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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五個人?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周不言,忙對周不聞?wù)f:“差點忘記你堂妹也在島上了,你打個電話,叫她一起過來吧!”

周不聞?wù)f:“不用了!

我詫異:“為什么不用了?她晚上總是要吃飯的,難道我們只叫你吃飯,不叫她,你讓她怎么想我們這些朋友?”

江易盛奇怪地問:“大頭,你和你堂妹關(guān)系處得不好嗎?”

周不聞忙說:“不是,就是覺得太麻煩你們了。”

我說:“做飯的人親自開的口,人家都不嫌麻煩,你何必客氣呢?”

江易盛也說:“太客氣可就顯得見外了!”

周不聞苦笑,“行行行!我不客氣了!”他立即給周不言打電話,說了幾句后,掛了電話,“不言已經(jīng)在吃飯,她說她就不過來吃晚飯了,不過謝謝你們,她晚一點過來看你。”

周不言給我的感覺一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即使她是大頭的親人,我也沒有辦法心生親近,她來或不來,我都不在乎。

我轉(zhuǎn)頭對江易盛說:“你去跟吳居藍(lán)說一聲,做四個人的飯菜就行了。”

江易盛說:“我本來還想著讓我媽每天過來給你做一頓飯,吳表哥會做飯就不用我操心了。小螺,你陪大頭坐,我去廚房幫吳表哥忙!闭f完,他沖我眨了眨眼睛,一副“你看我多知情識趣”的樣子。

江易盛一走,客廳里安靜下來,只我和周不聞兩人并排坐在沙發(fā)上,氣氛有點尷尬。我忙找了個話題,“你什么時候離開?”

周不聞?wù)f:“本來打算明天,不過你現(xiàn)在受傷了,要不我留下來等你傷好了再走?”

我說:“非常感謝,但我只是傷了一只手,又不需要人貼身照顧。雖然有點不方便,可江易盛就在附近,還有……我表哥,你還是按計劃回去工作吧!”

周不聞?wù)f:“那我過一段時間再來看你。”

“好!工作第一,有時間的時候,歡迎你隨時來看我和江易盛。”

周不聞?wù)f:“丟了那么多錢,你開客棧的計劃受影響了嗎?”

“沒有,一切照舊。你別擔(dān)心了,如果真有難處,我會開口的!

周不聞的沉郁表情終于輕快了幾分,“你記得這句話就行!

我笑了笑,打開了電視。有了電視的聲音,即使不說話,也不會顯得怪異了。兩人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半個小時后,江易盛的叫聲傳來,“吃飯了!”

江易盛沒有征詢我的意見,就把桌椅擺放在了庭院里。周不聞洗完手后,也去廚房幫忙端菜。

我坐在藤椅上,悠閑地等著上菜。

四菜一湯,涼拌海帶絲、清炒小棠菜、干燒小黃魚、紅燒排骨、紫菜蛋花湯。

雖然看著色澤比一般人做得好看,可每道菜都是家常菜,周不聞沒有多想,隨意吃了一口小黃魚,表情卻立即變了,忍不住驚嘆:“第一次吃到這么鮮美嫩滑的小黃魚。”

他又吃了一塊排骨,贊嘆:“甜糯甘香,簡直舍不得咽下!

我美滋滋地問:“怎么樣?不比去大酒店吃差吧?”

周不聞對吳居藍(lán)說:“吳表哥,實話實說,絕不是恭維,我吃過不少名廚做的菜,你的菜絕不比他們差。”

江易盛估計早在廚房偷吃過了,沒有周不聞的意外和驚喜,只是埋著頭一邊吃,一邊說:“小螺,我申請以后長期來蹭飯!

聽到他們夸獎吳居藍(lán),我與有榮焉,笑著說:“喜歡吃就多吃點。”

周不聞笑說:“你別光看著我們吃,你也吃。 

我左手拿著筷子去夾菜,一根小棠菜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挑起來,結(jié)果剛送到嘴邊,就掉到了衣服上。我忙放下筷子,把菜撿起放到桌角,尷尬地說:“難怪外國人覺得我們的筷子難學(xué)呢!”

周不聞?wù)酒饋,想要幫忙,吳居藍(lán)已經(jīng)拿了紙巾,先幫我把手擦干凈,然后遞了一張干凈的紙巾,讓我去擦衣服。

吳居藍(lán)給我拿了一個空碗和一個勺子,揀那些形狀規(guī)整的排骨放在碗里,“用勺子舀著吃!

