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
記得長大后,在我患病期,耳鳴得厲害,看了大夫也不管用,就會氣得坐在街頭的馬路牙子上,望著人來人往,就在想,爸爸這么多年多不容易啊,如果換作是我也會怒氣沖天吧,而且生了病還無藥可治,這是一種最挫敗人心的折磨。
對視覺和聽覺都很敏感的我看到爸爸生氣時,好似有萬把無形的利劍瞬間刺穿我的快樂一樣,如果我想哭了,爸爸會大喊:“憋回去!”我就抽泣著、強忍著;丶液蟮3年內(nèi),每當我深呼吸時,就像大哭過后的抽泣,胸口還堵得慌。
我開始反感爸爸媽媽,我不喜歡這樣的爸爸,我對發(fā)脾氣的人有種難以描述的恐懼感,尤其是年長的異性。
每天,我都處在爭吵、暴躁、憂傷等各種壞情緒營造的家庭氛圍中,慢慢的,我越來越敏感,為了不讓自己這顆脆弱的心受傷,我學(xué)會了麻木。
7到11歲期間,無論爸媽怎么吵,我都沒感覺了,因為只有這樣才不傷心。我自制了一個封閉的套子,只為保護自己的傷心。我變得冷酷、默然。媽媽說,那時他們只想爭吵著抒發(fā)心中的不快,根本不會想著要謙讓誰,也不曾考慮我的感受,沒把我放在心上。
爸爸開始住院了,我很“開心”,至少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墒俏疫是擔心爸爸的,只是不說出來。每天唱著爸爸教我的《草原牧歌》和媽媽一起給爸爸送飯。飯菜都是媽媽親手做的,雖然媽媽不怎么會做飯。記得有一次媽媽切菜切到手指,鮮血直流。媽媽對我說沒事,讓我自己在家等著,她則用毛巾包著流血的手指去了醫(yī)院。那個夜很長,我自己在家使勁擔心、害怕,爸爸病了,媽媽千萬別出事!還好,媽媽的手指養(yǎng)了一段時間就好了。
在爸爸住院的這段時期里,我重拾了快樂。每天傍晚,我都會和媽媽一起在收割后的田地里放風箏、做花樣饅頭吃。我們做了小兔子,小猴子,恐龍,不亦樂乎,可上鍋一蒸,全都變成了一個樣子。
爭吵消失了,我的世界風平浪靜。但這只是暫時而已。
快樂是短暫的,爸爸出院回家后,我和媽媽都以為他的病徹底好了,只要再調(diào)養(yǎng)些日子就可以繼續(xù)過好日子了,誰知爸爸的肝病演變成了其他疾病,日子越加陰郁起來。爸爸仍然保持著那份堅強和勇敢,其實所有勇敢的人都是“被逼無奈”吧,因為事已至此,不勇敢又能怎樣呢?生活一點點侵蝕著我們的懦弱。
當你健康時你不會害怕生病,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然而疾病對自己和家人來說都是一塊烏云。希望我和爸爸的經(jīng)歷可以讓健康的人懂得愛護自己的身體。
從那時起,我的恐懼與擔憂多過歡笑。過年去爺爺奶奶家不再是盼望的事,因為爸媽到哪兒都會吵架,我就更加害怕。凡太過傷心或太過喜悅的事,都會在我記憶的海洋里顯得更加清晰。記憶是什么?網(wǎng)絡(luò)上提到:記憶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存儲過往經(jīng)驗的能力,人類記憶的過程,目前被認為和電腦處理信息存取的過程類似。那么在我的信息存取過程中,這些觸及心靈的事件留下深刻的痕跡的原因是什么?
那是大年初一,媽媽提著行李站在奶奶家門口。暗黃的燈光映照著正在生氣的爸爸,也不知道他又為何生氣,憤怒地吼著。媽媽在門外,這種場面令我無比憂傷,更加不知所措。我什么也不能做,我無力、我恐懼、我討厭他們!
一向保持乖巧懂事的我,在學(xué)校很少犯錯,更別提罵人、打架了。但是有一次,一個男生罵了我,我跑回家問爸爸怎么辦,爸爸一怒之下說:“你罵他!”不一會兒我又跑回來了問:“我罵什么?”爸爸說:“算了!”
