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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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在我的失聲驚叫中,吳居藍打橫抱起我,大步向前走著,“我們去醫(yī)院!
剛才,我全憑一口孤勇之氣撐著,這會兒有了依靠,徹底放下了心,才覺得后怕,四肢發(fā)軟,身體不自禁地打著戰(zhàn)。我索性頭靠在吳居藍的肩膀上,整個人都縮在了他懷里。
雖然我依舊什么都看不清楚,依舊全身上下都在痛,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太陽照在身上,現在是溫暖明亮的白天。
經過街頭鄰居開的小賣鋪時,幾個坐在小賣鋪前喝茶下棋的老人看到我的嚇人樣子,炸了鍋一樣嚷嚷起來,忙熱心地又是叫出租車,又是打電話報警。
上了出租車后,吳居藍把我受傷的那只手高高地抬了起來,“讓血流得慢一點!
我笑了笑,“猜到了,在電視上看到過。”我摸了一下胳膊上的布帶,“布帶是哪里來的?不會是從你的衣服上撕下來的吧?這橋段可有點老土。”
“猜對了。你很喜歡看電視電影?”吳居藍大概顧慮到我看不到,為了讓我心安,難得地話多了一點。
“我也不知道是喜歡還是習慣。從我記事起,爸爸媽媽就在吵架,他們沒有時間理我,我只能安靜地看電視;后來,和繼父、繼母生活在一起,我怕惹人嫌,每次他們出去玩,我就在家里看電視;再后來,我發(fā)現看電視不僅很適合一個人自娛自樂,還不需要花錢,是我這種立志存錢的人的最佳選擇。”從香港TVB劇,到國產劇、韓劇,再到后來的美劇、泰劇,雖然不少人鄙視這種沒有格調的消遣,但對我而言,電視劇幾乎陪伴著我長大。那些狗血離奇的情節(jié)中,有人心險惡、有背叛陰謀,可也有溫暖的親情、浪漫的愛情、熱血的友情。
我說著說著笑起來,“小時候,我的同學很羨慕我,因為沒有大人管,我能看到一些所謂大人才能看的電視,我可是全班第一個看到男女接吻、滾床單的人……”
呃,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我忙補救:“不是黃片,就是那種男女主角親熱一下,假裝要干什么,其實鏡頭很快就切換掉了,只是暗示觀眾他們會做……”
我覺得越說越不對勁,訕訕地閉嘴了。
幸虧醫(yī)院不算遠,司機又被我的樣子嚇到了,開得風馳電掣,很快就到了。
江易盛已經接到電話,推著張滑動床,等在醫(yī)院門口。
吳居藍拉開車門,我剛摸索著想自己下車,他已經把我抱下了車。
江易盛看到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等吳居藍把我放到床上后,立即推著我去急診室。
江易盛一邊走,一邊詢問我哪里疼。聽到我說眼睛疼,看不清東西,他忙俯下身子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受傷,只是進了臟東西,被血糊在眼睛里。他安慰我:“待會兒讓護士用藥水給你沖洗一下眼睛,一會兒就好了。”
進了急診室,護士看是江醫(yī)生帶來的人,就沒有趕人,而是征詢地問:“江醫(yī)生,你和這位先生都留下來嗎?”
江易盛干笑了兩聲,對我說:“咱倆太熟,熟得我實在沒有辦法看你脫掉衣服的樣子。我怕會留下心理陰影,還是去外面等著吧!”
醫(yī)生和護士都哄笑起來,我也禁不住扯了扯嘴角,笑罵:“滾!”
江易盛拉著吳居藍“滾”到了急診室的門口,沒有關門,只是把簾子拉上了,這樣雖然看不到里面,卻能聽到里面說話。
醫(yī)生幫我檢查身體時,護士幫我沖洗眼睛,因為有江易盛的關系在,不管醫(yī)生,還是護士,都非常盡心盡責。
等我的眼睛能重新看清東西時,醫(yī)生的檢查也結束了,他說:“手上的傷比較嚴重,別的都是皮外傷。手上的傷至少要縫十二三針,康復后,不會影響手的功能,頂多留條疤痕!
和吳居藍、江易盛的判斷差不多,我說:“麻煩醫(yī)生了!
