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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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肖讓出口的這句話,威力遠(yuǎn)勝于俞鶯巧方才的那一鞭子。眾人之間那凝重的氣氛頓時散了,只余下些許尷尬的沉默。
還是殷怡晴最先有了回應(yīng),她甩開符云昌的鉗制,起身迎向肖讓。她在他身前站定,凝眸一笑,曳起裙裾轉(zhuǎn)了一圈,繼而道:“我故意的。就讓你看著難受!
肖讓也笑,道:“說到底,我不是因為銀紅配蔥綠才難受,是因這衣裳不襯你才難受啊。師姐跟我慪氣也罷,何苦如此貶損自己的美貌?”
殷怡晴道:“我高興,我樂意,偏不改,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肖讓嘆一聲:“師姐不領(lǐng)情,我也無可奈何。對了,師姐既然來了,我有一首新曲,師姐聽聽看!
“不高興,不樂意,不去!币筲珉p手一抱,側(cè)開了頭。
肖讓笑著勸道:“不聽也罷。我還有一件綠衣,正襯師姐,師姐定要試一試。”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天來,讓俞鶯巧和符云昌大不自在。符云昌氣呼呼地站起身來,擠到那兩人中間,對著肖讓嚷道:“你是缺心眼還是腦殼被門夾了?這女人設(shè)計害你,你還曲子啊衣服的,有病是不是?”
肖讓聽了也不在意,只笑道:“我這師姐行為怪異,難免惹人誤會!
俞鶯巧聽肖讓這般言語,便知那兩人之間的事不是外人可以議論的,忙上前來勸阻符云昌。可符云昌的性子哪里肯聽,方才動過武,他正在氣頭上,依舊嚷嚷著道:“誤會?我可看不出哪里有誤會!”于是,他便將殷怡晴傳信給他,更暴露車馬行蹤之事說了出來。
俞鶯巧夾在中間,滿心尷尬,帶著愧意看了殷怡晴一眼。但殷怡晴的神色安然自若,甚至帶著些不屑,似乎絲毫也不擔(dān)心自己被揭穿。
果然,肖讓聽完那些話,依舊微笑,只是對殷怡晴道:“果然又是這些。前年偷了什么黑風(fēng)雙刀的秘籍嫁禍我,去年報官說我強搶良家婦女,今年還這么淘氣!
殷怡晴一臉理直氣壯,道:“誰讓你挑剔我。”
“哪里是挑剔,就事論事罷了!毙ぷ尩。
“那你繼續(xù)就事論事呀,我繼續(xù)給你找麻煩,看誰心煩!币筲绲馈
“我現(xiàn)在最心煩的就是師姐這身衣裳啊!
“多看看,瞎了你的眼睛最好!
……
他兩人的對話雖是在拌嘴,但仔細(xì)聽來,卻是殷怡晴占盡了上風(fēng),肖讓從頭到尾都笑著,偶爾無奈地嘆一聲,神色舉動皆是縱容。
這下,連符云昌都覺得無趣了。他拉起俞鶯巧轉(zhuǎn)身就走,道:“兩個都有病,妹子我們走!
殷怡晴一聽這話,話題一轉(zhuǎn),朗聲道:“符寨主,我有件事告訴你。”
“呸!還想老子聽你鬼話?!”符云昌罵道。
殷怡晴不管他,自顧自繼續(xù)道:“鶯巧妹子雖不是跟我?guī)煹芩奖迹越舆@趟鏢,是為了向我?guī)煹軐W(xué)穿花戲蝶這門輕功。至于學(xué)的目的么……”她帶著挑釁看了肖讓一眼,賣了會兒關(guān)子,隨即含笑對符云昌道,“自然是在擂臺之上挫敗你的鬼蹤步了!
聽到此話,符云昌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他怔怔看著俞鶯巧,說不出話來。
俞鶯巧也怔愕萬分。當(dāng)初建議她學(xué)穿花戲蝶的分明就是殷怡晴。 耙蠼憬,你……”她微微有些動氣,卻終究說不出歹話來。
肖讓見狀,笑嘆道:“師姐說錯了。是我看不得小符先前的模樣行事,才要教巧兒穿花戲蝶。不過是怕她錯嫁,略盡點心罷了!彼f完,也不給眾人言語的機會,抽出折扇來,擋著日頭,道,“唉,都站了這么久了,這日頭是要曬死誰啊。巧兒,我們繼續(xù)趕路吧。師姐要不要一起來,順道去琴集看看?”
殷怡晴扭頭:“誰要去!”
