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暗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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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的漸漸西斜昭示著時間的流走，天色一點點地暗下來，燈開始被一盞一盞地點亮。
顏明夕坐在地上，手里攥著電話。
沈一晨是穿著睡衣走的，兜里能有個洗皺的一塊錢就不錯了。好在他是帶著手機(jī)的，一個電話什么人叫不來，倒是不需要太擔(dān)心。
顏明夕和沈一晨之前也冷戰(zhàn)過，不知道他生的哪門子邪氣，冷著臉轉(zhuǎn)頭就走。十天半月不聯(lián)系，然后再出現(xiàn)的時候只字不提，面色如常，只可勁兒地折磨她，發(fā)泄著憋著的怒氣。
顏明夕把手機(jī)捏來捏去，最終嘆了口氣，撥通了沈一晨的電話。響了很久之后，電話被接起來。
顏明夕輕聲問：“你在哪兒？”
那頭沉默著不說話，聽得到周圍的孩子嬉鬧的聲音。
顏明夕很熟悉這樣的聲音，短暫的愣神之后她拿著鑰匙出門。
電話沒有被掛斷，但兩邊的人都沒有再說話。
直到顏明夕走出入戶大堂的門，看到了坐在夕陽最后一抹余暉下的沈一晨。他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卻偏偏選擇枯坐在她家的樓下。
這一刻，他不再是西裝革履、精明干練的商界精英，也不再眼神犀利、言辭奪人。
這一刻，他穿著棉質(zhì)的普通睡衣，頭發(fā)亂糟糟地坐在樓前花園的座椅上，手里拿著電話放在耳邊，眼神迷茫而落寞。
顏明夕的心漏跳了一下。她的理智壓抑不住情感的沖動，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沈一晨。
沈一晨身子一僵，手垂在一旁愣了一會兒，然后緩緩地抱住了顏明夕，收緊了他的懷抱。
夜色撩人。
顏明夕抬起沉重的胳膊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鬧表，天，凌晨一點十分了。
沈一晨單手支著頭，側(cè)著身子看著她。
月光中他的面容清晰，一雙眼眸濃黑如墨，混入了夜色當(dāng)中。
顏明夕帶著哭腔求饒：“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過我吧。我困，我想睡覺�！�
沈一晨竟然頗為認(rèn)真地想了想顏明夕的要求，搖搖頭說：“我一點也不困，不如繼續(xù)吧。”
……
第二天，顏明夕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中午，太陽早早地就溜了進(jìn)來，曬得室內(nèi)暖洋洋的。
沈一晨還沒有醒，平躺的睡姿，面容寧靜，眉心舒展，一派溫和——與平日里鋒芒畢露的精英形象相差甚遠(yuǎn)。
顏明夕不自知地注視了他良久，直到沈一晨睜開眼睛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的舉動。
沈一晨眼神清明，似有笑意一般地看著顏明夕說：“看我做什么？”
顏明夕緩了一下，笑了：“等您起床，好給您問安呀。”
“皮癢是不？”
“不癢，不癢，一點也不癢。我這就去給您做早飯，哦不，午飯。”
“你再用句敬語試試？”
顏明夕故作驚恐地捂住嘴巴跳下床去。
等吃完了午飯，顏明夕才發(fā)現(xiàn)昨天電話調(diào)了靜音之后沒有調(diào)回來，已經(jīng)有幾個未接來電和短信了。
喬小楚打了兩個電話，然后發(fā)了一個短信問她是不是還活著。
同事劉雨彤打了一個電話，追加了一個短信，問她周末去加班不。
汪東城打了一個電話，附加一條短信，說叔沒事，不用回了。
姜楊打了一個電話，沒有短信。時間是昨晚的九點整。
顏明夕給姜楊打過去，響了好久都沒有人接。就在顏明夕要掛斷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姜楊沒睡醒似的，嗓音沙啞地“喂”了一聲。
顏明夕還沒等說話，那頭一女人帶著睡意的聲音不耐煩地說：“誰呀，大周末的也不讓人睡個安穩(wěn)覺�！�
電話被掛斷。
顏明夕看著手里的電話愣了愣，隨即自嘲一般地笑了。
恰好沈一晨端著茶杯走進(jìn)客廳，看到了顏明夕的笑容，皺眉問：“怎么了？”
“沒怎么�！�
