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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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并非善妒跋扈，只是事發(fā)突然，沒有心理準備。她又一向?qū)Φ樯钜庵亍蟮钤谖液桶㈢姆稚�，接娘回來吧。�?
云定權(quán)聽到這些話，語氣也緩和下來：“你二娘的兄長是廬州州牧林青峰。吳王兵強馬壯，對楚地虎視眈眈……”
話未說完，云翡便道：“爹你做得對，廬州北的宿州扼汴水咽喉，當南北要沖，荊州和廬州聯(lián)手，吳王不敢輕舉妄動�！�
云定權(quán)贊許地點頭，他并非沉迷美色，娶林清荷最大的原因是因為荊州要和廬州結(jié)盟。林清荷背后是廬州十萬兵馬，女兒聰慧過人，一聽便明白他的用意，他又是欣慰又是遺憾，嘆道：“阿翡，可惜你是個女孩兒�！�
云翡聽出他的話外音，忙道：“阿琮比我更聰明�！彼栏赣H對弟弟并不大滿意。
云琮五歲的時候，云定權(quán)特意從手下中挑了武功最強的昭武校尉宋驚雨教他武功。但是因為蘇青梅對這個遲來的小兒子愛如掌珠，舍不得讓他吃一點苦，處處護短，導致兩年下來，云琮的武功毫無長進，云定權(quán)很是失望。
“爹，阿琮很想你，夢里都在喊爹�！彼≡贫�(quán)的袖子，一雙淚眼看得人心軟。
云定權(quán)嘆了口氣：“你先回去，等我忙過這幾天，便去接你們�！�
蘇青梅畢竟是原配，又曾有恩于他，云定權(quán)也不想背個忘恩負義的名聲，既然女兒來求他，他也就順水推舟，給蘇青梅個臺階下。如果她識趣肯回來，他也會念在過去的情分上給她一席之地。以后再有張清荷李清荷進門，也容不得她再鬧騰。
“多謝爹�！痹启淦铺闉樾�，“我先回去，爹你早些來。”
離開書房，回廊處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府里的花養(yǎng)得可真漂亮，你看，這梔子花滿滿一樹都是花苞呢！”說話的，正是那個嬌滴滴的二娘林清荷。
云翡聽到這句話，心里一口氣堵了上來，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娘辛辛苦苦置辦的，用的還是蘇家的錢，娘真傻，憑什么將自己的家就這么白白地讓給別的女人？
她一抹眼淚，頭也不回地出了州牧府�；氐缴徎ㄉ�，天色暗沉，山雨欲來，頭頂上不時有雀鳥扇翅低飛而過。
云琮正在院子外頭玩耍，一見她便迎了上來，抱住大腿眼巴巴地道：“姐姐，你回去有沒有給我?guī)�雞腿來？”
云翡低頭看著粉團樣的弟弟，突然蹲下身子，惡狠狠地道：“阿琮，以后要好好練功讀書，若再偷懶，姐姐就把你屁股打成兩瓣！”家里來了個妖精似的二娘，爹翻臉無情把他們放到寺院不管，每日只能吃素齋，連一向?qū)λ麑檺塾屑拥慕憬阋餐蝗蛔兊脙瓷駩荷贰Ｒ幌蚧钤诿酃蘩锏脑歧�，覺得日子突然變得好可怕，嘴一癟，幾乎要哭出來。
云翡眼睛一瞪：“不許哭！”
云琮癟著嘴，眨巴眨巴大眼睛，又把兩顆眼淚憋回去，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云翡兇巴巴地道：“爹如今有了二娘，很快就會有三娘四娘數(shù)不清的娘，還會有數(shù)不清的弟弟，你要是沒出息，不僅你完了，娘也完了�！�
阿琮嗚嗚地點頭：“我知道了�！�
云翡立馬又笑瞇瞇地摸摸他的頭，又捧著他的小胖臉蛋，狠狠地親了一口：“阿琮真乖�！�
云琮抹了一下臉上的口水，氣哼哼腹誹：哼，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很好玩嗎？
春雨纏纏綿綿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時分才停住。
