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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荊州春色正是漸入佳境的時節(jié)。一大早,州牧府里就忙碌起來,喜鵲也湊起熱鬧,在枝頭上嘰嘰喳喳地歡叫。

云翡從窗戶里探出身子,仰頭看著樹梢上跳來跳去的喜鵲,兩個梨渦甜甜地綴在嘴邊:“舉頭聞鵲喜,果然是爹要回來了,娘你快些!

蘇青梅半個身子都探進了衣箱里,正手忙腳亂地往外扯衣裳,一件一件落花流水般拋到床上,慌里慌張地問:“阿翡,娘穿哪一件好看?”

云翡扭過頭,半跪在玫瑰椅上,笑瞇瞇地看著她:“娘長得美,穿哪一件都好看!

蘇青梅把頭從箱子里抬起來,半信半疑地問:“當真?”她這個女兒,自小就古靈精怪,嘴巴甜起來,每一句話里都像是含了半斤蜜。

云翡正色道:“當然了,爹身邊沒一個侍妾,只乖乖守著娘一個人,就說明娘的美貌天下無雙!

一說起夫君,蘇青梅滿臉都是幸福得意的笑:“那是因為當年他發(fā)過誓不納妾,他娶我的時候窮得叮當響,要不是我和你外公一個勁兒地替他打點前程,哪有他的今日!

這句話她說過不止一百遍,云翡捏了捏耳垂,忍不住笑道:“那娘你還擔心什么?”

蘇青梅摸著臉蛋,虛張聲勢地嘆氣:“花無百日紅,娘今年都三十五了。”

云翡從玫瑰椅上跳下來,笑嘻嘻地抱住她的腰:“娘看著頂多二十五!

一下子年輕了十歲的蘇青梅歡喜得眉開眼笑,捏了捏云翡水滑的臉蛋:“就你嘴甜,快給娘挑一件衣裳!

云翡松開手,從一堆花紅柳綠中挑了一件深紫色底子煙灰色絲線挑繡芙蓉暗花的春衫往蘇青梅臉上一比:“這件好看,襯得娘肌膚勝雪!

蘇青梅猶豫了一下:“深紫色會不會有點老氣?”自從過了三十歲,她便開始往那少女色系上打扮自己,淺粉嫩綠嬌黃的衣衫,一件接著一件,穿得和女兒像對姐妹。

云翡又拿起一件粉白色百蝶穿花的披帛,放在她的手上:“搭上這件披帛,便不失青春俏麗!

披帛和春衫的顏色配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好看,蘇青梅笑道:“我去試試看!

云翡看著娘親歡歡喜喜的身影閃到了屏風后,一臉歡喜甜美的笑容不知不覺放了下來。

從小到大,她從母親口中聽過幾百遍父母的故事。原先云定權不過是襄縣一名小小的亭長,蘇青梅則是城中首富蘇永安的獨生女兒,一次去寺里上香,路上遇見匪徒,關鍵時刻,云定權及時出現(xiàn)英雄救美,于是順理成章結下這段美好姻緣。

婚后第二年生下云翡,之后蘇青梅的肚皮便偃旗息鼓,七八年按兵不動。云定權不僅沒嫌棄她,還發(fā)誓絕不納妾。感動得蘇青梅不惜耗盡家財替夫君打點前程,助他一路高升做到州牧。

云翡一直覺得父母的故事是最典型的英雄救美、夫唱婦隨,比所有話本子里的故事都要完美,直到三年前,外公去世的那一天。

蘇永安握著她的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一個驚天秘密:“阿翡,原本你娘當初遇見匪徒,是你爹安排的,他這個人不簡單……你要多留幾個心眼,護好你娘和弟弟!

她那時不過只有十二歲,雖然看出爹對娘冷淡敷衍不耐煩,但天真地以為爹是想要做一番大事,所以才無暇顧及兒女私情。

原來不是這樣的。

這個秘密,外公守到死,她也打算爛在肚子里,不叫她娘知道。娘開開心心地當她的州牧夫人,糊糊涂涂,過得不知道多幸福。

蘇青梅換好衣衫走出來,云翡立刻露出驚艷的表情:“娘真是太好看了!”

