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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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琴嫂跑著步,一臉茫然,呼著:“咋了,咋了……這鄰里還出啥事了。”
金蘭拉著琴嫂,就像見了救命稻草了,哭喪地說:“琴嫂啊,我很敬重你,你看我這大肚子,年前養(yǎng)了只老母雞補補身子,今天我喌雞說咋沒看見呢,這聞著香味,就尋到這了,你說說桂叔是饞,可咋把這老母雞給……嗨……這地方鬼惡人也惡。”
“行了,沒事啊,等會我進去說說,是他不對啊,別哭了!你看宋隊長他們不也在這,公正著呢,你有理你就有了天,是不是。”琴嫂摸著金蘭的眼淚,喊著:“桂叔啊,你出來啊,做錯事做要敢當是吧,別想黃小老鼠畏畏縮縮躲家里行不!”
這時,一瘦削的十一二歲小男孩出門外了,眼睛里冒出幾顆淚珠子,苦著臉。這就是桂叔家那孫子吧,弱不禁風,宋先榮想著。
小男孩從院里抽出根大竹棍,打在門上,赤紅著臉,罵道:“你們這些人快走,快走,別在我家門外,快走!”
“這孩子……嗨”,琴嫂挺失望的,這就是桂叔心愛的孫子,這么久躲在家里,咋成了這個性格,真是和桂叔一模子里刻出的,一個字:犟!
男孩一竿子打在琴嫂膝蓋上,“走,走……裝好人!”
琴嫂“哎喲”地疼的跳起來,金蘭連忙幫忙揉住痛處,宋先榮把男孩的桿子接過來,把他摟在懷里。
“這小鬼,琴嫂不和你見識了,快叫你公公出來。”琴嫂捂著膝蓋咬著牙說著,“這小鬼……嗨。”
宋先榮摸著男孩的頭,小聲說著:“沒事,沒事,沒事的。”
小男孩卻不領會,一把推開宋先榮,飛快地走進屋,把門關嚴實了。
大胖見到宋先榮出糗了,忍不住“呲”地笑出聲來,小芙一把擰住他的肥肉肉大耳朵,“笑、還好意思笑!”一邊小罵著,一邊合著擰黑白電視頻道按鈕似地,“一頻道,二頻道,三頻道……七頻道。”
大胖可受不了這毒辣招術,一個勁兒求情,“哎喲,哎喲……痛、痛……錯了,錯了,我錯了。”
“這不就對了。八頻道!”小芙又狠狠地地加了一頻道。
“哎呀……痛。”大胖手蒙在發(fā)紅發(fā)燙的耳朵,以免再受苦災,“搞文字獄啊,這笑也不行……真是的。”
小芙掄著指頭,奸笑道:“是不是還沒調(diào)好臺,嘴又硬起了……”
“地球太危險了,我閃……”大胖見那熱鬧還是不湊為妙,跑去老伯家,找些大青魚殘肉嘗嘗。
“琴嫂,算了吧……不跟這人斗了,就一老母雞。咱管不了。”金蘭說這話故意瞟了一眼宋先榮。
琴嫂搖頭嘆氣,“哎,遭什么孽啦,金蘭,就這樣吧啊,以后看著點啊。”
“嗯。”金蘭點點頭。
宋先榮哪里管得了這事,就警察有責任管管民事糾紛,可自己又算不上警察。就這村民從道義上說,也有責任管著,可也不是。他對這里的人情世故,人物性格,關系,事跡……都處于初級了解階段。自己能做的也只能調(diào)節(jié)矛盾的激化。
宋先榮敲響金蘭家的門,門“吱呀”地一聲半開了,金蘭表情很憔悴,看似哭過,語氣有點冷淡:“你好!”也不讓著進門。也許是因為中午發(fā)生的那點事,對宋先榮處理該事情上有偏見。
宋先榮只好左右看了看,說道:“嗯,你好,今天見過,嗨,桂叔我會處理他,是他的錯,明眼人看得出來。”宋先榮說這些也只為緩解下氣氛。
“哦,這樣啊!”金蘭抹去眼睛上的淚痕,換了個表情,笑著說:“進來坐坐吧。我這家小,別介意。”
“茶。”金蘭把茶水遞給宋先榮,“喝看看。”宋先榮泯了口,那種感覺、氣味,似乎以前嘗試過,宋先榮想了想,不就和琴嫂家那茶水一模一樣啊,看來這要不是說什么鬼村啊,哎……風景美,茶美,山美,天氣美。
“這茶葉我還沒打開過呢,味道咋的?”
宋先榮接連著微幅地點著頭,贊許道:“好喝,這山里的茶喝著真讓人覺得有味。”
“可不,就可惜我家那口還沒嘗過呢,現(xiàn)在連他的魂都找不著了。”金蘭想起了丈夫開明,搓著手指頭。
宋先榮可沒想到,金蘭自個兒把話題轉向他丈夫開明來,假裝著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問道:“你家那口咋了?出什么事難道?”
