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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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鶯巧想了想,道:“六成!
“好,試試看。”
俞鶯巧答應(yīng)一聲,走到了第一塊小石頭旁,照著他的樣子跨出了左腳,慢慢地旋身,換右腳……她走得極慢,且踉蹌。因不熟練,身子還東倒西歪的,看起來有些可笑。
肖讓笑著搖頭,道:“手指硬也就罷了,怎么連身段也這么硬?”
俞鶯巧聽他這么說,心里羞怯,步伐便略微急躁起來。雙腳交叉之際,落點沒有取穩(wěn),又被腳下的小石磕絆了一下,身子一下歪了。若是平時,這點小事不至于摔倒,可偏偏此刻她的動作極為怪異,雙腳都快扭在一起,怎么也穩(wěn)不住。眼看就要倒地,腰上忽生一股力道,將她撈了起來。她穩(wěn)穩(wěn)站定,松了口氣,抬頭就對上了肖讓的眸子,一瞬心慌,她竟說不出話來。
肖讓皺眉看著她,道:“小心?膳さ侥_了?”他雖問著,人卻已經(jīng)蹲了下去,伸手輕捏她的腳踝。俞鶯巧怔怔地不敢動,就聽他說:“還好沒事,若傷了筋,倒是我的罪過了!
診視完畢,他站起了身。這一番下來,他似乎有些疲憊,眉頭微微蹙著,額上也浮了薄汗。他將領(lǐng)口拉開一些,自嘲道:“唉,真不知道是那素心白后勁大,還是我轉(zhuǎn)太多圈了……好熱……”他說著,從懷里拿出折扇,替自己打起了風(fēng)來。
“公子累了,早些休息吧。”俞鶯巧笑了起來,道。
“也好……”
正說話間,忽有一陣夜風(fēng)拂面而來,清涼暢快。肖讓長舒了一口氣,略微抬眸,便見天清月朗。耳畔,蟲鳴隱隱,別有生趣。他含笑,贊嘆一句:“好夜色!
俞鶯巧聽得此話,隨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那輪皓月。
“月映林塘淡,風(fēng)含笑語涼。”肖讓低吟一句,又問俞鶯巧道,“你道如何?”
俞鶯巧想了想,認真回答:“無云無星,明日想來晴好,只怕日頭曬人,公子且小心!
肖讓一聽,重重嘆了一口氣,手中折扇一揚,在俞鶯巧的額上輕輕敲了下,嗔她一句:“小木頭!
陌生的親昵與溫柔,讓俞鶯巧有些無所適從,她怔怔看著他走遠,帶著惶惑,又抬頭望向了那輪明月,心緒久久不安……
這一夜,俞鶯巧未曾好睡,三更的時候去鏢師的院落里查看了一下,又囑咐好生守夜;胤柯运似蹋炀土亮。她梳洗完畢,又將車馬整備妥當(dāng),便去請肖讓。還未進院門,就聽琴聲泠泠。她心中一動,放緩了步子,悄然走入院中。就見肖讓早已起身,正坐在園中的柳樹下,枕琴膝上,靜靜彈奏。晨光煙柳,鶯歌婉轉(zhuǎn),伴那琴聲,分外動人。
俞鶯巧并不懂音律,也聽不出那曲子的高低,所能想到的,只有“動聽”二字。她不敢打擾,佇立靜聽。忽然,柔和曲調(diào)里不期然地透出一聲雜音,那般突兀,連俞鶯巧也聽了出來。琴聲戛然而止,肖讓長嘆了一聲,久久未再撥弦。
俞鶯巧這才走了過去,喚他一聲:“公子!
肖讓抬頭,笑應(yīng)道:“早。”他看著俞鶯巧,略微打量了一番,搖頭道,“看看你的樣子,定是昨晚沒睡好吧,眼圈兒都黑了。唉,這身衣裳色太淺,更襯得臉色暗了,換件鮮艷的興許會好些。我替你選吧!彼f著,抱琴起身。
俞鶯巧見他抱琴的動作有些異樣,又想起方才那一聲錯音,已明白了緣故,對他道:“公子手傷未愈,何必勉強撫琴?”
肖讓一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其實也無妨,只是不能多彈。到琴集之日,應(yīng)該就無礙了!
俞鶯巧又生愧疚,道:“我這就去為公子請一位琴師隨行。”
“不必了!毙ぷ尩,“若我選琴師,技藝容貌還可以將就,但若音律之上意見相左,實在是忍不得。高山流水,知音難求。還是別費那工夫了!彼f完,話題一轉(zhuǎn),“好了,別管這些了。你隨我來換衣裳,再抹些脂粉才好!