我舀了一塊排骨放進(jìn)嘴里,發(fā)現(xiàn)雖然有點像小孩子吃飯,但自己吃沒有問題了。我笑著說:“大家都接著吃吧,別盯著我,要不然我會很緊張的!

周不聞和江易盛忙移開目光,繼續(xù)吃飯。

吳居藍(lán)恰好坐在我左手邊,他自己用左手拿著筷子吃飯,右手拿著公筷,一會兒夾一筷海帶絲放在我的勺子上,一會兒夾一筷小棠菜放在我的勺子上,沒有刺的魚肚部分也被他撕下來放到我的勺子里。

左右手同用,吳居藍(lán)卻一點不顯慌亂,吃得很從容,甚至可以說十分優(yōu)雅,被他照顧著的我也是不慌不忙,輕松自如。

周不聞和江易盛都顧不上禮貌了,直接瞪著眼睛看。我也傻了,一邊呆呆地看著吳居藍(lán),一邊機械地把菜一勺勺放進(jìn)口里。只有吳居藍(lán)好像一點沒覺得自己有多么神奇,一直平靜地吃著飯。

江易盛忍不住問:“吳表哥,你左右手都可以用筷子啊?”

吳居藍(lán)眼睛都沒抬,很平淡地說:“我的左手和右手完全一樣。”

當(dāng)事人都完全沒當(dāng)回事,我們也不好一直大驚小怪,我和江易盛交換了個眼神,催眠自己“這沒什么大不了,很普通”,繼續(xù)吃飯。

吃完飯,周不聞和江易盛幫著吳居藍(lán)收拾好碗筷,四個人坐在院子里,一邊乘涼,一邊聊著閑話。

昨夜是離別多年的初見,緊張和興奮讓人忍不住地一直想說話。今夜大家都放松了下來,拿著罐啤酒,話語有一搭、沒一搭,身子也沒正經(jīng)地歪著。江易盛甚至直接把腳高高地架在了另一把椅子的椅背上。

月光清朗、晚風(fēng)涼爽,蟲鳴陣陣、落花簌簌。

周不聞看看熟悉的庭院,再看看江易盛和我,表情恍惚,“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切都沒變的樣子!

江易盛笑搖著啤酒罐,伸出食指否認(rèn)地晃了晃,“至少有一點變了。小時候我們絕沒膽子這么明目張膽地喝酒,都是躲在海邊的礁石上偷偷地喝!”

我和周不聞都忍不住笑起來,我說:“真的沒想到,我們竟然還能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就好像大家一起走迷宮,本來以為已經(jīng)走散了,沒想到出口只有一個,大家竟然又在出口相聚了!

江易盛搡了我一下,嘲笑:“吳表哥,你知不知道你家表妹這么文藝?”

吳居藍(lán)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大概他很清楚今夜院內(nèi)人的情緒和他并沒有關(guān)系。

“咚咚”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吳居藍(lán)打開門,周不言拎著兩盒禮品走了進(jìn)來,“沈姐姐,聽堂哥說你受傷了,我就給你買了點補品。”

我看是兩包燕窩,覺得太貴了,可當(dāng)眾拒絕既傷面子又傷感情,只能先記在心里,以后再還,“謝謝你了!

周不言略坐了一會兒,周不聞?wù)f:“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明天早上的船,要回客棧休息了!

反正以后還有很多機會見面,我沒有留客。

等他們走了,我已經(jīng)鎖上院門,正看著吳居藍(lán)收拾院子,敲門聲又響起。

我奇怪地打開門,看到周不言站在門外,我忙問:“怎么了?把什么東西落下了嗎?”

周不言微笑著說:“我告訴堂哥來取落下的手機,其實,我沒有落下任何東西,只是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我看著周不言,靜待下文。

周不言說:“聽說你被搶走了六萬多塊錢,你的積蓄應(yīng)該很有限,想開客?隙ê苊銖娏恕?丛谀闶翘酶绲暮门笥,我說句大實話,我不看好你的客棧。游客挑選客棧,要么喜歡風(fēng)景獨特、要么喜歡交通便利,你這里什么都沒有……”

我打斷了她的話,“周小姐究竟想說什么?”