金蘭的眼睛又開始泛上淚珠了,把心中那些苦都道盡:“苦著啊,前些年,被人賣到這地方,知道這地方這么窮,這么亂,我也想逃過,可不知道路啊,好不容易亂碰亂撞,找著出路了,又被他們給抓回了,這之后不是沒機會,就是再也不知道路了。”
“那現(xiàn)在不是有機會了,怎么不離開這地方呢?”宋先榮問道。
“人就是這樣,過了陣子,就認命了唄,我也很害怕,這地方,你看,死的死,沒的沒……說實在話,我早就被嚇壞了,我現(xiàn)在可以說是沒膽,也可以說是膽大地過天。也不知道你明白這意思不?”
宋先榮默許著,人嚇破了膽,膽反而越來越大,來這鬼村后,宋先榮還真是深有感觸。
金蘭接著說道:“說實話,后來呢,我和開明也有感情了,我覺得他呢,是一個敢作敢當,有男子氣概的大男人,人也夠道義的,每次抓我回來,對我也不耍脾氣,哄著供著,把我當成寶。”金蘭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日子也就這樣過著,他也沒啥本事,當年為了我能吃飽點,上山砍了些松樹賣錢,被鄉(xiāng)里公安局給關了幾天,他出來后,也去外面闖蕩著呢,可別人一聽是這銅嶺村,都撇得跟那啥,那燙芋頭。沒法子,開明就回村子里,我倆就守把著地老老實實過日子,這日子也是啃著過。難!”
金蘭突然停住了話語,宋先榮也跟著嘆氣地笑笑:“的確是挺難。”
“我就跟你說吧,你聽那古墓了吧?”
“嗯。對了,你知道它具體位子在哪不?”
金蘭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也不敢去找那地方啊,這地方鬼著呢。”又想起什么,說道:“這琴嫂應該知道吧,不太確定就是,之前閑扯時,她有說過。”
宋先榮一想,這金蘭怎么這回提起古墓來呢,問道:“對了,這古墓咋了?”
“嗨……當時我就勸過開明別去那鬼地方了,勸不住,家里實在窮,這眼看孩子都出生了,處處得花錢啊,開明一尋思,就打上古墓的主意了。不是有這個說法嘛,里面有寶,盜墓的那些個人才費這么大的勁炸開墓。開明那會是為了這個家,把命也賭上去了,你說這家不到了實在沒路這茬,誰敢碰這個鬼門關啊,哼……現(xiàn)在開明去了幾個月,都沒回了,這命算是賭輸了。他走了,我心就算死了,可為了這肚里的孩子,死不得……”說著說著,金蘭眼淚流的更厲害了。
宋先榮心里也不是滋味,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健健康康的人,卻為了家里的生計而走投無路,選著了這么條惡鬼鋪滿地的黃泉路。有權有勢的人,人人都迎合給著陽關大道。而對有些人,人人卻把他們每條路都堵得死死地,半點縫氣也不給留,這是什么社會啊。
宋先榮問道:“你還記得,他走之前,都穿啥衣服,帶啥沒?”
金蘭用手捏住鼻子,將鼻水擠出,抹在凳子上。宋先榮看到了不由得主意起自己坐的那凳子。
金蘭想了想,說道:“嗯,有點印象,記得是件綠色薄衣,帶了一帽子,他說怕那兒冷,還有一電筒,啥的也記不清了。”
宋先榮問完話,了解了情況,向金蘭保證會處理好桂叔偷雞那事,安穩(wěn)妥她的情緒后,向她告辭了。
夜深了,蟋蟀欷歔在草叢中。遠處還聽到了青蛙“呱呱”地入水聲,就像一潔白平面鏡被打碎的聲音,宋先榮心里恓恓煩悶,推了下旁邊正在熟睡的小斌,小聲說道:“你還有煙不?”
小斌懶懶地反側下身子,睡眼惺忪地指著一邊的衣服,說著:“在那呢,火機也在那。”又睡去了。
宋先榮走到門外,點燃了香煙,煙霧在眼前繚繞。深夜的深山顯得有點蕭瑟,月亮完全被行走的黑云擋住了,賊風從四處吹集而來,沒有半點星光。整個村莊一片黑黢黢地,只有宋先榮手上的香煙還散發(fā)出微亮。
宋先榮心里盤算著,如果真的要調(diào)查個真相,就必須深入古墓,一探究竟。宋先榮回憶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心中充滿了一百多個疑問,阿伯家怎么無緣無故被火燒了?他父親的頭怎么會沒了?阿婆怎么會死在茅廁里頭,是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召喚她嗎?難道阿伯家的牛又是什么東西召喚它?為什么前些天晚上看到阿婆和小丫的鬼魂,這到底是發(fā)生在夢境中,還是真實發(fā)生?為什么小芙說她在水源處看到一雙手?金蘭丈夫開明又怎么失蹤了?阿婆的小女孩真的是妻子嗎,有這么巧合的嗎?桂叔那兒兩是去外頭打工,還是已經(jīng)死了?怎么死的?……宋先榮覺得自己的大腦都快爆炸了,隨手吸了口煙,才發(fā)現(xiàn)煙早就被飛吹著燒沒了。
“嘿”小芙在宋先榮肩膀上俏皮地敲了下。
宋先榮笑了下,說著:“哼,你怎么也睡不著,你也有心事莫非?”
