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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和順的興起,恰恰源于古老的以貨易貨。在茶馬交易極度繁榮的時代,和順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城。茶馬交易衰落,和順迅速崛起。和順的崛起,有兩大原因,其一,英國人突然愛上了茶葉,大量的中國茶葉從和順出境,銷往緬甸、印度,再通過海運,銷往英國。而緬甸盛產(chǎn)翡翠,由內(nèi)地運茶葉到云南的馬幫,若是運往西藏,只能換回土特產(chǎn),利潤極薄。若是運往和順,可以換回翡翠,利潤則厚得多。

余成長不走西藏走和順,做的,就是這個生意,也因而迅速發(fā)展起來。

西先生在和順做生意,既收購茶葉,也販賣鴉片,和余成長是生意上的伙伴。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西先生竭力游說余成長不運玉石運鴉片。西先生的理由很充分,玉石是富人玩的東西,一般的窮人,哪怕是買,數(shù)量也有限,市場只有那么大。鴉片卻不同,消費市場大得很。再退一步,你一個馬幫,幾百匹馬,如果全部拉玉石,緬甸玉石的產(chǎn)能顯然不夠,而玉石的價格奇高,你的能力,也不足以用整整一個馬幫來運玉石。相反,若是販運鴉片,卻不需要這么大的成本。更退一步,運鴉片也不影響你帶玉石。

這些道理,根本不需要西先生說,余成長太清楚了。每次,余成長組織的馬幫,運過去的,全是茶葉,但回程時,確實不可能全部運玉石,能有一兩匹馬運玉石,就已經(jīng)非?捎^了,其他的馬匹,只能運回一些土特產(chǎn)。若是改運鴉片,玉石生意不受影響,鴉片生意又能賺大錢,從經(jīng)濟上算,這是最劃算的買賣?捎喑砷L見識過很多吸食鴉片的人,深知鴉片之害,當(dāng)場拒絕了西先生。

西先生卻不甘心,自己往洪江跑了一趟,恰好遇到張洪昌拿著一把刀追殺張祖仁。西先生帶著翻譯,一問,才知道張祖仁是張洪昌的兒子,不爭氣,染上了鴉片癮,從柜上偷錢去吸鴉片。西先生當(dāng)即找到張祖仁,希望和張祖仁合作,販運鴉片。

張祖仁是個煙鬼,自然對這個計劃心馳神往,可是,他不敢做。根本原因在于,西先生提出的條件是由張祖仁組織一個馬幫,將湖南產(chǎn)的黑茶運到云南,在那里和西先生換鴉片,再運回洪江。一方面,張祖仁從未走過這條道,二來,他知道這條路不太平,如果沒有實力保障,說不定就被土匪搶了。同時,張祖仁又想做這筆生意,如果有了這筆生意,就算他吸再多鴉片,也不用再看父親的臉色。

可張祖仁既是個鴉片鬼,又是個花花公子,哪做得了大事?他跑來找妹夫王順喜商量。

王順喜那時候,日子過得不順,心情正郁悶。他的父親王子祥學(xué)余興龍,搞了一次分家,竟然給最小的兒子分的家產(chǎn)最少。王順喜開了一間茶葉店,自己沒有能力組馬幫,只是在別人的馬幫里搭些貨,利潤非常低。張祖仁對王順喜一說,王順喜立即意識到,這是一樁好買賣。不過,他有兩點憂慮,第一,自己如果公開經(jīng)營鴉片,父親可能會打斷他的腿。第二,自己組織馬幫,因為沒走過,不熟情況,搞不好就被劫了貨。因此,他給張祖仁出主意,第一,他們可以合股做,但是,對外一定不能說他入了股,只說張祖仁單獨經(jīng)營。第二,不去云南接貨,要求西先生把貨運到洪江,有多少,他們就要多少。

可即使如此,張祖仁也為難,他的名聲早已經(jīng)臭了,根本無法從父親那里搞到本錢,想合股沒有本金。王順喜說:“這個不難。你有多少出多少,不夠的,我先幫你墊上。我們在洪江開一個貿(mào)易行,你我各占五成股份。”

于是,兩人成立了一個祖仁貿(mào)易行。說是張祖仁有多少出多少,事實上,張祖仁一分錢沒有,全部錢都是王順喜出的。此時的王順喜,對張祖仁還真不放心,怕他把這些錢拿去抽了大煙,整個貿(mào)易行,都是王順喜在籌辦。別人問起,他就說,是幫舅子哥弄的。因為是租用商鋪,開辦資金,才用了不到一萬兩,加上備用資金,也才不足兩萬兩,王順喜卻對張祖仁說,一共四萬兩。從賬面上說,王順喜開祖仁貿(mào)易行,占了百分之五十股份,實際上一分錢沒出。