蘇青梅喜滋滋地對鏡自覽,果然如女兒所說,貴氣端莊又不失嫵媚嬌俏,就連生了兒子阿琮之后粗了三寸的腰,也一點也不顯得臃腫。

衣服滿意了,她又貼近到鏡子前仔細看臉蛋。永春堂十兩銀子一盒的胭脂,的確很好用,暈染雙頰嫵如桃花,不仔細看,的的確確像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墒,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一想到自己已經(jīng)三十五歲“高齡”,日日在走下坡路,丈夫卻如日中天、步步高升,人又儀表堂堂、豐神俊朗。那種潛在的危機感,就像是一根小小的刺,扎在心口上,不疼,卻時不時地讓人難受一陣。

景帝駕崩之后,朝廷分崩離析,各地群雄并起,擁兵自立。云定權手握兵權,名為州牧,實為楚地霸主。他一向野心勃勃,又生逢亂世,更欲成就一番霸業(yè),于是平素忙于軍政,極少歸家。這次去了廬州,一走便是一月。

蘇青梅朝思暮想,終于盼到他今天回來,清晨起來便忙著盛裝打扮迎接丈夫,一顆心比那思春的少女還要患得患失,在鏡子前照來照去,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滿意。

“娘,不用照了,快走吧!痹启洳挥煞终f,扯著她出了房門。

走到垂花門,七歲的阿琮被乳母齊氏領著,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到母親便噘著嘴道:“娘,你可真磨蹭!

“急什么,你爹還沒到呢!碧K青梅牽過兒子的手朝外走,一路上心竟然怦怦亂跳起來,好似新婚的時候,又幸福又激動。

走到影壁前,一早就被派到大門口等候的丫鬟茯苓正急匆匆往里走,見到蘇青梅忙笑吟吟地道:“夫人來得正好,將軍馬上就到。”

云琮小短腿走不快,云翡等不及,提著新做的石榴裙繞過影壁,跨出大門,春燕般飛下了臺階。

大隊人馬已經(jīng)到了府門前,為首一匹高大神氣的黃驃馬上端坐的正是荊州州牧云定權。

他斜身一跨從馬上一躍而下,玄色風氅被風吹得鼓起來,露出腰間的青龍劍和腰帶上的游龍玉佩,挺拔頎長的身軀沐浴在融融春暉下,英俊瀟灑,氣宇不凡。

云翡心里暗嘆:爹真是越發(fā)好看了,果然權勢才是男人最好的衣裝。

她笑吟吟地迎上去正要喊爹,卻見云定權下馬之后卻沒有朝著大門走過來,反而轉身走向一輛馬車。

這馬車并不是云家的。

大紅色的簾帷上繡著大朵的牡丹花,絢麗奪目,邊角上淡緋色的流蘇被風吹得飄起來,像是一片片的櫻花,開得十分嬌嬈。

云翡莫名地有種不好的感覺。

云定權掀開簾帷,從里面扶出一位十八九歲的嬌俏女子。她身著一襲玫瑰色的春衫,腰肢細得仿佛輕輕碰一下就要折斷。冰玉般白皙精致的一張臉,春暉下閃著淡緋色的瑩光,那是永春堂里十兩銀子一盒的脂粉也抹不出來的光澤和顏色。

這種色澤有個讓人心痛而無奈的名字:青春。

云翡臉上的笑僵了,嘴邊的一聲爹硬生生地卡在牙縫里,腳下如有千斤重,往前邁不動一步。

云定權扭頭看見女兒,淡淡地招呼:“阿翡,過來見過你二娘!

二娘!頭頂像是炸開了一個驚天霹靂,云翡的第一反應是回頭去看她親娘。

蘇青梅牽著兒子的手,呆若木雞地站在大門口,一腳在門內(nèi),一腳在門外,像是一座被釘在地上的木雕。

永春堂最好的胭脂亦無法蓋住她此刻蒼白的臉色,甚至連嘴唇都是白的,一張臉像是在雪水里泡過,唯一的顏色,是赤紅的眼珠,好似要滴出血來。

云定權牽著那女子的手走過來:“青梅,這是林清荷!

他神色平靜鎮(zhèn)定,絲毫沒有愧疚不安,風輕云淡的一句話,仿佛說的是:我路上瞧見一朵荷花,挺好看,摘下來給你。

“清荷見過姐姐!绷智搴蓩尚邷匮诺厥┝艘欢Y,纖柔嫵媚的笑容,年輕又好看,好看得像是千萬支利箭。萬箭齊發(fā),箭箭穿心。

蘇青梅搖搖欲墜,真希望此時能夠昏厥過去,醒過來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個噩夢,然而她偏偏頭腦清醒得很,林清荷的眉眼音容、一顰一笑,云定權牽著她的那只手,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納妾,只有我一個人嗎?