俞鶯巧也不好再說什么,隨他去了。
半個時辰后,她照著肖讓的意思換上了珊瑚紅的裙裳,挽著綠松色金絲紋的披帛,施了淡淡的脂粉。肖讓又說她全無裝飾,太過素淡,又拿出了首飾匣子,替她選配飾。左挑右選,終是定了金絲嵌了綠松石的鈿花。好一番工夫,肖讓總算滿意,眾人這才啟程。臨行之前,那翠紅樓的鴇兒大有不舍之意,直說肖讓是個知己,她替眾人備了點心,又贈了一壇子素心白,這才依依別過。
符云昌睡了一夜,今早卻還宿醉,雖喝過醒酒茶,也還頭暈。俞鶯巧便勸他不必騎馬,又將第二輛馬車稍微收拾了,讓他休息。
眾人走了半日,近午時的時候,便停下歇息。俞鶯巧替肖讓送過茶點,又取了一份,去第二輛車上看符云昌。同她一樣,符云昌也被肖讓逼著換過了衣衫,煙青衣裳,襯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蹙著眉頭,半倚著車廂壁,閉目養(yǎng)神。聽得有人進來,他略微看了一眼,見是俞鶯巧,他頓生歡喜,笑著招呼一聲:“妹子!
俞鶯巧并不習(xí)慣這個稱呼,但他似乎叫習(xí)慣了,她便默默應(yīng)了。她放下手中的茶點,問道:“寨主可好些了?”
“沒事。”符云昌逞著強,一邊說一邊取了塊糕點塞進口中。但到底是宿醉,他的腸胃尚未恢復(fù),只吃了半塊,便有些咽不下了。
俞鶯巧見狀,勸他道:“寨主別太勉強,若是還不舒服,就再休息會兒吧!
符云昌皺著眉頭,抱怨道:“你別對我這么客氣,怪生疏的。”
俞鶯巧不解他的意思。
符云昌見她不答話,又道:“我叫你妹子,你該叫我哥哥才對。”
俞鶯巧聽罷,抱拳道:“既然寨主開口,今后便改稱‘符大哥’吧。”
符云昌覺得哪兒不對,忙道:“不是這樣子,哎,你……我說,你是真不明白?”
俞鶯巧聽他這話,想起昨夜肖讓所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我明不明白不重要,寨主若真有意,比武招親之日,我恭候便是!
符云昌笑了起來,“這倒是。終究我比你厲害些,十拿九穩(wěn)的事兒!
“既然十拿九穩(wěn),寨主何苦還一路追來?”俞鶯巧問道。
“我……”符云昌想了想,反問,“你當(dāng)真不是跟那娘娘腔私奔的?”
聽到“私奔”二字,俞鶯巧臉色微變,道:“我已說過,這趟是人身鏢。寨主若還不信,我也無話可說了!
符云昌察覺她的不悅,早已后悔自己的用詞,忙賠禮道:“我當(dāng)然信你!嘖,也不知是哪個混賬給我亂傳的消息!”
聽他提起此事,俞鶯巧原本壓下的疑慮復(fù)又升起。沒錯,正是有人故意放了假消息,引來了符云昌和一眾綠林。若非如此,也不必改道,更不會有人受傷。一想起肖讓手上的傷,她心中又生自責(zé),只怪自己未盡到保護之責(zé)。
眼見她一臉愁容,符云昌忙又笑道:“不過現(xiàn)在也挺好嘛,要不是我趕了上來,也不能像這樣在一起說話!
俞鶯巧聽罷,又生了疑慮,問了一句:“寨主那日明明已經(jīng)走了,后來又是如何知道我們改道的?”
“還不是那個混賬傳的消息嘛!”符云昌狠狠罵道。
“同一個人?”俞鶯巧問。
“兩次都是飛鏢傳書,字跡也一樣,肯定是同一個人。也不知是哪一路!狈撇f道。
“寨主可否將信給我看看?”
符云昌一聽這話,面露苦色:“本來是帶著的,昨天被那娘娘腔拉著換衣服就……”
俞鶯巧聽罷,低頭思忖起來。能及時通知符云昌改道,只怕是一路尾隨。如此陰魂不散,到底與肖讓有何深仇大恨?不論對方是誰,到底應(yīng)該見見真容,把話說清楚才是。她想到這里,對符云昌道:“寨主,我想請您幫個忙!
符云昌點了點頭:“妹子你別跟我客氣,有話就說。還有,你不是說改叫符大哥么?”
俞鶯巧不由笑了,抱拳道:“符大哥,此事還要委屈你了!