“殷姐姐請務(wù)必同行!庇狷L巧上前一步,開口說道,聲音里是十足的嚴(yán)正。如今看來,殷怡晴是必定不會罷休的,讓她背地里做動作,倒不如讓她同行,也好就近監(jiān)視,早作應(yīng)對。
殷怡晴看了看她,已然明白用意。她從未見過俞鶯巧如此認(rèn)真的模樣,一時也難免心虛,想自己剛才的話,怕是真惹這妹子動了氣。若再違逆,只怕不好收場。她抿出一絲笑意,點頭道:“既然鶯巧妹子開口,我就走這一遭吧!
如此,眾人各懷心思,又繼續(xù)上路。一路默然,待到傍晚,因殷怡晴的事耽擱了許久,也未能趕到下一個城鎮(zhèn)。眾人只得選了干凈地方,準(zhǔn)備露宿一夜。還未等眾人生火起灶,殷怡晴不知從哪里又換了一身衣服來,朱紅裙衫配了深紫外袍,帶著十足的惡意到肖讓面前好一番晃悠,終是迫得肖讓遮著眼,起身往別處去看風(fēng)景。殷怡晴這才心滿意足,到一旁休息去了。
這些都看在俞鶯巧的眼里。無語之余,她忽然有種異樣的失落。終究她是外人,他們同門之間的事,她不該插手才是。這樣一番下來,倒是她多此一舉,還惹惱了另一個人……
符云昌自回來之后,就沒怎么與她說話。一人默默地待在一旁,神情甚是落寞。肖讓也曾說過,既然比武招親,便沒有因為怕輸而來現(xiàn)學(xué)武功的道理。開始時,以為符云昌是尋釁羞辱,所以才出此下策,也沒覺得不妥。但如今看來,似乎反而是她折辱了他……
諸多糾結(jié),她也不知如何解決,只得埋頭做事。又過了片刻,待到水開粥滾,她起身去找肖讓。
日落月升,將暗未暗。周圍水汽蒙蒙,似乎是雨兆。她循著肖讓的足跡走了片刻,就見他站在不遠(yuǎn)處,也不知看著什么出神。她走過去輕輕喚了他一聲:“公子!
肖讓回身,抬手招了招,道:“你過來。”俞鶯巧不明就里,卻聽話地走了過去。肖讓笑著,指著面前的樹枝對她道:“看!
俞鶯巧順著他的指向望去,就見那細(xì)細(xì)的枝丫上,懸著一個小小的蝶蛹。
肖讓道:“也不知它何時破繭。明日只怕有雨,別傷著了才好!
他說話之時,目光只在蝶蛹之上,唇角的笑意輕淺而又溫柔。俞鶯巧看著他,也笑了笑,開口道:“方才多謝公子!
“謝什么?”肖讓問。
“穿花戲蝶之事……”俞鶯巧低了低頭,“其實公子也不必替我掩蓋。一路之事,終究是因我而起!
“呵,原來是這個啊。說來還要跟你道歉才是,我?guī)熃愕耐嫘Φ拇_開得太大了!毙ぷ屨f道。
玩笑?從穿花戲蝶開始,她就一路布局。暗中跟蹤,幾番加害,雖不知她用意為何,但這還算是玩笑么?符云昌也好,后來那班主也罷,若稍有不慎,只怕有性命之憂啊!俞鶯巧想到此處,眉頭微皺,不自覺地想起符云昌的評價:缺心眼。
她稍微斟酌了一下言辭,懇切道:“公子,身在江湖,多少要有防人之心,太過寬宏,是要吃虧的。殷姑娘與你是同門,我本不該說她是非,只是……還請公子多少小心些!
“不愧是安遠(yuǎn)鏢局,果然小心謹(jǐn)慎。不過你盡管放心吧,師姐她并無惡意!毙ぷ屝Φ馈
俞鶯巧嘆口氣,“殷姑娘的事暫且不提了。路上的陌生人,還請公子多提防些才好。”
“你這話,莫非是指班主他們?”肖讓道,“這么一想,你堅持要改道,莫非就是因為他們?呵,難為你這樣操心。不過,俗語說相由心生,清音姑娘那般美人兒,能壞到哪里去呢?”
俞鶯巧聽到這話,心中幽幽生出一股子怒氣,糾纏不散。這一路,她費心盡力,班主那一行人自然不必說,今日設(shè)計引出殷怡晴,也是為了他。一番好言相勸,他不領(lǐng)情也罷,沒想到,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竟都是操心太過么?還有那以貌取人!什么叫“那般美人兒,能壞到哪里去”?……眼前這男人,究竟該說是單純,還是大而化之啊?簡直不可理喻!不知怎么的,她竟越想越氣,深深覺得不值之余,更隱約生出委屈來。
眼看她變了臉色,又蹙眉沉默,肖讓不免疑惑,問道:“怎么了?”
