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一個騎墻看風(fēng)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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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字景升,兗州山陽高平(今山東魚臺東北)人,是漢景帝的兒子魯恭王劉余的后代。
在三國亂世中,劉表是一個十分特別的男人。
劉表的特別之處不在于出身皇族(這個時候皇族滿地走),也不在于他長得很帥(袁紹也是相當(dāng)?shù)膸洠,而在于他在亂世之中一直充當(dāng)好好先生,騎墻看風(fēng)景長達(dá)十多年之久。別人轟轟烈烈地開展搶錢搶糧搶地盤的運動,殺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但這一切似乎離他很遙遠(yuǎn)。只要別人不來找他的麻煩,他絕不會去找別人的麻煩。甚至有人(比如張濟(jì))在別的地方實在混不下去了,來他的地盤干點殺人搶劫的勾當(dāng),他仍然絲毫不生氣,還一個勁地說對不起,讓你的兄弟們餓肚子都是我的錯。
只能說劉表生錯了時代。他這樣的好好先生,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玩平衡,名氣又大,長得又帥,在和平時代可位列三公(賈詡語:“表,平世三公才也”)。但生在亂世,心不狠,手不辣,又沒有野心,注定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不會闖出個什么名堂。
說劉表政治立場不堅定,那是抬舉他了,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政治立場。不論綁架皇帝的是李傕還是曹操,他都一絲不茍兢兢業(yè)業(yè)地派人前去進(jìn)貢。這也罷了,可以說是一片丹心向皇帝。但劉表在向曹操進(jìn)貢的同時,還與袁紹一直保持著友好關(guān)系。而曹操和袁紹,早就勢不兩立,劉表卻依舊兩不相幫,站在襄陽城頭看風(fēng)景。
官渡之戰(zhàn)時,曹操和袁紹分別在天平的兩邊,保持著短暫的平衡。此時劉表舉足輕重,如果他選擇加入哪一方,很可能立時打破平衡,改變天下格局。
如果要做一番事業(yè)占一把便宜,此時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jī)會。
年輕有為的江東集團(tuán)CEO孫策,就想乘機(jī)偷襲許都,用自己的力量決定中國向何處去。不過他在出兵之前,意外地死在了幾個刺客手里。
劉表卻依舊優(yōu)哉游哉地騎墻看風(fēng)景,沒有一點要抓住機(jī)會參與博弈的意思。他的行為贏得了所有亂世梟雄的驚嘆。
曹操驚嘆了。曹操驚嘆劉表經(jīng)營數(shù)千里大好河山,十余萬水陸軍隊,只是為了給他人作嫁衣裳(適足為吾奉矣)。這是一種什么精神?是一種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天下為公的精神,著實令人嘆為觀止。
袁紹驚嘆了。袁紹想不通在這樣一個亂世,劉表坐擁荊州地方數(shù)千里、帶甲十余萬,竟然滿足于當(dāng)一個土財主,沒有一點把生意做大的念頭。這是一種什么定力?是一種泰山崩于前我自巋然不動的定力,著實令人百思不解。
劉備驚嘆了。劉備驚嘆劉表作為漢室宗親,眼看天下大亂,黎民遭難,竟然無動于衷,只一門心思守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不思進(jìn)取,終日置酒高會,玄談無為。這是一種什么狀態(tài)?是一種低著頭過自己的日子、閉上眼看世間的痛苦,胸?zé)o大志,得過且過的狀態(tài),著實令人唾棄不已。
但劉備很快就停止唾棄了。停止的原因不是劉表突然改變風(fēng)格讓他刮目相看,而是他需要到劉表那里避避風(fēng)頭。
建安五年(200年)九十月間,當(dāng)劉表一如既往地騎在墻頭看風(fēng)景的時候,曹操終于在官渡大敗袁紹,前后殺死七八萬袁軍將士(包括坑殺大批降卒),取得了對袁紹作戰(zhàn)的決定性勝利。
苦戰(zhàn)之后,曹操與袁紹雙方都需要休整一段時間,期間分別鞏固后方根據(jù)地。
威脅曹操后方的,又是劉備。劉備在汝南再次建立敵后抗曹根據(jù)地,開始曹操顧不上,只派了一個叫蔡陽的將軍領(lǐng)兵前去打劉備,結(jié)果被劉備輕輕松松干掉了。
建安六年(201年)九月,曹操騰出手來親自進(jìn)攻劉備。
所謂人貴有自知之明的含義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品質(zhì)是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劉備此時就非常有自知之明。區(qū)區(qū)幾千人馬,大半還是剛剛招聘過來的烏合之眾,根本打不了硬仗,干掉菜鳥蔡陽不難,想干掉猛人曹操就有點不靠譜了。
于是,劉備派遣麋竺、孫乾前去聯(lián)合劉表,然后主動撒腿走人,以免被曹操干掉。
劉備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前往劉表的荊州避風(fēng)頭的。這是他生命中的第N次跑路。
但絕不會是最后一次。
曹操當(dāng)然不愿意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劉備到荊州過日子,卻也沒辦法。因為啃骨頭需要一塊一塊下手,必須先集中精力趁熱打鐵徹底搞定袁紹,不能讓帶頭大哥袁紹死灰復(fù)燃,所以只能先放劉備一馬。相信曹操是抱著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秋后再算賬的想法,率軍返回許都的。
劉備跑到荊州的時候,經(jīng)過多年摸爬滾打,劉豫州、劉使君的名頭已經(jīng)非常響亮,遠(yuǎn)遠(yuǎn)不是孔融找他救命的那個階段了。因此劉表親自到襄陽郊外迎接,待他如上賓。賓主見面,握手擁抱、久仰失敬之后,劉表還送給他一些軍隊,把新野劃給他駐軍。
新野位于荊州北部,可以說是荊州的北大門。雖然劉表沒有把生意做大的念頭,但守住現(xiàn)成的一畝三分地還是必須的。他讓劉備駐軍新野,與陶謙讓劉備駐軍小沛的目的是完全相同的,都是為了讓劉備替他們抵御可怕的曹操。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要想在別人手下吃口飯,就得給別人出力干活。對于很多人來說,沒有第二種選擇。
當(dāng)然也包括此時的劉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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