘的確抓到好牌啊,我這牌還“J”為大,怎么比,怎么比?不就比個詐!一臉橫肉,繼續(xù)放肆地笑著:“喲,喲,抓到好牌啦,我可不怕你喲,我一塊,嘿嘿。”
小芙把牌一丟,“不來了,不來了,一共欠你十一塊六毛,先記著,回去給你!給我看看你什么牌?”
大胖手作著捋錢樣,說道:“‘JJ’……”
“哈哈,幸好我沒來,我才‘44’呢。”小芙有點好了傷疤忘記疼的味道,忙不迭地打開大胖的牌,驚叫道:“!……你騙我,你‘J’最大的!你!……”
大胖見“小人”得志,小計得逞,臉上這堆橫肉笑得更放肆更燦爛了。
宋先榮見兩玩得這么帶去,故上前說道:“加個唄!”
大胖連忙把牌推開,“不敢。”
“哦……是不敢把我的錢給贏走?”
大胖和小芙趕緊搖頭。
“那你兩下次還敢在我眼皮底下玩牌試試!你兩學(xué)學(xué)那小斌,行不!”宋先榮一邊說著,一邊敲擊著木桌,連著“唞唞”的聲音,話語更加顯得嚴(yán)肅了。
大胖和小芙趕緊點頭,小斌聽到這句話,這干活更加賣力氣了。檢查完了后,起身報道:“宋隊,這食物沒毒,就是時間放久了,發(fā)了點霉。”
宋先榮揮舞著手,示意坐下,“行了,大家睡吧,明天幫村民們插秧干活!”
深夜,宋先榮輾轉(zhuǎn)難眠,在他心里,似乎已經(jīng)有個了答案:妻子就是阿婆的小女兒!雖然這只是猜測,但貼上這三個巧合的話,在不可能的猜測也會成為現(xiàn)實。
妻子曾和他說過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她只知道在很小的時候,那里有山,那里的人看起來面目很可怕,后來被抱養(yǎng)在城市里,有了新父母,新父母對她百依百順,視為明珠。在她六歲的時候,新父母們送她去醫(yī)院把左手第六根指頭切除了,供她上大學(xué),可就在她上大學(xué)的路上,手機就被接到父母出車禍雙雙身亡的消息,F(xiàn)在妻子也死了,宋先榮記得阿婆的那張全家福,中間小女孩的笑容很熟悉,那不就是妻子的笑容嘛,那種笑就像蜜一樣的甜,就像春天的陽光,照耀著人們心花怒放,煩惱全無。照片中,那個小女孩后面不是有個“X”形模樣嗎,是的,阿婆早當(dāng)這個女兒不在人世了,而現(xiàn)在她的女兒,我宋先榮的妻子現(xiàn)在真的不在人世了。
妻子和他是在警校認識的,當(dāng)時兩人同在一個社團,宋先榮被她溫柔的氣質(zhì)所迷住了。他也知道妻子對他也挺看上眼的,可宋先榮又是旁敲側(cè)擊,又是猛烈攻勢,從畢業(yè)到就業(yè),再到升職,追了有十個年頭,妻子就是不答應(yīng),也沒再嫁人,宋先榮哪里知道妻子當(dāng)時就是因為愛上了他才不肯答應(yīng),原來她心里就覺得自己是個“霉球”,滾到哪兒,哪兒就得遭殃。年輕氣盛的宋先榮立下“非她不娶,寧當(dāng)和尚”的毒誓才打動芳心。
在宋先榮32歲,那場愛情接力賽終于接上了,兩人在婚姻進行曲的演奏下步入禮堂,鮮花,掌聲,歡笑……那是一段多么令人幸福陶醉的時刻。兩人過了六七年,除了沒有孩子的嬉鬧聲,一切都過得平淡又幸福真實。
一場看似突乎其來,其實又預(yù)謀良久的病魔侵蝕了這切甜蜜,病床上,宋先榮握著妻子干瘦枯黃的手度過了生命最后時刻。
而妻子臨死前的那句話又在耳邊縈繞,“你、你不要去那個地方,千萬不要。”
謎團似乎解開了,不要去那個地方,千萬不要……什么地方,不就是這鬼村嘛,妻子為什么突然對自己說這么句話,難道她死前預(yù)知了什么?難道她與這個地方有必然的聯(lián)系。不就是因為照片中的小女孩就是妻子,妻子就是那小女孩,阿婆就是自己的真正岳母大人。這切又好像命中注定,就好像鬼使神差般,接到任務(wù),偏偏是調(diào)查這個鬼村,這個妻子生長的村子。偏偏阿婆就在自己來的那天晚上去世了,偏偏就找到了那張全家福,偏偏阿伯就提了小女孩六指一事。
宋先榮想著這些,感慨著,看來人真的該相信命由天意了。此時,他心里也有了個底,既然我就好像受了老天派來的使命,那么這切籠罩在烏云下的謎團,我也一定能夠撥開,就算為了這里所有死去的冤魂,為了死去的岳母,為了死去的妻子,為了自己的信仰,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要做到!