符云昌也沒多問,只是順著她笑,又點了點頭。
……
眾人休息了半個時辰,繼續(xù)上路。俞鶯巧只說要警戒,便未同肖讓一起乘坐馬車,自己騎了符云昌的馬,跟著馬車而行。到一處岔路口時,她策馬走到第二輛車旁,對趕車的鏢師使了個眼色。鏢師會意,駕著馬車離開了車隊,拐上了岔路。
片刻工夫,馬車入了一片小林,鏢師拉韁停了下來,問俞鶯巧道:“鏢頭,要怎么做?”
俞鶯巧下馬,看了看四下,道:“就把他丟在這兒吧。”
鏢師雖有驚訝,卻還是點了點頭,他進了車廂,把符云昌扶了出來。大約是因為宿醉,符云昌又睡了過去,并未被吵醒。
“這酒還真厲害。”鏢師笑言一句。他將符云昌扶到一旁的樹下,又問俞鶯巧道:“這樣就好了?”
俞鶯巧點點頭,又走到符云昌身旁,抱了抱拳,道:“對不住了?赡憬K究是山賊,與你同行只怕多生事端。日后我必親自上羊角山賠罪。”她說完,又囑咐鏢師道,“回去之后別跟公子提起此事,只說他是自行離開的就是!
鏢師點頭,答應(yīng)了一聲。
俞鶯巧又看了看四下,道:“我們回去吧,遲了只怕公子起疑!彼f完,翻身上馬,疾行離開。鏢師也無二話,駕起馬車,緊隨其后。
小林之中,只剩下了符云昌一人。日影搖晃,雀啼啾啾,他在樹下安然沉睡,全不知發(fā)生之事。
約莫過了一刻工夫,一道身影輕輕飄落林間,樹影之中,緩步走出個嬌媚女子。她走到符云昌面前,皺眉嘆了口氣,輕聲自語一句:“好沒用的家伙!彼妨艘芬氯梗紫律韥,正要替符云昌診視,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右手腕。
符云昌皺眉看著她,道:“可抓住你了!你就是傳信給我胡說八道的那個混賬吧!”
女子抿了抿唇,已然明白了。她目光流轉(zhuǎn),四下看了看,繼而朗聲道:“真是大意了,竟然會中這么簡單的圈套。鶯巧妹子,出來吧!
隨她話落,俞鶯巧從一片樹木之后繞了出來,垂眸抱拳道:“在下實在無法,才出此下策,若是冒犯了姐姐,還請包涵!
原來這女子,正是梅谷弟子殷怡晴。
殷怡晴望著俞鶯巧,也沒生氣,只是笑道:“不愧是鶯巧妹子,看來你早就察覺到我了!
“只是懷疑,也不敢確定是姐姐!庇狷L巧走了上來,道,“姐姐與公子系出同門,為何要散布謠言,對他不利?”
殷怡晴嘆口氣:“鶯巧,明明你跟我才是知交,怎么反倒幫著我?guī)煹茇?zé)怪我?”
“我并非責(zé)怪姐姐,只是我既接了鏢,自然要護公子周全。姐姐做事自有姐姐的道理,我只想知道因由而已。另外,還請姐姐適可而止,莫要損了同門情誼!庇狷L巧道。
“呵,我要是不承認,你又能把我怎么樣?鶯巧妹子,我武功如何你是知道的,咱們別傷了和氣!币筲缯f著,不屑地看了符云昌一眼,“勸你趕緊松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符云昌氣道:“這種威脅,老子會怕?!”
殷怡晴輕蔑一笑,左手一翻,一根銀針赫然指間。眼看那銀針扎下,符云昌忙起手,格住了她的手腕。殷怡晴嫣然一笑,手指一彈,銀針激射而出,直刺符云昌眉間。符云昌騰不出手來,而那電光火石的速度,又哪里容人阻止。正當(dāng)危急之際,一點紅影倏忽一閃,如毒蛇吐信,將那銀針吞沒。原來,殷怡晴拿出針時,俞鶯巧已知不妙,趕上了前去。幸而她鞭法如神,才能在那二人如此靠近的情況下,一鞭奪下寒芒。
如此技法,若要取人性命,也是尋常。殷怡晴知她認真,抿著笑意,道:“鶯巧妹子今日是當(dāng)真不放過我了?”
“我并非要為難姐姐,姐姐這又何必?”俞鶯巧誠懇道。
眾人正僵持之際,忽聽肖讓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無奈,喚道:“師姐!
聽得這聲呼喚,殷怡晴笑容一斂,眉宇間暗色頓生。
俞鶯巧并未想到他來,著實嚇了一跳。也不知現(xiàn)在這般局勢,該怎么跟他解釋才好。她猶豫著,開口道:“公子,其實……”
肖讓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往下說。他走到殷怡晴身前,搖頭嘆道:“師姐啊,我不是早讓你別用銀紅配蔥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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