俞鶯巧抬眸看著他,心頭郁悶只待發(fā)泄。她也不多說,起手一拳,擊向他的胸口。肖讓猝不及防,被生生擊中,痛呼了一聲。俞鶯巧這一拳自然有分寸,并不致傷。她收回拳頭,只淡淡說道:“我也沒有惡意,跟公子開個玩笑罷了!
肖讓滿臉錯愕地揉著胸口,本還想問她緣由,聽她這么說,他略微怔忡,而后嘆了一聲。他吁口氣,抬起手來,用手背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含著笑無奈道:“你也學(xué)會淘氣了。好了,回去吧,天都黑了!
俞鶯巧目送著他離開,卻不著急跟上。額前,殘留著他手背上的微涼,慢慢冷卻下她浮躁的心緒。她看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露了笑意,低聲嗔道:“笨蛋。”
眾人吃罷晚飯,各自歇息。第二日一早,果真下起了細(xì)雨。輕薄霧氣彌漫在雨中,悶悶地帶著濕。肖讓起身看到這副景象,連連嘆氣,哪里還有趕路的心思。俞鶯巧也知道他的規(guī)矩,下雨之日沾不得泥水,于是便囑咐眾人小心慢行,只走了幾里路,到一處官驛便停了下來,停車歇馬,避雨休息。
驛站簡陋,肖讓少不得挑剔一番,殷怡晴則完全相反,一進門就與驛夫們聊起了天,只片刻工夫便已熱絡(luò)。俞鶯巧安頓完這兩人,便去后院檢視馬車。雨勢不過蒙蒙,她也未撐傘,徑直走到馬車旁,蹲身檢查車輪。她正查檢,卻聽有人走了過來,她抬頭,見是符云昌。因昨日之事,她一直沒能跟他說上話,如今見他來,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才好。符云昌站定,眼神略有些閃爍,寒暄了一句:“看馬車?”
俞鶯巧點點頭,起身問道:“符大哥有事找我?”
符云昌的表情略有窘色,輕聲道:“你別跟那娘娘腔學(xué)什么花花蝴蝶,你要真想學(xué)輕功,我教你鬼蹤步!
他說出口的話,帶著十足的認(rèn)真,讓俞鶯巧忘了糾正他的口誤。她有些驚訝,更滿心不解,誠懇道:“符大哥不必如此,我學(xué)輕功是為了……”
她話沒說完,符云昌便打斷道:“我知道!彼欀碱^,一臉的懊惱沮喪,“我想了一夜,也只能這樣了。輸贏什么的,到時候再說?傊瓦@樣,我先進去了。”他說完,垂著頭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折了回來,問她,“你這么淋著行不行?要不要我替你拿把傘來?”
俞鶯巧望著他,也不知答什么好。心頭,微微有些膽怯。她想了想,道:“符大哥,我何德何能,讓你如此上心?”
符云昌聽她這么問,竟是一驚。他有些無措,吞吐著道:“?這個……要我怎么說呢?呃……硬要說的話,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好。”他暗暗壯了底氣,提高了音量,道,“反正,你做我的壓寨夫人就對了!”
“……”俞鶯巧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道,“符大哥的心意,鶯巧先謝過了;榧拗,還要看比武招親。肖公子的確與此事無關(guān),還請符寨主別再尋他麻煩了!
符云昌皺起眉頭,道:“誰要去搭理那個娘娘腔,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如此就好!庇狷L巧笑了笑。
她一笑,符云昌便也跟著笑了:“你高興就好。我去替你拿傘!彼f完,轉(zhuǎn)身輕快地跑回了屋里。
俞鶯巧說不清自己的心情,也無心再看馬車,只是默默站著。這時,嬌媚的笑聲在她身后響起,殷怡晴的嗓音帶著些許揶揄:“果然是段好姻緣?磥砦业故亲隽嗣饺肆恕!
俞鶯巧回頭,就見殷怡晴執(zhí)傘站在馬車頂上,正含笑望著她。“殷姑娘說笑了。在下還有事在身,不多陪了!
殷怡晴飛身下了馬車,擋在俞鶯巧身前,依舊笑道:“一句玩笑,妹妹就生氣了?”
“在下一介粗人,不敢高攀殷姑娘,‘妹妹’二字,實不敢當(dāng)!庇狷L巧抱拳道。
“看來不只是剛才那句玩笑了。你是氣我引來符云昌的事吧,可這究竟又有什么好氣的?”殷怡晴笑道,“他來劫道,雖給你添了麻煩,但有我?guī)煹茉,又哪里會讓你傷到分毫。事實不也如此么?如今,受傷的是我(guī)煹,他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可氣的?你我?shù)年交情,難道就為這點小事一筆勾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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