上了小學(xué),兒時的伙伴成了同班同學(xué)。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班大約有22個人。同學(xué)之間都特別熟,家長也都是鄰居。因為我是乖學(xué)生,老師就把班里最不聽話的男生安排和我同桌。這個男生個子很矮,在學(xué)校是出了名的“壞”,經(jīng)常撕別人的書皮兒,掰斷別人的橡皮,還經(jīng)常嚇唬我說學(xué)習(xí)不好考個零蛋回家被父母罵。老師講課或者自習(xí)的時候,他就小聲給我念“倒霉咒”,還在課桌上劃“楚漢界”,胳膊過去一點兒就用自動鉛筆扎我胳膊,我當時真的很煩惱這個家伙。不過就因為他,我學(xué)習(xí)更用功,怕不及格,怕爸爸媽媽說我。雖然不是班里的前三名,但沒出過前十,反倒是他次次都拿大鴨蛋!我是該感激他吧,F(xiàn)在回想,我真是容易被嚇住,常常會害怕。
我不會恥笑他,他卻一直恐嚇我。膽小的我真的被嚇到了,不然不會現(xiàn)在還記得如此清楚。好吧,我的杏仁復(fù)合體上刻著他猙獰的神情,舉著自動筆的樣子,還有“小人”般的陰笑。
后來大家都長高了,他還是那么矮,大人們說是因為他壞心眼兒太多,費腦筋,所以長不高。某某同學(xué),哈哈,如果現(xiàn)在讓我碰到你,我一定立刻買支自動鉛筆……
不久之后,我們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桌椅。
我和W鳳還是好朋友,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一起大笑,一起哭,連考試名次都在一起。我們的班主任龐老師特別慈祥有耐心,笑起來也很美,她雖然是從黑山搬來的外鄉(xiāng)人,但我們都喜歡她。她還總是叫她女兒來班里教我們寫宋體字。龐老師總是把“二”讀成“爾”,搞得我們想笑不敢笑,因為她的表情真的太過認真又慈祥,叫人不忍指正。我們集體學(xué)她讀“爾”的時候,真像個大笑話,響亮的“爾”回響在教室里,我們憋著笑,憋住天真的善良。
學(xué)校里因為有打架王、;ā⒆钍軞g迎的男生、學(xué)習(xí)最好的女生,以及大家都欺負的“受氣包兒”而變得有趣。
中午放學(xué)我就去媽媽的辦公室吃飯,爸爸也去,午餐也是一家三口一起吃。說真的,我當時有些討厭這個時間段,爸爸常因為飯菜不可口而大發(fā)雷霆。最要命的一次是,因為天氣太熱,飯盒一打開居然有蒼蠅的子子孫孫,這下可不得了了,飯盒被爸爸拋起幾米高。蒼蠅啊蒼蠅,你說你在哪里安家不好,偏偏來搶“大老虎”的口糧。后來我和媽媽私底下總結(jié)了一下爸爸的威力——大老虎,一聲吼,小動物,都嚇跑。
吃過午飯,我總是獨自穿過工廠的大路,聽著《午間廣播》播出的單田芳講的評書,頂著灼熱的太陽,走在上學(xué)路上。中途會路過一處陰涼地,人們大多會在這里午休。其實就是一個倉庫,這里的保管員姓于,大家都叫他臭魚。他負責員工領(lǐng)公家發(fā)的辦公用品,“權(quán)利很大”大家都討好他。那條再熟悉不過的路走了四年,每天幾乎都是我一個孤獨地走著。也許幼小的我拿捏不準那種叫寂寞、孤獨的特別感受,只是覺得那種感覺很自由、獨立,卻略帶冷清。直到快走到校門口時,才看到同學(xué)們的影子,我像從另一個星球回歸一樣。世界瞬間熱鬧非凡。
校門口有賣小商品的攤位,有一次我用全部的零錢給媽媽和爸爸一人買了一張帶楓葉的卡片,上面還有他們的屬相。這是我第一次送他們禮物,我以為大人們會喜歡。我記得媽媽接過卡片后,將它壓在桌子的玻璃板下面了,可爸爸的呢?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