這個祖仁貿(mào)易行,王順喜肯定不放心交給張祖仁經(jīng)營,自己又不方便出面,只有一種辦法,請職業(yè)經(jīng)理人,銀錢等,都不由張祖仁經(jīng)手。

西先生說干就干,請了華生和杰克兩個英國助手,又雇了二十名印度兵,給他們配上洋槍,組建了一個洋槍隊,開始向洪江運鴉片。每年,西先生的馬幫往洪江跑三趟,每趟大約販運五百箱鴉片。祖仁貿(mào)易行將這些鴉片出手,可賺大約十五萬兩銀子的純利。

張祖仁手中有了銀子,自己又要吸食鴉片,于是,一家又一家開起了鴉片館。

祖仁貿(mào)易行賣鴉片是批發(fā),鴉片煙館賣鴉片是零售。一整箱有四十包,每包約三斤重,可以分成幾十次吸,收益也就比批發(fā)多出幾倍。所以,王順喜每年從西先生販來的鴉片中,只賺到六七萬兩銀子,張祖仁卻可以賺到三十多萬兩。他的洪江首富,就這么賺來了。

王順喜知道大舅子開鴉片煙館賺了大錢,可他不敢公開干這件事。好在他還有些別的名堂在玩,賺錢的路子有不少。中國政府下了多次禁煙令,鴉片始終是違禁品,如果沒有官府在背后支持,西先生絕對不敢把鴉片運到洪江。要取得官府的支持,兩個人物是關(guān)鍵,一個是王順清,一個是烏孫賈。王順清和烏孫賈又不敢公開收錢,必須找個中間人,王順喜自然就是這個中間人。

艾倫•西伯來樂于用錢打通關(guān)系,每次到了洪江,就像回到自己國家一樣。他在洪江買了一幢窨子屋,養(yǎng)了一個中國女人。他不在的時候,這個中國女人替他打理洪江的生意,他一旦來到洪江,這個中國女人,便負責(zé)他以及洋槍隊的衣食住行。

說是負責(zé)衣食住行,可實際上,洋槍隊需要她做的事并不多。這些印度大兵,一路上高度戒備,到了洪江,自然要放松,到達洪江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樂子。沿途經(jīng)過的集鎮(zhèn)雖然也有妓女暗娼,一來他們負責(zé)押貨,不敢輕易離隊,二來,那些地方的妓女,自然不能和洪江的相比。所以,這些洋人們一旦到了洪江,有些差不多是住在妓院里。他們之中,幾乎每個人都有相好,住在相好那里,吃喝拉撒,一切都解決了。

洋槍隊的隊長叫阿三,他的相好在怡紅院。這次,他不想去怡紅院了,因為他聽人家說,萬花樓是洪江最有名的妓院,里面的姑娘是最好的,洪江任何一家都無法與之相比。所以,他帶了兩名手下,直奔萬花樓而來。

國籍不同,膚色不一樣,語言各異,但欲望卻是一樣的。萬花樓的龜公們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知道他們是洋槍隊的外國人,也明白他們的意思,頓時笑臉相迎,把他們引入姑娘的閨房。

印度人沒有問價,以為洪江所有妓院的價格是相同的,可他們忽視了兩大關(guān)鍵性因素。第一,萬花樓之所以有名,價格自然也比別處高。第二,他們在別處,人家做的是熟客生意,還屬于大宗交易,價格自然便宜。輪到付錢的時候,他們按相好的價格付賬,姑娘們不干,說:“銀子不夠。銀子不夠。”洋人們說:“古得,古得!蓖耆请u同鴨講。鬧了半天,印度人掏光了身上的錢,姑娘們還是拉著他們,不讓走。如此一來,印度人惱了,不僅僅摔茶杯燈盞,還打姑娘們耳光。

萬花樓有十幾個龜公,龜公不僅僅負責(zé)迎進送出,還負責(zé)保護萬花樓的安全。龜公之中最厲害的叫孫大龍,是個敢打敢殺的家伙,在萬花樓吃香喝辣,還有大把的銀子拿,平時基本沒有出過大力。如今,有人到萬花樓找麻煩,豈有不效忠主人之理。

孫大龍?zhí)崃烁景,指揮著幾個龜公:“攔住這三個家伙,想吃白食,活得不耐煩了,找死!”

阿三對兩個洋兵喊:“狗。狗。狗!