這句誓言像是一股狂風在她的腦海里肆虐呼嘯,吹得她腦仁快要炸開,可偏偏嗓子如被刀子割了一刀似的,疼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身子抖得像篩糠,淡粉色披帛上的百蝶穿花,好似每一只都在振翅欲飛。

淚水如滂沱大雨,弄花了半個時辰才精心化好的妝容。十兩銀子一盒的胭脂,她心疼了許久才狠心買下來,只為了抹上去叫他喜歡?上В@么好的胭脂擋不住時光的手,留不住人的心,只能驗證誓言的虛偽和可笑。

薄如蟬翼的披帛從她肩上滑下來,頹敗無力地掉在地上,上面每一只蝴蝶都折了翼,再也飛不起來。

云翡吃力地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腦中閃過外公臨終前的話,那時,她還存著一絲幻想,或許是外公搞錯了,或許她永遠也用不著對爹留心眼,可是現(xiàn)在,她知道,這一刻終于還是來了。

幾年之后,她捧著一杯梨花白,含笑問云定權:“爹,你有沒有在很快活的時候,突然被最心愛的人刺過一劍?”

半個時辰后,一輛馬車離開州牧府,朝著城外的蓮花山而去。

馬車里,蘇青梅哭得昏天地黑、肝腸寸斷,手中擦淚的帕子,濕答答的可以擰出水來。

云琮長這么大,第一次見到母親這樣不顧形象地號啕大哭,又害怕又難過,眼淚汪汪地縮在齊氏的懷里,像只可憐的小狗。

正午的陽光明晃晃地照進車廂,云翡看著光線里飄動著的塵埃,恍恍惚惚的好似在做夢,又好似做了十五年的一場夢,今天終于醒過來。

“去就去吧。”這是蘇青梅鬧著要去凈土寺,云翡去請父親挽留時,他說的唯一一句話。

他當時正在芙蓉閣里,吩咐丫鬟替二夫人布置臥房。他聽見女兒的話,頭也未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似打發(fā)一個叫花子。蘇青梅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他看在兒女的分上,沒有讓她下堂,委屈年輕貌美的林清荷做了二夫人,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

這種冷淡漠然的態(tài)度像是一盆冷水潑過來,讓云翡從頭涼到腳。芙蓉閣里龍鳳呈祥的紅木架子床,丫鬟正往上面鋪大紅色的鴛鴦戲水錦被,好不喜慶。

云翡從芙蓉閣出來,在回廊上坐了一會兒平靜心情。當明媚的春光無情地從繡鞋上一寸寸滑過去,她心里豁然開朗。流光易逝,寶物長存。情情愛愛都是浮云,銀子抓在手里才是要緊。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對自己說,男人變了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墒堑人哌M娘的房間才發(fā)現(xiàn)蘇青梅離家出走竟然沒有私房錢,突然間覺得雙肩很是沉重。

她既不放心傷心欲絕的母親,又不放心把年幼的弟弟留給林清荷,只好帶著云琮跟娘一起走。

對于妻兒的離開,云定權竟然也未加挽留,只是派了十幾名侍從跟在馬車后頭護送他們。

云翡這才明白,原來薄情寡義、過河拆橋才是父親真實的模樣,幼年時那個和母親舉案齊眉、伉儷情深的父親,只不過是個假象。外祖父已經(jīng)去世,蘇家的家產(chǎn)早已在爹一路高升的路上,變成了腳下的墊腳石,他連低頭看一眼的工夫都不會再有。

娘好似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了,就連她和云琮,也成了可有可無的點綴。他名為州牧,實際已是楚地之王。有了權勢就可以娶很多女人,生很多孩子。想透了這些,她不知不覺抱住了雙臂。城外的風,格外的涼,吹得心里冷颼颼的。

蘇青梅年輕的時候,偶爾和云定權鬧別扭也會回娘家小住,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娘家。蘇永安去世,她將老家所有家產(chǎn)變賣,給云定權招兵買馬。她現(xiàn)在能去的地方,只有蓮花山的凈土寺。還好,當年因為求子她常來寺里上香,捐了不少錢,與方丈凈心大師很熟。

蘇青梅越想越覺得委屈,十幾年的夫妻,她自問對他掏心掏肺?墒撬麉s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給了她穿心一劍。

馬車出了城,半個時辰后到了凈土寺。凈心大師一看蘇青梅的情形,也不多問,立刻將寺院后面閑置的禪房打掃出來,單獨給她騰出一個小院子,讓他們住下。

蘇青梅未出閣時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嬌生慣養(yǎng)的富家小姐。傷心欲絕之下,收拾東西便離家,并沒有想到這一出門,卻成了騎虎難下之勢。一個月過去,云定權竟然不聞不問,好似已經(jīng)忘了蘇青梅的存在。