“呵……偷懶兒!快走!”桂叔一鞭子打在耕牛背脊上,吆喝著:“呵!”
那頭牛兒實在是年邁耕不動了,哪怕受了鞭打,也站著一動不動,只甩舞著尾巴趕走身上可惡的蒼蠅。
桂叔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喝道:“老牛兒啊,現(xiàn)在只有拿你賣力氣活啊,你說你累不得,這地怎么耕,這糧食從哪里來,那只有宰了你扒你的肉吃了。”
小芙在鄰田看到這桂叔遇到麻煩了,靈機一動,心生一計。走到愁眉苦展的桂叔那說道:“那牛太老了,可又宰不得,宰了它,可就真的沒牛耕地了,這樣吧,累了你就讓它休息會,緩緩勁兒,是不是。休息過了,它還不得走,‘威逼’是使不得,那就‘誘惑’!”
桂叔還沒緩過神來,‘威逼’這是啥玩意兒,難道我趕牛耕田也算啥“威逼”?“誘惑”又是啥玩意兒,問道:“咋誘惑來著?”
“咋誘惑,嘶……”小芙故意買了個關(guān)子,“你說這牛愛吃什么?”
“草啊,特別是剛長出那種草,青青的,嫩嫩的那種。”桂叔想著,那不是常識嘛。
“嗯,你說這田要是沒牛耕,以后都沒糧食吃了是吧,那你就得對這牛服服帖帖,供著它,當(dāng)祖宗,當(dāng)神仙。”
“祖宗,還神仙,這玩意兒就當(dāng)一破孫子都看得起它了。”桂叔又是一鞭子揮打過去,這頭牛還是犟著。見實在是沒轍了,說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有啥辦法?”
“誘惑,草……說了這么多,你還不明白。你去割點青草,放在每行的另一頭,這牛兒看到草,那你說它還有沒有勁。是吧!”
桂叔一啪手,恍然大悟,“對對對,是啊,我咱這想到這損招呢,城里來的,城里來的腦袋就是好用。”
桂叔把牛栓在田沿邊上,喊著:“路春啊,幫忙看著點牛啊,我去割點草。”
阿伯點點頭,應(yīng)著:“放心吧,沒事。”
小芙如同個大將凱旋歸來,眼神神氣地望住天。等待大家傳來贊嘆的聲音?筛揪蜎]人理會她。
“路春,阿伯你的名字叫路春。”宋先榮腰有點隱痛,這沒插過秧苗子,想不到這一彎一站地,還挺累人,用手在腰后處輕捶。
“嗨,別提了,路春,一路春風(fēng)得意,可我這路人生你說說,哪是春風(fēng)得意,全是些滾山石頭,全是些坑啊,洼啊。”阿伯幾乎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現(xiàn)在聽到了,就好像見到一位失散多年的老朋友,心里的感觸還是很多。“哪次我啊,說到插秧的時候,這心里就咕嚕冒泡出。”
宋先榮覺得奇快,咋插秧心里還冒泡呢,轉(zhuǎn)眼看到阿伯在水田里倒影出的身影,便明白一二。
“我這哪是人啊,看到水里,都覺得見了一怪人,一只破鬼啥的!嗨……”阿伯看到水里的容貌,心里一陣陣絞痛。
宋先榮可不想阿伯這樣自卑自嘆下去,對著前面三個喊著:“你們仨啊,插個秧還這么磨嘰,這都半天了,就這點成果,你看看你們這秧插得像啥樣!”