醫(yī)生解開了吳居藍綁在我胳膊上的布條,問:“誰幫你做的急救?很不錯!”
“……我表哥。”
肯定是聽到了我的回答,從外面?zhèn)鱽斫资⒌穆曇簦皡潜砀缍貌簧偌本戎R嘛,以前學過?”
吳居藍說:“學過一點!
江易盛說:“必須給你點個贊!一般人就算聽過幾次課,真碰到事情時都會忘得一干二凈。我看你剛才雖然動作迅疾,但并不緊張,顯然是已經判斷出小螺不會有事!
吳居藍沉默,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江易盛只是閑聊,沒有再多問,反倒是我,驚訝于吳居藍不但懂急救,還懂一點醫(yī)術。的確如江易盛所說,吳居藍雖然一直行動迅速,卻并不緊張慌亂,顯然早判斷出我沒有大事,這是專業(yè)人士才能做到的。
等醫(yī)生處理完傷口,我穿著一套護士服、一雙護士鞋,一瘸一拐地走出急診室。
江易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哇!制服誘惑!”
我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我身高一米七三,借穿的護士服有點短,兩條長腿露在外面,本來想換掉,醫(yī)生卻說:“正好,不妨礙腿上的傷!
我飛快地瞟了眼吳居藍,對江易盛說:“我的連衣裙完全沒法穿了,護士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去找人借的衣服。還誘惑,我這個鬼樣子誘惑個毛線!”
江易盛看我真有點惱了,不敢再打趣,笑著拍拍準備好的輪椅,“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不上班了?”
江易盛學著我的口氣說:“你都這個鬼樣子了,我還上個毛線!”
我哭笑不得,瞪了江易盛一眼,坐到輪椅上。
江易盛開著車把我和吳居藍送到媽祖街外的菜市場。上面的路車開不進去,必須要步行。我腿上的傷走幾步沒問題,可想要走回家,肯定不現實。
江易盛下了車,幫我打開車門,卻遲遲沒有說話,發(fā)愁地琢磨著怎么把我送回家,估計只能背上去了。
我也發(fā)現了眼前的難題,望著蜿蜒而上的媽祖街,皺著眉頭思索。
吳居藍一聲不吭地走到車門邊,彎下身,一手攬著我的背,一手放在蜷曲的膝蓋下,輕松地把我抱出了車,泰然自若地說:“走吧!”
江易盛瞪大了眼睛。
我漲紅了臉,壓著聲音說:“放我下來!”
吳居藍問:“怎么了?我哪里抱得不舒服?”
“沒有!
“沒有,那就走吧!”
我小聲說:“這樣……不太合適,很多人看著。”
吳居藍一邊大步流星地走著,一邊淡定地說:“之前我就是這樣把你抱下來的,也有很多人看著!
對這種擺明了不懂什么叫“事急從權”的人,我覺得十分無力,只能閉嘴。
第一次,他抱我時,我眼睛看不到,全身上下都痛,壓根兒沒有多想?蛇@會兒神志清醒,我才意識到這是平生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地身體接觸,我的心咚咚直跳,跳得我都懷疑吳居藍完全能聽到。
還沒到家,我就看見兩個民警站在門口,還有幾個看熱鬧的熱心腸鄰居。
我立即掙扎著說:“放我下來!
吳居藍卻沒有搭理我,一直把我抱進院子,才放下。
在警察和鄰居的灼灼目光中,我連頭都不敢抬,幸虧有江易盛,他立即向大家介紹了吳居藍的“表哥”身份,又強調了我腿上的傷。
我腿上的傷,看著很嚇人,鄰居們紛紛理解地點頭,我才算平靜下來。
我請民警進客廳坐,圍觀的鄰居站在院子里,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著。
我對民警客氣地說:“我上去換件衣服,馬上就下來!
