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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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婉忍俊不禁，只管接過杯子，又替她倒了杯茶水。宋嫣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平日扮作昭遠(yuǎn)侯就口齒伶俐的，眼下同我一起便開始扮啞巴了不成？”
阮婉咬唇輕笑：“公主若是不嫁去長風(fēng)，陛下定是要在京中為公主挑選駙馬的。能配得上金枝玉葉的門第也就那么幾家，能讓陛下屬意的，繞來繞去也就那么幾個�！彼D了一下，朝宋嫣兒眉眼微挑，“例如，劉太尉家的長子？”
宋嫣兒微怔，劉彥祁的肥頭大臉就躍然腦海中，心驚膽戰(zhàn)之下，她只好輕抿一口茶水壓驚。
阮婉盡收眼底，遂又故作思忖：“再不就是馬尚書家的次子？”
宋嫣兒眉頭更皺，馬鴻明？那個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她默默抿了口茶，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阮婉便又繼續(xù)，目光猥瑣更甚：“興許是陸相家的陸子涵？”
陸子涵那個尖嘴猴腮！
宋嫣兒只覺心中瘆得慌，干脆放下茶杯，嫌棄地瞥了阮婉一眼：“就沒有正常些的？”從前她確實(shí)只惦記著同父皇置氣，沒有想過還有這么一出，聽到阮婉提起，才覺幾分惶恐。
“正常些的自然有，兵部尚書家的三子羅文成，文質(zhì)彬彬，精通佛學(xué)，又素有慧根�！�
“就是前些時候突然頓悟，說看破紅塵要去慈云寺出家，險些將羅尚書氣得半死的那個？”
“要不便是禮部侍郎家的長子沈朝，書香門第，儀表堂堂，舉手投足氣質(zhì)款款�！�
“就是與落霞苑的頭牌私訂終身，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一出非卿不娶、非爾不嫁的才子佳人話本熱銷臨近幾國的那個？”
“呃，那趙國公的嫡孫趙秉通如何？無不良嗜好，為人耿直重義氣，又潔身自好�！�
“他有狐臭！”
細(xì)數(shù)殆盡之后，阮婉悠悠嘆道：“所以，陛下將公主嫁去長風(fēng)，實(shí)則是對公主的保護(hù)！”
宋嫣兒雙手托腮，眸色里全是暗淡，絞盡腦汁思忖半晌才緩過神來：“為何沒有邵文槿？”
茶杯臨到唇邊，阮婉滯住，邵文槿？先前似是不覺跳過了，她愣了愣，遂而支吾道：“我們……不是在說正常……人嗎？”所以，“洪水猛獸”才自動屏蔽了不是？
如此一想，心里便驟然舒服了許多。
宋嫣兒本也只是隨口提提，方才興頭過去，此時卻有些神色懨懨：“話雖如此，可那個李朝暉不也是個紈绔子弟？”不滿之中噙著怨氣。
長風(fēng)國七皇子叫李朝暉。
阮婉倏然莞爾，誰說李朝暉是紈绔子弟的？
七皇子李朝暉，阮婉早前便聽晉華提起過。晉華是長風(fēng)國中的懷安侯，更是公認(rèn)的老好人一個。晉華人好，人緣便也好，更值得旁人信賴。所以當(dāng)初爹爹才托晉華照顧他們母子，晉華一口應(yīng)承下來，從未食言過。
晉華也是少數(shù)幾個清楚李朝暉底細(xì)的人。李朝暉雖然人前大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惡習(xí)諸多，行事放蕩不羈，不求上進(jìn)，榮帝也不加管束。
“但其實(shí)私下里溫文爾雅，是長風(fēng)國中公認(rèn)的美男子�！�
宋嫣兒撇撇嘴：“說得好像你真見過似的！”
阮婉從前的確見過李朝暉，這些自然不會向宋嫣兒說起，只說認(rèn)識的人里有同李朝暉熟識的。