三個人起身往前一看,插的秧彎彎扭扭的,就好像一團散沙,往北彎的有,往四處彎的都有,在瞧瞧宋隊長和阿伯這兩插的秧,要模樣有模樣,要型體有型體,工工整整,更覺得自慚形穢了。
隔壁田地里,桂叔把草擺好了,又是一鞭子打在牛背脊上,牛甩著尾巴,索性一個悶勁躺在田里,一股管你怎么吆喝,什么酷刑,盡往爺身上使喚,爺還就是不走的態(tài)度!
桂叔一臉苦相,心想,這姑娘還真是出的什么損招,這牛反著更犟了。
小芙剛剛還在自慚形穢,這回,這自己出的主意排不到用場,都覺得無地自容了,大胖和小斌在旁悶悶地笑,又不敢出聲。
“咡、咡,你兩就笑吧!也得看準(zhǔn)老娘的飛拳先!使者點心思!”
話說到這份上,誰還敢笑,這兩都知道,小芙要真耍上性子,誰也不是對手,人家可是專業(yè)打手,大胖頂多算個賣力氣活,小斌也就是個技術(shù)員而已。
桂叔見今天算是拿這牛沒轍了,無奈地拽著牛回家了。
宋先榮推推阿伯:“春哥,桂叔他還有個孫子是吧?”
阿伯連忙擺手道:“打住打住,可千萬別這般叫,‘春哥’是啥玩意兒,但我這模樣叫阿伯還穩(wěn)當(dāng)點。呵呵……就桂叔他家那孫子,我也沒見過幾回,他不讓出門,怕看見那東西,疼得深!”
“那他兒子和兒媳呢?”宋先榮一邊插秧一邊和阿伯聊天。
“說是出去外面闖蕩了吧。”阿伯話語停住了會,接著說道:“還是跟你說吧,反著你們也是來這了解情況,我就一簸箕黃豆倒地都說著。你說他兒子和兒媳兩要真的在外頭,為什么不把他孫子給帶走啊,這又窮又邪門的地方……是吧。”
“你的意思是講……”宋先榮明白阿伯的意思。
“噓,這也是大伙暗地里說的話。你們是來查案的,是該跟你說說這些。其實桂叔也是個好人,心地好著呢,就是對誰心里都隔著塊肚皮,對誰都戒、戒備呢,性子有點‘嗡’,就是……用我們這邊的話說吧,就誰要是著了他的那根線,就定會拔出了他那堆火藥兒。”
宋先榮繼續(xù)聽著。
“鬧磕鬧磕吧,在這幾年前,也是在這田地里,大伙都看見桂叔和他兒子兒媳鬧起來了,這回到家啊,桂叔瞪黃了眼,把家里的碗碗碟碟啊,桌桌椅椅啊,都折了!鬧得更倔了,拿把菜刀砍斷了他兒子的兩手指呢,哎……你說說他脾氣比他牛還犟著呢!”
阿伯湊到宋先榮耳邊輕輕地講著:“背后閑磕著,說他兒兩是被他給……”
宋先榮心里一驚,“啊……”
“就在他兒兩不在大伙眼根下前個晚上,仨鬧得挺兇。”
宋先榮算明白了,如果桂叔的兒子和兒媳真出外打工了,那肯定會把他孫子給帶走,這鬼村,誰還不是想著往外奔。所以大伙覺得桂叔兒兩已經(jīng)死了,說出外打工,只是桂叔的一面說辭,很大程度上是他編造的用來掩人耳目的謊言。假如桂叔兒兩真的是死了,那會死怎樣死的,誰害死的。就這桂叔的性子,再就著擺在村民眼前發(fā)生的那些事,很順理成章的得出:桂叔的兒兩點著了他那堆火藥,讓他給炸飛了!