云翡推開窗戶，一股清新幽涼的空氣吹面而來。她看著窗外地上的一個個小小的水坑，心道：下了雨山路很不好走，看來今天爹是不會來接他們了。
洗漱之后，茯苓白芍去打了齋飯過來。云琮夜里踢了被子有點著涼，本就沒有什么胃口，一看又是稀粥咸菜，一張臉苦得像吞了黃連，勉勉強強喝了幾口稀粥，便軟綿綿地爬到被窩里，咬著被角百無聊賴地吧嗒嘴巴，臆想自己正在啃骨頭。
云翡見他有點不精神，便坐到床前關(guān)切地摸摸他的小腦袋：“阿琮怎么了？”
云琮像一只餓急了的小老鼠，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咽著口水說：“姐姐，我特別想吃肉�！�
云翡捏了捏他的鼻子：“阿琮乖，等過兩天爹來接我們回去，你想吃什么都有，寺院里可沒有肉�！�
云琮立刻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姐姐，放生池里有好多好多魚�！�
他吞著口水，兩眼放光。云翡又好氣又好笑，敲了一下他的小腦袋：“你個小饞貓，放生池的魚你也敢打主意�！�
云琮苦巴巴地道：“姐姐，我鼻子不透氣，嘴巴又干又苦，好想喝一碗熱乎乎的鮮魚湯。”
云翡看著他的饞樣心疼不已，忽然間想起山路旁的竹林里有一條小溪，說不定會有魚，于是靈機一動，笑了笑：“你等著。”
寺廟里動葷腥實在是大不敬，云翡也不驚動別人，在禪房外的院子里找了一個破簸箕，一個人悄悄朝著竹林走去。山路兩旁清新碧綠的枝葉間，不時落下晶瑩的雨滴，滴在青石苔蘚上。溪水從石板上潺潺流過，偶有雀鳥啾鳴，更添空山寂靜。她朝著竹林走去，陽光碎金一般灑遍山野，雨后的溪水，漲得很滿，水面上不時漂過零星的落花。
云翡站在溪邊，俯身看了看，果然看到水中有小魚一閃而過的影子。她高興地把鞋子脫了，卷起褲管便下到溪水中。溪水涼絲絲地貼在小腿上，很是舒服，青山碧水讓她找到了一種久違的歡愉。自從七年前從襄縣搬到荊州，她再也沒有這樣自由自在地接觸過山野。
隨著云定權(quán)的權(quán)勢越來越大，她的自由也就越來越少，不像小時候在縣城，經(jīng)常能和姥爺一起去鄉(xiāng)下玩耍。那時她曾多次見過漁人捕魚，憑著腦中想象，她覺得用簸箕一撈便能撈住，再是簡單不過。誰知道她端著簸箕，在水里面彎腰折騰半天，卻連一條都沒兜住。這些山野的魚兒又瘦又精，十分機敏，游來游去好似逗著她玩兒一般，就是不肯獻身到簸箕里給云琮飽一下口福。
可真是望山跑死馬的感覺，云翡累得腰酸眼花。她扶著腰身想站起來歇一下，抬起頭，正巧看見對面竹林中走出來幾個人。因彎腰太久，直起身的那一刻，眼前飛起點點金星，以至于后來，每次她回憶第一次見到尉東霆的時候，總覺得他身上閃著一圈金色的光環(huán)。
第一次見到他，說實話，頗有些驚艷。獵獵山風卷起他的袍角，幽靜碧綠的竹林就像一幕最天然清雅的背景，他仿佛是從一幅濃翠淺碧的畫卷中走出來，說不出的清雅灑脫�；腥婚g她只想起來幾個字：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當初在書本上看到這幾個字并無具體概念，此刻見到他，才知道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隔著溪水，朝她看了幾眼，帶著身后的四人朝山上走去。
云翡的目光不知不覺被他吸引。他步伐矯健有力，邁步之際，甚至隱隱能感覺到從他衣下迸發(fā)出一種鏗鏘的力量，即便是泥濘的山路，亦如閑庭信步一般從容。云定權(quán)身邊都是習武之人，云翡有種直覺，他一定身負武功。
尉東霆依稀覺察后背上有一道綿長的凝睇，驀然回首，將她的偷看抓了個正著。
云翡臉色一紅，忙移開了視線，低頭繼續(xù)撈魚，可惜還是一條魚也沒抓住，她很是泄氣。
這時，云琮的話在她耳邊響起來：姐姐，凈土寺里有好多好多魚。那里魚多，又是小小一方水池，可比這些精滑的野魚好捉多了。她站在溪水里，糾結(jié)了好久，終于抵不過云琮可憐巴巴的哀求，拿著簸箕回到了凈土寺。
