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節(jié)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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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亞福冰川爬升到海拔五千米，在雪湖位置匯入希斯帕冰川，然后一起向下流入亨札河谷。全長一百二十公里的希斯帕冰川，是地球兩極之外綿延最長的冰川系統(tǒng)，這條自然公路曾是亨札河谷的土匪掠奪布勞渡河谷的通道，但如今除了偶爾讓塔瓦哈興奮的雪豹足跡，以及兩只在高空好奇地盤旋著的禿鷹，整座高山大道上只有狩獵隊伍在孤獨行進。
摩頓森只穿著球鞋，又在冰上走了好幾個小時，腳已經(jīng)凍僵了。泰希拉的父親侯賽因從背包中取出莖葉，折出好幾疊干草，墊在摩頓森的耐克球鞋里。摩頓森一直納悶，沒有帳篷和睡袋，這些人該怎么度過山上的寒夜呢？要知道，遠在西方人帶來先進的登山裝備前，巴爾蒂人已經(jīng)在比亞福冰川上狩獵了好幾百年。
每天晚上，一行人在兩側(cè)冰石成排的洞穴里過夜，巴爾蒂人對這些洞穴的位置了如指掌，就像沙漠中的貝都因人對水源地一樣清楚。每個洞里都堆放著干燥的灌木，以及引火用的鼠尾草和杜松。從笨重的巖石堆下頭，他們把先前存放的豆子和米拿出來，再加上在熱石頭上烤的骷髏狀面包“庫爾拔”，繼續(xù)打獵所需的食物也就夠了。
四天后，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羱羊的蹤跡——散亂在平坦巖石上的一副羱羊骸骨，早被胡鷲和雪豹舔得雪白干凈。接著塔瓦哈看見，骨頭上方高處的巖架上有十六只羱羊正在覓食，他連忙喊著：“斯金！斯金！”斯金即巴爾蒂語的“羱羊”。羱羊巨大的彎角在變幻的天空下形成美麗的剪影，但它們的位置實在太遠太高。塔瓦哈推測那頭死掉的羱羊應(yīng)該是被雪崩沖下來的，因為這里離它們覓食的地點實在太遠。他把羊頭和羊角從脊椎上扳松扯下，系在摩頓森的背包上，送給他當(dāng)禮物。
比亞福冰川在高峰間鑿出了比科羅拉多大峽谷還深的溝谷。他們往上走到冰川和拉托克峰北脊相遇的地方，這里的地形曾嚇退過很多登山隊伍。有兩次他們都偷偷摸到了羱羊群下風(fēng)處，但都被它們察覺，在他們來不及開槍時就逃開了。
第七天黃昏時，塔瓦哈看到一只公羊站在他們上方，距離只有不到二十米。他把火藥填進毛瑟槍，把鋼彈裝好，摩頓森和其他人都趴在他身后，緊緊貼著懸崖底部，免得被機靈的羱羊發(fā)現(xiàn)。塔瓦哈扳開槍管的支架，在一顆大石頭上架穩(wěn)，然后輕輕扣動扳機——但還是太響了，羱羊忽地轉(zhuǎn)身面向他們，距離近得可以看清它豎起來的胡須。塔瓦哈扣下扳機，摩頓森看見他嘴唇蠕動，在默念禱詞。
槍聲震耳欲聾，震落了一陣碎石雨�；鹚巼姷盟吖䴘M臉黧黑。摩頓森原本以為塔瓦哈失手了，因為那只羱羊還站得好好的——但幾乎是馬上，羊的前腿一跪，一股熱霧從頸部的傷口噴到冰冷的空氣中。它兩次要掙扎著站起來，但終究還是慢慢安靜了，最后一歪倒下。“安拉乎艾克拜爾！”科爾飛人齊聲高喊。
屠宰工作在入夜后開始，他們把公羊的部分骸骨帶進洞穴，升起了火。侯賽因熟練地操著和前臂一樣長的彎刀，專注令他眉頭微皺，給他睿智、瘦長的臉增添了一絲憂郁。他把羊肝切片然后分給大家。侯賽因是所有科爾飛村民中，唯一曾離開布勞渡河谷，在平原的拉合爾讀到十二年級的人。但此時看到他在洞穴里彎著身子，兩手沾血切著羊肉，摩頓森心想旁遮普省悶熱平原上的學(xué)生生涯，對侯賽因來說早已遠去——突然間他想到，侯賽因是最合適的教師人選，只有他勝任聯(lián)結(jié)兩個世界的工作。
狩獵隊伍回到村子之前，季風(fēng)雨已經(jīng)徹底散去，天空晴朗無云�；氐酱謇�，他們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領(lǐng)頭的塔瓦哈高捧羱羊頭，押后的摩頓森則把他的禮物戴在頭上——看起來就像是頭上長了角。
一行人把小塊羊肉分給擠在路旁圍觀的孩子，他們吮吸著這些珍饈，就像仔細舔著糖果。裝在籃子里的上百公斤羊肉則平均分給所有參與狩獵的家庭。等到羊肉都下了肚，羊腦和著洋蔥馬鈴薯都燉了湯，哈吉?阿里把外國兒子帶回來的羊角掛在大門上方的一排戰(zhàn)利品中間，那些都是他當(dāng)年驍勇健壯的證明。
摩頓森把自己先前畫的造橋設(shè)計圖，帶給吉爾吉特的一位巴基斯坦軍隊工程師看。工程師仔細檢視之后，建議做些強化結(jié)構(gòu)的修改，重畫了一張詳細的施工藍圖，清楚地標(biāo)出鋼索的位置。修改后的設(shè)計需要兩座二十米高的石頭橋柱，頂端加上寬度足夠讓牦牛車通過的拱形混凝土結(jié)構(gòu)，還有距離水面十八點五米、全長八十六點六米的懸索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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