“現(xiàn)在大伙沒事,可真不敢再惹住了他。不過話也得說回來,平時里,桂叔那為人還是挺熱情。鄰里該幫的幫,該做的做。就是怕哪里惹到他性子,那誰可接不住了,呵呵……”
響午了,地被烤著冒煙,田里的水也發(fā)燙。空氣好像淬了火般悶熱。
大胖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子,感慨著:“這幾個,干完自個的活,也不懂得幫我做做,害我在這么熱的太陽下當(dāng)燒烤哇!沒人性!”
大胖一眼看去,自己插的什么秧啊,如果說書法弄成這樣還叫個天馬行空,可這是插的秧苗啊,這可得摸摸臉上的灰塵有都厚了。
還好,也總算做完了。大胖心里傻呵著:人不必太追求完美,有時也得退而求其次嘛,也許,秧這般插才長得快呢!
在溝渠洗掉腿上的泥巴,這、這天上掉餡餅了吧,大胖腚眼一瞧,可不是嘛,溝里怎么有條大青魚呢。所謂誠信所致,難道上蒼是被我這為人民服務(wù)而立下汗馬功勞的誠心所感動。那我就不客氣了!嘿嘿,大胖心里美滋滋地,手輕緩地伸出去,觸碰到水面時,來個蜻蜓點水。接著一個力呼閃地把魚實實地按在溝泥巴里頭,魚一點也動彈不得。
大胖抱著大青魚蹦著步子領(lǐng)贊。哈喇子流的滿地,在太陽的照射下,金光閃閃!
大胖戳戳手,哈了口氣:“哇,真是有夠香的。∏逭舸笄圄~,阿伯你這手藝沒得挑!”一雙筷子邪惡地向魚頭夾去。
小芙一個剪刀筷子把大胖的筷子死死地掐住了。大胖開始發(fā)力了,扯著嗓子說:“小樣,你是武將,我也是武將,咱今兒個就比劃上了。”
小芙一個挑眼,發(fā)出更大的力,說著:“老娘正接著招呢!”
“那可是我抓的魚……”大胖心里冤得很,明明是我抓的魚,還為啥不讓我圓滑下肚子呢。
小 芙冷冷一笑:“那就怪你這張破嘴不說人話了,這明明是我做的魚!”
幾個人在旁看這兩較著勁,既然你兩有意見,我們可沒啥意見,夾魚頭的夾魚頭,夾魚尾的夾魚尾,吃得不亦樂乎。
大胖一看這般,心里更是極度不平衡了,我就不和你較勁,往死里橫了,猛地也戳開筷子?蓱z小芙還堅持剛剛的力道呢,一個恍打過去,人仰馬翻,裝魚的碟在空中劃出道美麗弧線后,“哐當(dāng)”一聲,倒是被地給一口吃光了。
大胖心里冤啊,我抓的魚!憑啥我一魚骨頭都沒福享受!小芙好像做錯事,雙手合十,帶著可憐兮兮的壞笑道:“對不起,對不起。”
大胖干瞪眼,也只能這樣表達心中那些許哀愁了。
“哎呀,偷我家的老母雞!你窮瘋了吧你!”
一句罵聲打破了這段笑鬧,幾個人放下碗筷,尋思著這是咋回事。
是金蘭挺著個大肚子,對著桂叔家吐著唾沫星子,“招誰惹誰了,這鄰里的,好說話,你說你偷干啥呢,大伙給說說理!”金蘭看到宋先榮他們往這邊趕了,更帶著勁往屋里喊:“這回隊長他們都在這兒!你出來,這事咋辦!”
……待續(xù),歡迎支持和致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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