寺院西北角是僧人種菜的菜園，靠墻邊種著一棵菩提樹，樹下便是一個不大的放生池。因為下雨，寺里幾乎沒有香客。菜園里更是靜悄悄的，仿佛連風都停了。她從偏門進去，悄悄走到放生池前，雙手合十心里默念：菩薩恕罪，我只捉一條小魚給我弟弟熬點魚湯喝。
她端著簸箕，小心翼翼地伸進水中，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很是緊張�？善驮谶@時，突然身后有人道：“姑娘這是要偷魚？”周圍靜謐至極，身后竟然悄無聲息地站了個人！云翡嚇得差點叫出聲來，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是剛才從竹林中走出來的男子。她又羞又窘，有種做賊被人當場捉贓的感覺，連忙把簸箕拿出來。濕漉漉的池水滴到她的腳面上，她低頭站在高大挺拔的尉東霆面前，磕磕巴巴地解釋：“我弟弟病了要喝魚湯，我剛才在溪里沒抓到，就……”
尉東霆居高臨下，只能看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和一個嬌俏的鼻子尖，那兩頰上的紅暈，漸漸濃麗，像是云霞般一朵一朵地蓋上來。她羞慚的樣子實在是有趣又好看。
他故意逗她：“那也不能偷放生池里的魚��？”
云翡本想辯解一句轉(zhuǎn)身就走，可是這個“偷”字，像是一把利劍將她刺得無地自容。她紅著臉道：“我沒偷�！�
他挑了挑眉：“難道寺里的師父同意了？”
云翡辯道：“這魚是那些上香的施主們放進來的，對寺里的師父來說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這魚自然也不是他們的，應該算是無主的東西。”
她的機敏善辯倒是讓尉東霆有點意外，只好道：“無主的魚也不能隨便捕�！�
云翡不服氣道：“佛說眾生平等，河塘里的魚和放生池中的魚都是魚，為何野外的魚可以被人捕撈食用，放生池里的魚就不可以？”
“姑娘難道不知諸余罪中，殺業(yè)最重；諸功德中，放生第一？”
云翡仰起臉道：“摩訶薩青可以舍身飼虎，這些魚又為何不能舍身飼人？若能因此而脫了畜生道，豈不是功德一件？這世上強者為尊，有句話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說明魚就是要被人吃的�！�
尉東霆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挺伶牙俐齒、巧言善辯。瞪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倔強不屈的樣子，真是有趣。他一時起了捉弄之意，突然伸手將她的腰攬住，似笑非笑地問：“強者為尊，眼下我是強者，是不是就可以對你這個弱者任意胡為？”他說不過她，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素來是他最拿手的強項。
云翡猝不及防地被他摟住，又羞又驚，當即揚起手中的簸箕毫不客氣地往他的頭上打過去。尉東霆抬手一揮，簸箕骨碌碌滾了老遠。
云翡一擊不中，舉手便要去撓他的臉，尉東霆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身子往下一俯。眼看他俊美的眉目壓下來，仿佛是要親她，云翡嚇得花容失色，心跳都快要停住了。
尉東霆本就只是逗弄嚇唬她而已，突然四目相對，不由怔了一下。
她仰臉朝上，靠在他的手臂上，晶亮明瑩的眼睛，靈氣逼人。菩提樹的枝葉綠得仿佛要滴翠，光影中的那抹綠，好似印到她的眼眸一般，竟有一種瀲滟流光的清艷，他依稀覺得自己要被一潭碧波吸附進去。他眉梢上掛著一顆簸箕甩上去的水滴，此時，不偏不倚地墜落在她的臉蛋上。極度緊張之下，她竟然被這一顆小小的水滴驚得眨了一下眼，他這才從她的眸光中醒過來，連忙放開她。