小芙坐在旁邊,手環(huán)著雙腿,頭低在膝蓋上,苦著臉說道:“怕!”
“我也怕。”宋先榮望著眼前的漆黑一片,心里空蕩蕩。
“你怕什么,你可是領導者啊,作為領導,就不能畏首畏尾,跋前疐后……”小芙倒教育上她心目中那位敬慕者。
宋先榮把手上殘留的煙頭丟了,“人那,有幾個不怕鬼,膽子再大,也跟不了鬼斗啊。”
“這么說,你也相信這地方有……有鬼。”小芙驚訝地說。
“傻瓜,哪有什么鬼啊,如果真的是鬼,還要我們來這調(diào)查干啥,直接在調(diào)查結論上打個‘鬼’不就行了。”宋先榮安慰道,他可不想手下亂了陣腳。而他心里也沒個底子。
“可是這邊好多事,真的不能用常理解釋!”小芙對宋先榮說的話可不買賬。
“你以前也聽說哪里出現(xiàn)什么鬼啊,神啊的吧,最后結論出來,還不都是常理,別總把什么事覺得怪著呢,就推給鬼了,世上哪來這么多鬼啊,那人不就都完蛋了,是不是啊,沒事,總歸有辦法解釋。”
“好了,那你倒是說說怎么解釋了。”小芙心思還是垂落在五里煙中,“唉,我頭都給磨成粉碎了。這些破事兒……”
“古墓。”宋先榮語氣變得冷冷的。
“古墓?”
宋先榮很機械艱難地點點頭,就好像做出個非常痛苦的動作,極不甘愿地說:“沒法子了,我打算明天下午開始入古墓。”
小芙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說道:“我可不干,這不是把命都搭上,我怕……”小芙的頭緩緩靠在宋先榮肩膀上。
宋先榮覺得有點別扭難為情,可這小芙一個女孩家也許害怕了,需要一個肩膀依靠,也不好意思推開。
過了好久,宋先榮說道:“咱不能畏首畏尾,跋前疐后不是嗎?”看了下旁邊的小芙,已經(jīng)乜斜著睡了。
宋先榮只好呆呆地朝著遠方形態(tài)詭譎怪異的山丘。在深夜溟濛里,那些山丘看起來都么想一座座銅墻鐵壁,鎖住了一切出口。
淅瀝瀝地上起了小雨,打在水田上,彈在青瓦上,滴落在干涸的土地里,宋先榮也從睡夢中驚醒了,敲醒小芙進屋。
天色熹微,初日瞳瞳,昨日小雨惹得地面未晞,后山群鳥唱起歡樂歌。
“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擾了所有人的睡夢,小斌無精打采地打開了門,桂叔驚慌失措地在門檻上摔了一跤,跑進屋里,氣喘吁吁地喊著:“不好了,不好了……”桂叔吐著長氣,“出事了,快去看看你們。”
一行人急忙地跑到金蘭家門口,地上零星地殘留著些血跡。
“我這一大早出來大解,就這個樣子了……覺得不對勁,就跑來叫你們了。”桂叔嗆著嗓子說,“進門看看到底出啥事了。”
宋先榮“哐”地把半掩的門推開,眼前的那是些什么?宋先榮震驚了,金蘭已經(jīng)死去了,眼睛睜著大大,死盯著房門,表情扭曲,手指沾滿鮮血,右手掌握住一根大腸子,腹部被東西給撕開,里面的器官全被掏空了。留下些腸子成了碎段兒,弄得屋內(nèi)哪里都是。一群群蒼蠅嗡嗡地歇在肉片上,啃食吸咬。幾人看到了,胃難受,都把昨天消化完的,沒消化完的全盤吐個精光。
宋先榮忍住胃的反抗,用手帕捂著鼻子,走近尸體旁側,慘不忍睹,“孩子呢,這孩子哪去了?”宋先榮嘴里囁嚅著。
桂叔往四處望了望,看見自家的狗蹦蹦跳跳地叼著啥東西玩耍,仔細看清楚了,隨手拿起一根棍子,趕著狗。狗也是好久沒吃葷了,這到嘴的肉怎能撒手呢,“汪汪”地叼著嘴里的肉跑到更遠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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