孫大龍還在奇怪:進來了三個洋人,難道還進來了條狗?也顧不得那么多了,雙方在一樓大廳狹路相逢。

阿三手里舉起一把短槍,兩個士兵舉著長槍,他們對面是十幾個龜公,手里提著棒子。

阿三不會說中國話,說的是洋話:“誰敢上來,誰死。”

沒人能聽懂他的話,孫大龍大聲吆喝:“大家別怕,洋人不敢開槍,很快把總爺就會帶人來抓走他們!卑芽偼蹴樓搴突ê年P(guān)系,外面的人也許有不知道的,但花滿樓的人都知道。

大家都明白這一點,他們不放洋人走,洋人也不敢開槍,他們?nèi)褬,但只能開三槍,三槍之后必須裝填火藥才能再開火。真是如此,他們最多打死打傷三個人,此后就只有挨打的份兒。所以,他們還真不敢開槍。

雙方對峙時,早有人從后門溜出,飛奔汛把總,報告王順清。

王順清聽說洋人竟然敢在萬花樓鬧事,當(dāng)即手一揮,指著兩個鐵桿弟兄楊興榮和鄒中柱說:“帶上弟兄們,跟我走。老子日你洋人個乖,敢在老子的地頭搞事!

不大工夫,王順清領(lǐng)頭沖進了萬花樓,他大喝一聲:“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洪江城里鬧事?老子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頭!”

孫大龍和龜公們滿心歡喜,他們等的就是把總王順清來抓人,一聽把總來了,自然讓開了一條路。塘長楊興榮沖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見洋人舉著槍,嚇了一跳,忙折身回去,對王順清道:“把總爺,大事不好了,是洋人鬧事。”

王順清先是嚇了一跳,接著想到胡不來的計謀,心中暗喜。這個胡不來,看來還真有些鬼點子,機會說來就來了。他白了楊興榮一眼:“老子日你個乖,洋人就不是媽生的?有什么不好呢?這里難道不是我大清的天下?他洋人就敢在這里胡作非為?”

王順清向前走,阿三和兩個士兵立即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準了王順清。

王順清畢竟是武官,知道槍的厲害,一槍可以把人打出一個窟窿,九條命也丟了。剛才他還理直氣壯,此刻見了槍,頓時冒出了虛汗。好在他在兵營里混了這么多年,太多的兵法不懂,兵不厭詐還是懂的。他當(dāng)即變了一下臉色,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孫大龍忙道:“把總爺,這些洋人沒錢還來玩姑娘,您快把他們抓起來……”

王順清哼了一聲:“你說抓人就抓人?你是把總爺還是我是把總爺?”

孫大龍嚇了一跳,忙閉上嘴巴。

王順清看了看洋人,又看了看幾個滿腹疑惑的龜公:“死人沒有?”

一個龜公遲疑了一下:“沒有,洋人打壞了茶盞,打了一個姑娘!

王順清不以為然:“沒有死人就是雞毛鴨毛的小事情,值得動這么大的場面,你們還拿著棍子干什么?收起來收起來,你們散了散了……”

龜公們面面相覷,狐疑滿腹,相繼收起了木棍。洋人阿三認識把總王順清,王順清和他們老板西先生喝過多次酒,交情深厚。阿三還以為把總爺是來幫自己的,看到對方把棍棒都收了起來,也把短槍插在槍套上。兩個洋兵也收起槍。

王順清對楊興榮和鄒中柱等手下使了個眼色,兩人跟隨把總爺多年,自然心領(lǐng)神會。

阿三滿臉堆笑,向王順清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伸出手,一邊喊:“哈嘍!”

王順清也滿面是笑地走向阿三,也伸出手:“哈嘍哈嘍!贝齼扇说氖治赵谝黄穑蹴樓逡话雅ぷ“⑷氖滞,拽到自己面前,飛起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踢在阿三肚子上。與此同時,楊興榮和鄒中柱分別帶著多名汛兵,撲向兩個洋兵,把兩人撲倒,按在地上。

醒悟過來的龜公,一擁而上,把三個洋人牢牢按住,拳打腳踢。

王順清踢了阿三一腳,破口大罵:“哈他娘的嘍,這里是洪江,是老子的地盤,敢在老子的地盤鬧事,分明沒把老子放在眼中,捆起來。”

三個洋兵被捆綁了個結(jié)實。阿三一邊掙扎,一邊用洋文大叫:“陰謀,卑鄙的陰謀!”

王順清雖然聽不懂英文,但明白他的意思,揚揚得意地道:“兵不厭詐,懂不?”