“如今你可知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了？”他嘴角含笑望著她，雙目犀利明銳，仿佛能直透人心，帶著一股奪人心魄的霸道。
“哼，說不過我便動手，堂堂男子漢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云翡臉蛋氣得緋紅如霞，扔下一句話掉頭就跑。識時務者為俊杰，她才不會繼續(xù)和他硬拼。
她提著裙子跑得飛快，生怕他追上來。嫣紅色的裙裾被風吹起來，像是一朵飛舞的石榴花。
尉東霆看著她的身影，嘴邊浮起一抹輕笑：弱女子？野丫頭還差不多吧。
云翡一路狂奔回后院的禪房，心跳得七上八下，對尉東霆美好的第一印象全沒了。什么“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外表全是騙人的。唉，還是銀子最可愛，銀票就是銀票，元寶就是元寶。
第二天，阿琮的病有加重的趨勢，開始發(fā)起燒來。云翡正要帶他回家去請大夫，剛好，云定權(quán)派了人來接蘇青梅回去。
云翡一看是管家云七，心里便涼了半截，爹到底還是不肯親自來接。她滿心失望，卻一臉笑容道：“娘，你看爹心里還是念著你的，專門派了人來接你回去�！�
蘇青梅眼眶一紅，哽咽道：“阿翡，你帶著弟弟回去。我留在這兒�！�
以往回娘家，哪一次不是云定權(quán)親自去接，如今時隔一月不聞不問，只打發(fā)了管家來，可見心里已經(jīng)不在意她。君若無情我便休，蘇青梅是獨生女兒，自幼嬌慣，也是自尊心很強的人。
云翡暗道不妙，娘若是再僵下去可就越來越難收場了。難道還指望變了心的爹回心轉(zhuǎn)意？男人可以不要，但是家不能丟掉，那里面都是娘的心血、外公的錢財。別人殺上門來，不戰(zhàn)而退，主動讓位，這算什么？
“娘，即便爹變了心，你還有我和阿琮。你難道要在寺院里住一輩子？”
蘇青梅淚流滿面：“回去做什么？看他們卿卿我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云翡聽了，忍不住道：“你死了，林清荷不知道多高興，她白白撿了個州牧夫人做，我和阿琮成了沒娘的孩子，從此要看她的臉色過日子。等她的兒子長大了，還會繼承原本屬于外公的家產(chǎn)，阿琮或許會被趕出去�！�
輕飄飄的幾句話，字字如刀，插進蘇青梅的心里。一想到這些年，她將娘家的錢貼了個干干凈凈，卻落得個如此下場，又忍不住哭起來。
云翡扶著她的肩頭，嘆道：“娘，哭是沒用的。沒有你和外公，就沒有我爹的今天，你應該回去看住你的東西，憑什么你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要拱手讓人呢？”
“你爹的心都變了，我要那些東西做什么？”蘇青梅捂著臉，泣不成聲，“我寧愿出家為尼，過清苦日子，也不愿回去瞧見他們，除非他將那個女人送走�！�
云翡暗暗頭疼，且不說林清荷年輕貌美，即便是長得不好看，只要她是廬州州牧的妹子，爹也不會送她走的，更何況她現(xiàn)在還懷有身孕。娘竟然還存著幻想，以自己的離家為威脅，殊不知你離家讓位，人家不知道多高興，巴不得你永遠別回去才好。
云琮的病不能耽誤，云翡只好放棄繼續(xù)勸說，決定先帶云琮回去看病，過幾天再說動父親親自來接娘。
回到城中，云翡先帶著云琮去了醫(yī)館，開了藥才回到家里。云琮身體健壯底子好，吃了藥之后便很快退了燒。
云翡守在他的床前，看著他睡得粉撲撲的一張小臉，忍不住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蛋。阿琮比她足足小了八歲，對這個唯一的弟弟，她的疼愛不比娘少，即便他貪玩偷懶，也從不舍得教訓一句�？上н@種好日子也要到頭了，以后文治武功樣樣都要逼著他學，不然母親和他，都前景堪憂。
丫鬟翠屏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請她去前廳吃飯。