一個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鄰居阿姨扶著我,慢慢地上了樓,幫我把護士服脫下,換了一件寬松的家居裙,我這才覺得全身上下自在了。
我坐在民警對面,把被搶的經過詳細地給民警說了一遍,可惜我完全沒有看到搶劫者的長相,摩托車也沒有車牌號,對追查案犯的幫助很小,唯一的印象是搶我包的那個人手腕上好像長著一個黑色的痦子。
民警表示一定會盡全力追查,但話里話外也流露出,這種案子一般都是流竄性作案,很有可能他們這會兒已經離開海島,追回財物有一定難度。
我早料到這個結果,自然沒什么過激反應。
民警看能問的都問清楚了,起身告辭。江易盛送走了民警后,把鄰居也打發(fā)走了。
江易盛走進客廳,在我對面坐下,詢問:“你還剩多少錢?”
“四萬多。”
江易盛氣惱地說:“可惡的賊,如果讓我抓到他,我非打斷他的手不可!
江易盛在北京讀的醫(yī)學院,很清楚對我這種外鄉(xiāng)人來說,北京不易居,衣食住行都要花錢。我一個剛工作的小姑娘,工資稅前也不過七八千,三年半能存下十幾萬,肯定是省吃儉用,什么享樂都沒有,現在卻一下子就六萬塊錢沒了。
我笑了笑,反過來勸解他,“破財免災,丟了就丟了吧!”錢剛被搶時,我曾豁出性命想奪回來,可看著醫(yī)生給自己縫針時,想起以前聽說過的飛車搶劫鬧出人命的事,突然就想通了,甚至很后悔。錢再重要,都沒有命重要,如果以后再碰到這種搶劫,一定要立即舍錢保命。
江易盛看我不是強顏歡笑,而是真正看得開,悻悻地說:“你倒是心大!”
我笑嘻嘻地說:“我們這樣的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心大!”遇到不幸的事就已經夠不幸了,如果再想不開,那純粹是自己折磨自己。不管是我,還是江易盛都不是這樣的人。
江易盛愣了一愣,釋然地笑了,“你裝修要多少錢?我借你,不過我只能拿五萬出來!
我想了想說:“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還上,你給我兩萬就行了,多了我壓力太大!
“好!苯资⒅雷约旱那闆r,也知道我的性格,沒有多勸。他忽然想起什么,試探地說:“大頭如今是有錢人。”
我笑笑,沒有接他的話,江易盛明白了。他對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吳居藍說:“吳表哥,小螺要麻煩你照顧了。有什么事,你隨時給我電話!彼统鍪謾C,“我們交換下手機號,方便聯系!
吳居藍說:“我沒有!
江易盛愣住了。
我忙說:“表哥的手機在路上丟了,本來打算去買的,但還沒顧上,F在我手機也丟了,你幫我買個手機回來,我身份證在錢包里,也丟了。你幫我想想辦法,把手機號碼先要回來!
“行!吳表哥,把你的身份證給我,我?guī)湍惆咽謾C也順便辦好!
吳居藍沉默地看著我,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發(fā)現我這個完全沒有經驗的老板,竟然從來沒有問他要過身份證。一時間,我心亂如麻,顧不上多想,先應付江易盛,“不用了,就辦我的好了!
“成!你好好休息,我晚一點再過來。”江易盛匆匆離開,忙著去辦事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吳居藍兩個人,我猶豫著怎么開口。以雇傭關系來說,我要求查看他的身份證很正常,但朋友之間,要求查看身份證就很怪異了。不知何時,我已經把他看作了地位對等的朋友。
吳居藍打破了沉默,開口說:“如果你想問我要身份證,我沒有。”他的表情十分從容平靜,似乎說的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詭異的是,我似乎也早有心理準備,沒有一點驚訝,只是很悵然若失,雖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悵然什么、若失什么。心念電轉間,我想了很多——
計劃生育超生,出生后沒有上戶口的黑戶;偷渡客,以前海島上曾來過越南、菲律賓的偷渡客,也有島上的居民偷渡去美國、歐洲,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但聽說過。
我問:“你是身份證丟了,還是壓根兒沒有身份證?”沒等吳居藍回答,我又急促地說:“不用告訴我了,我其實并不想知道,你好好工作就行了。”
吳居藍絲毫沒有掩飾他對這事的不在意,云淡風輕、微微一笑,說:“你要沒事了,我去燒點水!