阿三不懂中文,大罵:“發(fā)可,發(fā)可!

王順清大手一揮:“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洋人犯法,也與庶民同罪。帶回去,吊起來,狠狠地整!

回到汛把總署,王順清往公堂里一坐,大大方方地蹺起二郎腿。一名汛兵知道他這架勢,立即遞上水煙。王順清接過,大口地抽起來。他的身后,有一塊金匾,上書“鎮(zhèn)戍疆域”四個大字,堂中墻壁上有“對天勿欺,居仁由義,待人以恕,罔談彼短”等警句。

楊興榮走過來,請示道:“把總爺,要不要吊起來?”

王順清翻起眼皮,看了楊興榮一眼,沒有說話,只顧著抽煙。楊興榮以為王順清默許了,立即一揮手,大喝:“給老子吊起來!

幾名汛兵手忙腳亂,要把三個洋人吊到柱子上。王順清將水煙壺往桌子上一擱,道:“老子日你個乖。老子說了要吊起來嗎?”

楊興榮知道自己會錯了意,立即對汛兵說:“放下,快放下。”待汛兵將三個洋人放下,楊興榮又往王順清面前跨了一步,問:“請把總爺下令!

“下你媽個巴子令!蓖蹴樓辶R了一句,“去,把胡師爺請來。”

幾個汛兵一時沒完全明白王順清的意思,沒有動。倒是外面?zhèn)鱽砗粊淼穆曇簟?

胡不來說:“不用請,我自己來了。”話沒落,人已經(jīng)進來。胡不來大大咧咧,道:“順清兄,你的速度蠻快的嘛!

王順清畢竟是官,胡不來只是僚,他當(dāng)然要端足架子:“你的消息不是更快嗎?”

胡不來不理王順清,而是看著三個洋人,臉色大變,說:“哎呀,順清兄,你怎么把他們捆起來了?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王順清說:“如果不捆,他們會跟我來這里?”

胡不來說:“快松綁快松綁!

王順清說:“松綁?難道我還要好酒好肉地招待他們不成?”

“當(dāng)然要好酒好肉招待!焙粊碚f過這句話,看王順清一臉的不耐煩,立即說,“忍,一定要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王順清說:“老子如果松綁,這些個日怪的,肯定撒丫子跑了!

“不能讓他們跑,絕對不能!焙粊碚f,“你派人把他們看緊,讓他們好吃好喝,就是不能讓他們逃走。”

王順清雖然不愿意,卻也不得不按胡不來的意見辦。他讓楊興榮去招呼這三個洋人,自己則和胡不來到了里面的辦公室,開始密謀。

胡不來剛剛坐下,王順清便問:“下一步,怎么辦?”

“等。”胡不來說了一句字。

王順清不十分明白,問:“等,等什么?”

胡不來說:“現(xiàn)在怎么處理洋兵,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民團!

王順清的腦子轉(zhuǎn)得雖然快,但沒有胡不來快,他還停在洋兵身上,胡不來已經(jīng)跑去了民團。王順清一時沒有適應(yīng)過來,再問:“民團怎么了?”

洪江城甚至黔陽縣沒有太多軍隊,甚至連準軍事力量都很弱,要靠政府剿匪,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依靠民團。王順清正在打這個主意,民間卻先動了起來,劉承忠和馬占山兩個人說動了洪江城的幾位長老級人物,再聯(lián)絡(luò)幾個商界領(lǐng)袖,先將民團建了起來,并且開始了訓(xùn)練。

這些人自己建民團,王順清就失去了一次賺錢的大好機會。他對這個民團恨得要死,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好的解決方法。

“靠劉承忠和馬占山組織民團,那還不是哄鬼?”胡不來說,“你聽說沒有?民團昨天早操的時候出事了。”

這件事,王順清自然知道,說:“我聽說了!

胡不來更進一步說:“現(xiàn)在民團非常亂,你知道為什么嗎?”

王順清自然知道,但他更想聽的是胡不來的下一句話,所以說:“我沒過問這些事。”

“你應(yīng)該問,而且,你必須問!焙粊碚f,“你是洪江汛把總,最高軍事長官。地方組織民團,沒有你領(lǐng)頭,怎么行?”

“他們搞都搞起來了,我能怎么辦?”王順清說。

胡不來說:“這時候,你必須出山,把民團接過來。”

“接過來?”王順清一下子站了起來,顯得有點激動,“他們搞出個亂攤子,我怎么接?”

