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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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無痕第一次登許文波家的門。文波爸爸在單位,文波媽已在家等候多時了,見兒子帶女友回家,心里高興,不停地忙這忙那,臉上笑開了花。許文波見狀,忙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媽,你低調(diào)點(diǎn)兒行嗎?人家家里還辦著喪事呢!
書房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里面除了一張單獨(dú)加出來的行軍床之外,其他家具擺設(shè)就都跟生活挨不上邊了。書桌被清理得只剩下了臺燈、臺歷和筆筒,書柜里滿是文波爸爸的書籍與資料。
稍作安頓,已到中飯時間。許氏母子和燕無痕三人在餐桌前坐定,文波媽媽上下左右一遍遍打量著燕無痕,喜愛之情溢于言表。燕無痕被她盯得嬌面緋紅,如坐針氈,低著頭一個勁兒往嘴里扒飯。
文波媽媽樂呵呵地為燕無痕添菜,親昵地說道:“乖囡,慢點(diǎn)兒,慢點(diǎn)兒,像小孩子樣的,呵呵……”
這也許是燕無痕三年來吃得最溫馨的一頓飯了。
飯后,燕無痕幫文波媽媽收拾了碗筷,便被“趕”回書房里休息。突然,許文波的手機(jī)響了。她本無意接,可正趕上文波媽媽在廚房里收拾,騰不出手來,文波又在洗手間里蹲大號。她便猶豫著接了電話,沒想到,電話竟然是謝雅莉打來找文波的,燕無痕聽出了她的聲音——除了謝雅莉,世上再難找出這種金屬質(zhì)感的尖叫了,“燕子?天啊!你是燕子?!”尤其是到了最高音時,辨得出分了叉的雙聲部。
傍晚,老同學(xué)三人在徐家匯港匯廣場五樓的一家粵菜館的門口見了面。好友相見,自然少不了一番問候,閨蜜間更是又叫又笑、又摟又抱,親熱得不行。隨后,謝雅莉帶路,引著燕子和許文波往菜館里面走。
謝雅莉走在前面,只見她短發(fā)齊耳,一身職業(yè)裝束,深色套裝勾勒出豐盈的體態(tài),頗為端莊。隨步履前后擺動的袖口處恰到好處地露出干凈的米白襯衫袖。腰身以微小的擺幅左右搖曳,配合腳下的高跟鞋,步態(tài)輕盈,富有節(jié)奏,竟有步步蓮花的婀娜。回眸淺笑時,那對可愛得令人心醉的酒窩,依然盛滿了昔日的純真。
望著謝雅莉的背影,燕無痕驀然想起謝雅莉的綽號 “背多芬”——當(dāng)年,校園里那幾個喜歡搞怪的男生給她起的。謝雅莉曾因為這個綽號在宿舍里整整哭了一天,她認(rèn)為,“背多芬”是用來形容丑女孩的,用重點(diǎn)突出背影的曼妙來暗喻正面相貌不堪入目。想來,那幾個男生倒未必是惡意。當(dāng)時,燕無痕總會半真半假地寬慰她:“誰叫你平日那么孤傲,只給人家背影看……”
他們挑了處僻靜角落,大家就座后才發(fā)現(xiàn),今晚其實是四個人,謝雅莉身邊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其貌不揚(yáng),戴了副彩色板材邊框眼鏡,表情謙恭卻索然無味,年齡與謝雅莉大體相仿,著裝風(fēng)格也相近,感覺上就是雅莉的復(fù)制品——未經(jīng)深加工的半成品。
“來,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以前的同事,也是現(xiàn)在非常要好的朋友……”
“有新朋友來,也不提前打招呼,害我們這樣隨便就出門,你看你們,穿得都好正式哦!痹S文波無理地打斷她,口氣中的抱怨多半是玩笑。
“怎樣?!人家可是一下班就趕到這兒來了呢,哪有時間換衣服啊?再說,隨便點(diǎn)兒不好么?又不是見客戶,哦?”謝雅莉轉(zhuǎn)臉朝燕無痕一笑,下巴遞來個求援的信號。
“就是,就是,他這是越跟誰熟,就越擠兌誰,白眼狼,睬他做啥?”
被謝雅莉的介紹懸在半空中的女孩,臉上掛著拘謹(jǐn)?shù)男,眼睛盯著空無一物的桌面,似有些恍惚不定。侍應(yīng)生畢恭畢敬呈上菜單。謝雅莉?qū)@里比較熟,大家一致推舉她來點(diǎn)菜,她也就卻之不恭了?蓱z那女孩究竟姓甚名誰,似乎不再有人關(guān)心。
許文波算有心,為了彌補(bǔ)剛才的失禮,主動將自己和燕無痕很簡要地向女孩介紹了一下,還補(bǔ)充了一句:“別介意,我們就這么鬧著一起長大的。”那口氣,仿佛他們?nèi)齻是從孩童時期就廝混在一起的發(fā)小。女孩拘謹(jǐn)?shù)攸c(diǎn)著頭,像是在聽老師的課外輔導(dǎo),陪著百倍小心與萬般無奈,卻又極不爭氣地心不在焉。點(diǎn)完菜,老同學(xué)又是一陣調(diào)笑,那女孩一直被掛在空檔里。
這個陌生女孩就是徐麗。許文波在跟我講述這個女孩時,自始至終充滿了敵意。但他終有一天,會因曾經(jīng)的敵意而深感歉意,雖然這實際上超出了他當(dāng)時的認(rèn)知,但卻是我在兩度中斷寫作,最終又決定要完成這個故事之時,憑借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實。
說著、笑著、鬧著,一桌菜已上齊。謝雅莉端起自家門前只斟了淺淺杯底的酒盅,忽而表情凝重,道:“這第一杯酒,我提議先敬一個人,一位故去的人!
聽到這話,燕無痕心頭一緊,斷定她已知曉媽媽去世的消息,脫口問道:“你都知道了?”
“嗯,不過,最先得到消息的應(yīng)該是燕子。”
燕無痕一聽,心想慚愧了,自己都還是許文波通知的。
“你當(dāng)時人在美國,實話實說,哭了么?”
燕無痕遲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唉,畢竟他是我們學(xué)生時代都曾經(jīng)愛過的人……”謝雅莉無限傷感。
許文波卻疑惑了,心想:這種事低調(diào)就好,沒必要弄得跟西方葬禮似的,再說這也不是追悼會現(xiàn)場,接下來,你謝雅莉該不會頌經(jīng)吧?“傷心事就別提了,今天老友相聚,談些開心事吧!”許文波忍不住打斷了謝雅莉。
謝雅莉似乎偏不打算繞開這個話題,憤懣地說道:“沒良心,你大概都忘記了,當(dāng)年我們拉拉隊為你們跳的是什么曲子?”
“什么?”
“《Dangerous》,你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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