我胡亂地點點頭,他向廚房走去。
為了幫我止血,他的T恤衫下擺被撕掉了一圈,整件T恤衫短了一截,看上去有點怪異。我盯著看了一會兒,本來有點躁亂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現在,我有更緊迫的麻煩需要面對和解決——明天就要開工裝修,裝修款卻被人搶走了。
我默默地想了一會兒,用家里的座機給王田林打電話。
兩人寒暄了兩句,我問他裝修材料買了沒有,王田林愉快地說買了,他已經在回來的船上,讓我盡管放心,所有工人都聯系好了,雖然活有點趕,人找得太急,但靠著他的面子,請的都是好師傅。
行走江湖貴在一個信,我不能讓王田林失信他人,我在心里給“取消裝修”打了個大大的紅叉。
我把自己被搶的事告訴了王田林,說錢上有點緊張,詢問他有沒有可能把裝修方案調整一下,先做一部分,剩下的等以后有錢了再慢慢做。
兩人在電話里商量了一會兒,砍掉了一些項目,把裝修的預算調整到四萬塊錢。
我說了好幾遍“不好意思,謝謝”,才把電話掛了。
一抬頭,看到吳居藍端著杯水,站在門口,應該是想著我腿不方便,怕我渴,給我送水來的。
我嘆了口氣,說:“等裝修完,我手里真的一分錢都沒有了!
吳居藍淡淡說:“錢沒了再賺,命沒了,萬事皆休。”
他把水遞給我,我正好渴了,喝了一口,嘗出是放了蜂蜜的,立即一口氣喝完,想起初見吳居藍時的事,不禁抿唇而笑。
我輕聲說:“你說是因為倒霉才會淪落到這里,我會在我能力范圍內,盡量幫你度過這段倒霉的日子。至于其他,你若不說,我也不會問!
吳居藍靜靜盯了我一瞬,一言未發(fā),轉身離開。
吳居藍在廚房燒晚飯,我有些無聊,趴在電腦桌前,練習著用左手玩電腦。
“砰砰”的拍門聲響起,我心里一動,艱難地站起,大聲叫:“吳居藍,開門!”
吳居藍把院門打開,果然,周不聞和江易盛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小螺呢?”周不聞說著話,已經看到我,幾步跑到了窗前,著急地問:“江易盛說你傷了手,嚴重嗎?”
我左手托著右手給他看,“沒事,那個劫匪應該不是成心想刺我。他割手袋的肩帶時,刀從我手上劃了下。醫(yī)生說好好休養(yǎng),恢復后不會有任何后遺癥!
周不聞打量著我的手,說:“幸好沒事,要不然我……”他頓了頓,把后面的話收了回去,“以后小心點!
我點頭,“嗯!
江易盛笑說:“哎——我說你們倆還真隔著窗戶聊上了?大頭,你先進屋,我把咱們買的東西放到廚房去!
我一邊一瘸一拐地走向客廳,一邊問:“買的什么?”
“豬蹄,吃哪補哪!”江易盛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真的是連跳三級還拿年級第一的高智商神童嗎?
我慢慢地在沙發(fā)上坐下后,周不聞把一個新手機遞給我,“我和江易盛一起去買的,還是你以前用的號碼!
“多少錢?”
“別和我算錢了,是禮物!
一個國產品牌的手機,應該在一千塊錢以內,我想了想,收下了,“謝謝!”
江易盛從廚房里跑出來,大呼小叫地對吳居藍說:“表哥,你竟然會做飯!鍋里燉的是什么?聞著好香。
吳居藍說:“排骨!
我插嘴說:“正好你買了一大包菜,你和大頭留下來吃晚飯吧!”昨天晚上吃燒烤的錢是江易盛付的,我本來就打算今天晚上要請他和周不聞吃飯。
周不聞說:“你還有傷,太麻煩了!”
“又不是我做飯,麻煩的可不是我。是吧,表哥?”我重重叫了聲“表哥”,戲謔地笑看著吳居藍?上蔷铀{不看電視劇,不知道但凡有表哥的地方,就會有戲劇沖突,而且通常表哥都會被炮灰。
吳居藍沒跟我一般見識,對江易盛和周不聞說:“做兩個人的飯菜和做五個人的飯菜沒多大區(qū)別,一起吃晚飯!彼喢骼涞刈隽藳Q定,就去廚房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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