十六年的夫妻情分,抵不上一張十七八歲的臉。情竇初開的云翡,還未體會到愛情的美妙,便先被上了血淋淋的一課,真是無限唏噓。看來還是銀子最可靠,埋到土里都不會變。

一個月下來,蘇青梅豐腴瑩潤的臉蛋瘦成巴掌大,眼中失去動人的神采,像是蒼老了十幾歲。從小錦衣玉食的云琮,吃了一個月的素齋苦不堪言,晚上做夢流口水喊吃肉,白天看著樹上的鳥兒,眼睛忽閃忽閃地冒綠光。

爹不肯來接,娘不肯回家,云翡覺得這樣僵下去不行,便偷偷將齊氏叫到身邊交代她:“你下山去告訴我爹,就說阿琮病了。”

齊氏點點頭,懂了她的意思。云琮是云定權唯一的兒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兒子病了,他總歸要來接兒子回家,這樣一來,蘇青梅也可以順著臺階一起回去。

齊氏走后,云翡督促著云琮練字。

嬌生慣養(yǎng)的云琮噘著嘴道:“姐姐,不吃肉連筆都拿不動了!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一天到晚只惦記著吃。云翡又愛又氣,捏捏他的臉蛋,悄悄看向蘇青梅。她呆呆地坐在一旁,一個時辰過去了,一本《金剛經(jīng)》還停留在那一頁,云翡知道她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心里一片汪洋苦海。出嫁前是首富小姐,嬌生慣養(yǎng),出嫁后又被丈夫哄騙得自以為很幸福,突然遭受這么大的打擊,云翡心里想,她娘真難緩過來了。

齊氏一個時辰后回來了,但同來的并不是云定權,而是城里有名的大夫——張相如。

云翡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原來唯一的兒子云琮,在爹心里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張相如一臉笑容,彎著腰問云琮:“小公子哪里不舒服?”

“我這里不舒服!痹歧龔堥_嘴巴實話實說,“發(fā)苦,沒滋味,老流口水!

張相如哭笑不得,這算是什么病,竟然大老遠地請了他來山上看診,實在是小題大做。也難怪,州牧大人年近不惑,膝下只有這么一位小公子,難免金貴了些。他象征性地開了一點健脾的藥,便告辭下山了。

云翡借著送他出門的機會,和齊氏出了禪房。

四下無人,齊氏小聲道:“小姐,我是在府里碰見張大夫的,他去給林清荷診脈,據(jù)說已經(jīng)有了身孕。”

云翡本已沉重的心,又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錘。她默默地看著山峰間的流云,如潑墨一般起伏繚繞,漸漸厚重起來。這天要變起來,就和人變心一樣快。

齊氏氣得抹淚:“大人現(xiàn)在有了新歡,連公子也不放在心上了,聽說公子生病,只讓張大夫跟來看看,也沒說要接小公子回去!

“這事先不要告訴我娘。我回家一趟,你看好阿琮。”

云翡即刻下山,帶了幾個人騎馬回到州牧府,徑直去了云定權的書房。

云定權正在提筆寫信,聽見動靜抬起頭,看見一月不見的女兒怯怯地站在書房門口,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含著淚,泫然欲泣,楚楚可憐。他手中的筆不知不覺放了下來,因為女兒從小到大,從來都是快快活活的笑模樣,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這樣哭過。長女畢竟在他心里有著獨特的位置,他心里一軟,招了招手:“阿翡。”

她慢騰騰地走過來,哀切地看著他:“爹,你不要阿翡和阿琮了嗎?”豆大的眼淚從清亮的眼眸中一顆一顆往下掉,鐵石的心腸也會被砸出坑來。

云定權見女兒哭成這樣,不禁有點愧疚,抬手想摸摸她的頭,一想她已年滿十五,是個大姑娘了,便又收回手,嘆口氣:“怎么會呢,你娘回來了嗎?”

云翡搖搖頭,一顆豆大的眼淚從臉上滾落:“爹不去接她,娘怎么回來?”

云定權聞言臉色一冷:“往日她回娘家,每次都是我去接她,慣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她若想回來,自己回來便是,我公務繁忙,哪有時間去接她!

公務繁忙還有工夫跑到廬州娶二娘?云翡心里冷笑,神色卻越發(fā)哀憐:“是因為二娘懷孕,所以爹爹分不開身嗎?”

云定權微微有些窘迫:“與此事無關。阿翡,如今爹的身份不同往日,若是你娘連一個林清荷都受不了,往后如何能容得下他人?”他心懷野心,為了成就霸業(yè),難保以后沒有聯(lián)姻之事,所以這次一定要讓蘇青梅服軟低頭,才能避免以后的諸多麻煩。

云翡聽明白了他話中的“以后”,也明白了今時今日的父親已經(jīng)不是當日那個窮得叮當響要依靠丈人的小亭長。頓時覺得她要做的事情是盡力護住她娘和云琮該得的東西,不叫人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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