“正因為是亂攤子,你去接收,才有理由,而且,更好。”胡不來說,“你想過沒有?如果在此之前,由你來搞,那些人可能不樂意。而現(xiàn)在,他們自己搞了,并且搞得很糟,騎虎難下。你一出面,等于救了他們的急,他們是求之不得。所以說,這是接過來的最佳機會。”

王順清說:“我為什么要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胡不來將頭擺得什么似的,一連說了幾十個錯。隨后,胡不來告訴王順清,此時把民團接過來,有大好處。首先,要將最初報名的那些富商的公子們,全部叫回來訓(xùn)練。那些富家公子,哪里吃得了這個苦?吃不了苦是吧?好,那就不讓你吃苦。但既然是軍隊,就一定得有軍規(guī)。違反了軍規(guī)就要受軍罰,挨軍棍。不愿意挨軍棍?也行,罰款。名義上,這些罰款可以充當(dāng)軍費。而實際上,這些軍費,還不是你自己花?

王順清眼前一亮,看了看胡不來,道:“你這個腦子,越來越好使了!

胡不來暗想,老子的腦子本來就比你的好使,只不過你運氣好,生在了富貴人家。老子如果生在富貴人家,你給老子提鞋,都不夠格。他說:“第二條,我聽說,洪江城里的富商,還有很多人家的公子沒有參加民團。這不行,一定要公平。公平嘛,很簡單,規(guī)定每家必須出一個或者兩個人。不出人?也行,那就出錢,我們用這些錢去找人頂替你的兒子。”

王順清立即說:“這個好。那你說說,如果不出人,應(yīng)該出多少錢?”

胡不來:“這個,不是我說的,也不是你說的,是算出來的。我們?nèi)フ心家粋兵,需要一副盔甲,對不對?需要武器,對不對?還需要服裝,對不對?當(dāng)然,還要給這個士兵付生活費用,也就是軍餉。最后,萬一這個士兵負傷了,甚至是陣亡了,費用當(dāng)然不需要你全出,但必須承擔(dān)一部分。這樣一算,一個人多少錢,一清二楚。”

王順清眼前一亮:“那不是要上百兩?”

胡不來:“嫌多?很簡單啊,讓你的兒子出來,一兩都不要你出!

王順清說:“光這一項,就是幾萬兩銀子啊!

胡不來說:“幾萬兩很多嗎?你搞這個民團,不弄個十幾二十萬兩,就是沒搞成名堂!

王順清大吃一驚,十幾二十萬兩?老子日你個乖,如果每年有十萬兩收入,在洪江城里,絕對排在百名以內(nèi)。這個胡不來,胃口還真不是一般的小。

胡不來見王順清不說話,以為他害怕,說:“你想想,如果租借洋槍隊,這個錢,從哪里出?當(dāng)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順清說:“我原來只想到收捐,沒想到,這里還有這些名堂!

胡不來說:“你手下五十個汛兵,朝廷一年能撥給你多少銀子?一千多兩。而你如果掌握了這支民團,就等于卡住了全城富商的脖子,想怎么收錢就怎么收錢!

此時,王順清才意識到,和胡不來合作,確實是一件好事。同時,他又想到,胡不來代表的是古立德,這些點子,恐怕不是胡不來的,而是古立德的。四弟說得果然沒錯,這個古立德,表面上不貪,其實是有更大的目標(biāo)。

一個官員,只要他貪,一切就都好辦了。

“那好,明天,我就派人去把民團接了!蓖蹴樓逭f。

胡不來看了王順清一眼:“我估計,你去接管民團,劉承忠一定求之不得,馬占山卻不一定肯放手!

“老子日他個乖。”王順清說,“老子管他放不放手?放得放,不放也得放!

胡不來連忙擺手:“不不不,你沒有想明白!

王順清看著胡不來,確實不知道他想說什么。

胡不來說:“馬家在洪江是外來戶。當(dāng)然,洪江還有很多外來戶,這些人在洪江生活幾代,慢慢混出頭來的,大有人在?上耨R家這樣,第一代就想混出名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現(xiàn)在洪江的商人,看馬家不順眼的很多,既有馬家自身的原因,也有排外因素。馬家要增加自己的分量,只有兩條路,一是有人當(dāng)官,二是手里掌握一支軍隊!

王順清說:“老子為什么要給他軍隊?他老馬家發(fā)達了,對老子有什么好處?”顯然,王順清也屬于看馬家不順眼的那一類人。

“當(dāng)然有好處!焙粊碚f,“馬家有一種茶,叫渠江薄片,有一百年歷史,這種茶比黃金還貴,你懂嗎?”

王順清眼睛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你的意思,是叫馬家把這種茶拿出來?”

胡不來說:“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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