云翡從床前站起身，輕聲交代齊氏守著云琮。
翠屏以為夫人不肯回來，府中多了年輕妖嬈的二夫人，小姐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可是偷眼看去，仿佛并不是她猜想的那樣。
云翡神色如常，跨出房門的時候，陽光有點刺眼，她微微瞇起眼眸，抿了一下唇，顯出兩個小小的梨渦。她眉目如畫，又天生一副甜美的模樣，十五歲的少女，像一顆甜甜的小果子，水靈可愛，讓人想要咬一口。
翠屏忍不住小聲道：“小姐，你不在的這一個月，二夫人有喜了。”
府里的丫鬟下人一大半是蘇青梅從娘家?guī)淼�，另一小半是來了荊州之后新買的。蘇青梅為人寬和，性子單純，府中下人都很敬重這位主母，對那新來的二夫人也就不那么待見。翠屏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地帶著一股子怨氣。
云翡聽了卻一點都沒有不悅的反應，反而眼睛眨了眨，粲然一笑：“太好了，我又有弟弟妹妹了�！�
翠屏萬萬沒想到小姐會這樣高興，怔了怔，只好把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
花廳里，云定權(quán)和林清荷已經(jīng)到了，兩人坐在一起，相視而笑。那種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眼神，熏染得仿佛空氣里中都有一股甜蜜的味道。
云翡心里澀苦得像是吞了一口陳茶，臉上卻依舊一副笑模樣，好似家中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好似她爹身邊也沒有舊人換新人，笑吟吟地走上前，對著林清荷莊重地施了一禮，甜甜地喊了一聲“二娘”。
十八歲的林清荷被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只小了自己三歲的“女兒”喊“娘”，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實在是不適應。
可是云翡卻一口一個二娘喊得無比自然順暢，還親手盛了一碗魚湯放到林清荷面前：“二娘，你嘗嘗這個魚湯，荊州水好，養(yǎng)出來的魚熬湯喝是最最美味的。也是阿琮最喜歡的，可憐他在寺院里心心念念一口魚湯，幾乎得了相思病�！�
林清荷簡直受寵若驚。她本想著蘇青梅被自己氣走，云翡一定會恨自己，沒想到她卻這樣懂禮懂事，對自己親親熱熱，噓寒問暖，就像是一家人。魚湯的確好喝，可是她身懷有孕，最怕聞見葷腥，勉強喝了幾口，便引得反胃難受，不得不放下筷子。那副慵慵懶懶、柔柔弱弱的樣子，真是惹人憐愛。
“你先回去歇著吧�！痹贫�(quán)對她溫柔地笑了笑，體貼入微，就和十年前對蘇青梅那樣。那時，他還沒有來到荊州，還不是州牧大人，蘇永安還健在，蘇家的商鋪日進斗金。
云翡看著這一幕，心里著實難受，此刻自己的娘正在凈土寺里粗茶淡飯、以淚洗面，他卻哄著嬌滴滴的二娘，哪里還想著那個與他共患難十六年的黃臉婆。
呸，什么山盟海誓，絕不納妾，都是騙人的鬼話。她咬了咬牙，將來若是有男人對她信誓旦旦地說鬼話，她第一件事就是先打掉他的門牙。
云定權(quán)目送著林清荷消失在回廊上，這才轉(zhuǎn)過頭看了看云翡，淡淡地問道：“你娘不打算回來了？”
這種無所謂的冷漠語氣，聽得云翡心里越來越冷，但臉上卻絲毫沒露出一點，反而乖巧溫順地看著他，輕聲說：“爹，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說吧�！�
“我若說了，你可別怪娘和外公�！痹启湔Ａ苏Ｑ劬�，好似很為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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