晉華同李朝暉相熟，她沒有撒謊。
宋嫣兒轉(zhuǎn)眸，好奇地眨了眨眼，修長的羽睫在燭火下剪影出一道清雅的輪廓，她興致嚷道：“說來聽聽！”阮婉的話她是信的，又與聽到的傳聞不同，心中的好奇難免多了幾分。
阮婉便將從晉華處聽來的話一一道來：“榮帝膝下共有七個皇子，常說的六子奪嫡便是直接將七皇子李朝暉排除在外……”
除卻李朝暉，六子各個身世顯赫，都是與長風(fēng)國中名門望族沾親。
榮帝對李朝暉向來不冷不熱，加之自幼疏于管教，才會逐漸養(yǎng)成風(fēng)流放蕩的個性。沒有世族背景，不思進(jìn)取，又不受榮帝青睞，李朝暉注定與皇位無緣。
還有傳聞，李朝暉的生母是難產(chǎn)過世的，榮帝痛失愛妃，才會對七皇子冷漠疏遠(yuǎn)。稍稍年長便被放出皇宮，自立門戶，眼不見為凈。母親過世得早，又沒有父皇庇護(hù)，李朝暉其實(shí)自幼吃了不少苦。
宋嫣兒托腮靜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阮婉。
“其實(shí)我也聽人說過，榮帝其實(shí)很疼李朝暉，只是身在皇家……”
若真是不聞不問，榮帝就不會深夜在書房內(nèi)屏退周遭，只留晉華一人秘議。榮帝拿著兒子的字帖幅幅比較，遂而由衷笑道：“字如其人，又有長進(jìn)�！�
讓李朝暉離宮，榮帝看似是因?yàn)閷λ涞幌�，其�?shí)私下經(jīng)常囑托晉華多照應(yīng)。朝中諸方權(quán)臣，也唯有同沈晉華交好不會招致猜忌。這些話，沈晉華從未對李朝暉說起，李朝暉卻心若明鏡。
該風(fēng)流時就風(fēng)流倜儻，他撫得一手好琴，就連榮帝也時�？滟澯屑�。亦會不時惹出亂子，引得榮帝痛斥責(zé)罰。閉門思過！殿前罰跪！隔岸戲謔之人不在少數(shù)，除卻晉華也再無旁人求情。久而久之，便有了如今關(guān)于七皇子的傳聞。
阮婉嘆道：“沒有世族權(quán)勢做背景，母親生前榮寵本就遭人妒忌，若是再有幾分才能出眾，就算榮帝如今能護(hù)得周全，百年之后又有幾分活命的可能？不如養(yǎng)廢！”
宋嫣兒垂眸不語，恍然想起父皇母后自小對她的嬌慣，就算是無理取鬧都會來哄她開心。頤哥哥摔成了傻子，還是百般耐心。同是身在皇家，李朝暉的處境卻大不相同。
仿佛何物觸及了心中的柔軟之處，宋嫣兒依稀對那個素未謀面的李朝暉也沒有那般厭惡抵觸了。她愣愣出神之際，又聽阮婉笑道：“陛下和娘娘那么疼你，又怎會千挑萬選將你胡亂嫁出聯(lián)姻？”
宋嫣兒頓了一下，飲了口手中的茶水。
阮婉確實(shí)見過李朝暉兩次：“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許是從前的經(jīng)歷，行事思慮要比旁人更周道體貼。”
“真有……這么好？”宋嫣兒問得幾分支支吾吾。
阮婉當(dāng)即詛咒發(fā)誓：“我若有半分騙你，就罰我日后被那頭‘洪水猛獸’折！磨！死！”
宋嫣兒撲哧一笑。阮婉向來痛恨邵文槿入骨，委實(shí)難為她了！阮婉卻不以為然：“總之，你見過李朝暉后便知曉了�！�
宋嫣兒遂才斂了笑意：“若是如此，那我日后要對他好些。”
阮婉忍俊不禁，先前不是不嫁嗎？眼下就當(dāng)作自己人了！
宋嫣兒臉色兀地一紅，惱羞成怒：“阮婉！”
阮婉輕巧起身，兩人便在屋內(nèi)嬉笑追逐開來，全然沒有聽到苑內(nèi)葉心那聲：“睿王殿下，邵公子！”
宋頤之抬眉便笑：“是妹妹，妹妹也在少卿這里！”言罷就往內(nèi)屋跑。
葉心和清荷大駭，邵文槿卻是僵在原處。直至清荷扯住宋頤之的衣袖攔下，葉心猛然撲在門前擋住，惶恐喚了聲：“睿王殿下、邵公子，侯爺已經(jīng)歇下了！”
睜眼說瞎話，心虛不已。
屋內(nèi)便也陡然靜謐，宋嫣兒明顯一滯。她是特意趁宮中設(shè)宴溜出來的，就怕有人注意，頤哥哥和邵文槿來做什么？難道是跟來的？眼中倏然掠過一絲慌亂。