周不言自信地笑了笑,“我是想說,我真的很喜歡這套老宅子,請你賣給我,我不在乎有沒有房產(chǎn)證,價格隨你開。如果你實在不愿意賣,租給我也成,我只租兩年,每年租金二十萬,一次性付清。兩年后,房子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她這是想用錢砸倒我嗎?我蒙了一會兒,說:“你十分慷慨,我真的很動心,如果是一般的房子,我肯定立即答應(yīng)了。但是,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棲身之所,不僅僅是一座房子,我真的不能賣給你,也沒有辦法租給你。”

周不言著急地說:“可是,你錢那么少……”

“錢多有錢多的過法,錢少有錢少的過法,就算一分錢沒有,這個客棧也能開。周小姐,我的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蔽夷樕先詭еY貌的笑,聲音卻有點冷。

周不言深深地盯了我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說:“希望沈姐姐以后不要后悔,等姐姐后悔時,我可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好說話。四十萬對我不算什么,對姐姐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你、廢話太多!”吳居藍(lán)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硬生生地打斷了周不言的話。

我側(cè)頭看著他,所有的郁悶剎那間全變成了笑意,周不言氣得臉都漲紅了,盯著吳居藍(lán)說:“你、你……說什么?”

吳居藍(lán)像壓根兒沒看見她一樣,半攙半扶著我往后退了兩步,“啪”一聲,輕輕把門關(guān)上了。

我吃驚地看著他,他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你先上樓,我把垃圾收拾了,就上去!

我聽著門外傳來的氣急敗壞的叫聲,看著專心干活的吳居藍(lán),深刻地理解到:對一個人的漠視才是最大的羞辱。

回到臥室,我看看時間已經(jīng)九點多,決定謹(jǐn)遵醫(yī)囑,早點休息,爭取早日養(yǎng)好傷。

我笨拙緩慢地用一只手搞定了刷牙洗臉。步履蹣跚地走出衛(wèi)生間時,看到吳居藍(lán)竟然站在我的房間門口。

“有什么事嗎?”

他拿出藥瓶和棉球,戴上一次性醫(yī)用手套,我反應(yīng)過來,他打算給我上藥。醫(yī)生特意叮囑過,腿上的傷早晚上一次藥,連續(xù)五天。

我忙說:“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能行!

他看著我,說:“彎腰!

我猶豫著沒有動,自己的傷自己最清楚,要么坐、要么躺、要么站,只要一動不動,就還好?梢坏﹦悠饋恚瑒e說坐下、站起、彎腰這些大幅度動作,就是稍微扭動一下,都會牽扯到傷口,鉆心地痛。給腿部上藥,又是一只手,肯定會痛。

我一咬牙,正準(zhǔn)備彎下身子,吳居藍(lán)已經(jīng)走到了床邊,說:“躺下!

我看了眼他沒有表情的臉,決定還是不要挑戰(zhàn)他的智商,乖乖地靠躺在了床上。

吳居藍(lán)先用浸了褐色消毒水的棉球輕按傷口,再把醫(yī)生開的藥膏涂抹在傷口上。

雖然他戴著一次性醫(yī)用手套,但那透明的薄薄一層塑料,能隔絕病菌,卻隔絕不了觸感和體溫。他的手指看著白皙修長,卻一點都不柔軟,很堅硬,充滿了力量。我開始相信他真的是靠出賣力量為生,但當(dāng)他輕輕地涂抹藥膏時,我一點沒覺得疼,甚至因為他冰涼的手指,還會有一些涼涼的舒服。

不知道是因為沉默所以尷尬,還是因為尷尬所以沉默,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我的心里如同鉆進(jìn)了無數(shù)只螞蟻,說不清的又慌又亂,猛然出聲,打破了沉默,“你的手好涼,肯定是氣血不足,以后要多注意一下身體,干活別太拼命了!

吳居藍(lán)看了我一眼,沒有吭聲,繼續(xù)上藥。

我再沒有勇氣亂說話,只能繼續(xù)在沉默中尷尬,在尷尬中沉默。

好不容易等處理完傷口,我如蒙大赦,立即說:“謝謝!你早點休息!”就差補一句:請你趕快離開。

吳居藍(lán)把藥水、藥膏都收好,平靜地說:“晚安。”

目送著吳居藍(lán)走出我的房間后,我像是被抽去骨頭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床上,那種無所適從的慌和亂依舊縈繞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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