阮婉卻覺得是小傻子來看她，有人一道跟來的。
阮婉不假思索，果斷抬起燈罩吹滅燈火，利落道：“你從后門走，我出去應(yīng)付�！彼捂虄阂话牙厮骸耙路�！”
阮婉才想起自己眼下正一身女裝，她險些就沖出門去！
而屋外，聽得葉心的一聲高呼，邵文槿湛眸更緊，頃刻之間，屋內(nèi)燈火便又熄滅殆盡，欲蓋彌彰的意味也無須掩飾。他遂而沉了臉色，一言不發(fā)。
宋頤之卻不依不饒：“妹妹，妹妹，我也要一起玩藏貓貓！”
他一邊歡喜喊著，一邊繞開清荷往屋內(nèi)跑去。清荷攔不住，宋頤之已臨到門口，葉心只得死死地箍住房門：“殿下，侯爺歇下了，這么鬧侯爺是要生氣的！”
連唬帶哄，睿王不信不要緊，只要拖住片刻就好。宋頤之果然怔住，想來少卿生氣這句話還是有幾分威懾力的。
清荷心中微舒，還未顧得上喘氣，宋頤之便又嘻哈笑開：“葉心騙人！妹妹還在少卿這里，少卿哪里歇下了？你們又唬傻子！”
葉心恨不得一頭撞死。
宋頤之果然不喚妹妹了，改喚“少卿少卿”，清荷也硬著頭皮加入了箍門的行列。但以宋頤之的身手，葉心和清荷二人如何攔得住，眼看將要破門而入，宋頤之只覺身后的衣襟被人穩(wěn)穩(wěn)擒住，死死上前不了一步。
葉心驚覺不對，抬眸便見是邵文槿。不知他是何時上前的，只聽他沉聲道：“睿王殿下，既然昭遠(yuǎn)侯歇下了，那我們就明日再來�！比~心和清荷皆是詫異。
宋頤之正欲開口，房門卻自內(nèi)猛然推開：“大半夜的鬧什么鬧！”
看到阮婉換回一襲錦衣華服，葉心和清荷才微微松了口氣。宋頤之眼前一亮：“少卿少卿！”
他一頭撲上去，阮婉慣例伸腳，宋頤之摔得人仰馬翻才爬起身，一臉憨笑：“少卿少卿，文槿聽說你病了，我?guī)拈葋砜茨�！�?
阮婉順勢看向邵文槿，又是他！
而邵文槿亦是臉色陰沉得難看！
唯有宋頤之分不清緣由，繼續(xù)歡喜道：“少卿少卿，我妹妹呢！”
“哪有什么妹妹？！”阮婉怒喝。
少卿竟然兇他，宋頤之有些委屈地嘟嘴：“先前明明聽到你同妹妹在屋內(nèi)笑的！”
“我同自己笑不可以？！”
“那清荷還在你這里！”
“公主聽說我病了讓清荷來看我不行？不信自己去找！”
宋頤之嘟嘟嘴，毫不遲疑地往屋內(nèi)跑去：“妹妹，妹妹！”葉心會意地跟了進(jìn)去。阮婉不再管他，又朝清荷道：“回去替我向公主道謝。”清荷當(dāng)即明白公主怕是從房間后門繞出直接鉆狗洞去了，當(dāng)即告退去追。
屋內(nèi)，小傻子還在翻箱倒柜，東一趟西一趟，歡快無比地尋著妹妹。
屋外，只剩邵文槿和近在咫尺的阮婉兩人。
臘月里，夜間流轉(zhuǎn)的風(fēng)都攜著幾許寒意，拂面而過，片刻便在臉頰染上了一抹緋紅。年關(guān)將近，府邸上下早已布置喜慶，高懸的燈籠依稀投下幾分綺麗朦朧。
“平日胡鬧就罷，公主是要出嫁長風(fēng)的，阮少卿，你如果拎不清，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語氣不重，卻攝人心魄。
阮婉微愣，一時竟忘了移目，抬眸直直地看他。
萬籟俱靜之中，她一雙眸子好似清波流盼。邵文槿微頓，心底莫名泛起旁的意味，遂而大駭，手中的玉佩倏然送回袖袋，轉(zhuǎn)身離開。
阮婉卻會錯了意，怔在原處，只覺“洪水猛獸”，好像，想錯了她同宋嫣兒什么……
宋頤之找了好幾遍屋內(nèi)，終于惶恐地嘟嘴跑出：“少卿少卿，妹妹不見了！怎么辦？”他環(huán)顧四周，眼中的恐懼更甚，“少卿不好了！剛剛文槿還在這里的，連文槿都不見了！我會不會也要不見了？怎么辦？！”
他委實(shí)惶恐地抓頭。
不見你妹！阮婉好生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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