“怎么笑得這么……難看�！�
盡管顏明夕早就知道沈一晨眼毒，但沒有想到他連她的笑都能看出不一樣來。想來姜楊與她之間不過是短短的交情，少則半年多則兩年便是要離別的。其實距離和時間都不是問題，心頭的荒蕪才是這世間讓人心分隔、遠(yuǎn)離的最根本原因。顏明夕頗為無賴地笑：“想笑就笑唄�！�
沈一晨估計是拋頭露面的日子過得太多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就堅持不出門。他穿著睡衣在屋里無所事事地閑溜達(dá)，過一會兒就把正在畫圖的顏明夕拎起來折騰一番。
在沈大爺?shù)谒拇伟驯舆f到顏明夕面前，說“給加點水”的時候，顏明夕怒了，一揚手吼道：“你能不能消停地自己待會兒？”
顏明夕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隨手一揮的命中率這么高，沈一晨手里的杯子順勢就做了拋物線運動飛了出去，哐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碎了。
顏明夕張大嘴巴看了看一地碎片，又看了看沈一晨的臉色，心想：又闖禍了。她懊悔地對沈一晨說：“我……我……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沖你發(fā)脾氣的�！�
沈一晨臉色卻沒有冷下來，反而十分柔和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隱隱的笑。
這樣的表情讓顏明夕更加拿捏不準(zhǔn)他的態(tài)度了，惴惴不安地問：“你生氣了？”
沈一晨捏了下顏明夕的鼻子，笑著說：“是你在生氣�！�
這……我生氣沖你吼，你倒高興了，居然還笑了！平日里，我孫子一般的伺候你，看你臉色做人，你整日冷著一張臉，找個機(jī)會就訓(xùn)我兩句，不給個好臉色的……
沈一晨有病吧，該不會有受虐傾向吧。
顏明夕越發(fā)不安，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
沈一晨一把按住她：“我去，你畫圖吧。”
哪里還有心思畫圖，顏明夕看著在收拾玻璃碎片的沈一晨，腦子里跟團(tuán)了一團(tuán)糨糊一般，迷瞪瞪的。
下午的時候，姜楊打了電話過來，全然不提早上的事兒，只問圖紙的進(jìn)度。
顏明夕看了看表：“五點前能發(fā)給你，到時候你去郵箱查收下吧�！�
姜楊應(yīng)了聲“好”，就掛了電話，連句玩笑都沒有開。
顏明夕心里又多了一道問題：我這又是哪里得罪這位爺了？
周一一大早，顏明夕把沈一晨從床上拽起來。這人就不能懶著，隨意地篡改生物鐘。之前沈一晨晚睡早起的，睡覺的時間說多了也就五六個小時，也沒見他有拖拖拉拉的時候。
這才兩天的自然醒外加午睡，就把人給養(yǎng)懶了，鬧鐘都響了兩次了，聽得顏明夕都要會唱了，這人還不起來。他把頭埋在被子里，繼續(xù)挺尸。
昨晚沈一晨說過他今早八點有會，讓顏明夕早上上班的時候順路把他送到會議中心就行。
這會兒，顯然睡覺在他心中地位卓然，已經(jīng)超過了他的工作。
顏明夕使勁地拽沈一晨的胳膊：“沈總，您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門口插檔的不算，排隊的就五百多人等著您去呢，您怎么舍得讓大家失望�！�
沈一晨紋絲不動。
顏明夕沒招兒，只得去撓他的癢。撓一下他躲一下，順道還蹬蹬腳表示下不滿。
顏明夕拿著他的電話威脅道：“你再不起，我就打電話給你秘書了，說你留戀溫柔鄉(xiāng)不去開會了。”
沈一晨不為所動。
顏明夕一想發(fā)現(xiàn)這個威脅毫無威力，那是沈一晨的秘書，知道了又能拿他怎樣，只會幫著他善后。
顏明夕實在是沒想到，雷厲風(fēng)行的沈一晨居然會有賴床這樣的死穴，還軟硬不吃。這要是扔下他不管吧，事后以他對她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來說，受苦的肯定不會是沈百萬沈大爺?shù)摹?
顏明夕只能揀荒誕的招數(shù)來了，她俯下身子吻在沈一晨的后脖子上，順道還伸出舌頭舔了舔：“相傳，美麗姑娘的morning kiss可以喚醒沉睡的王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說完她自己先反胃了一下。
沈一晨一只手?jǐn)堉�，一只手撐了下床，翻過身來，按著她的頭吻了上去。
綿長的親吻之后，沈一晨放開顏明夕，一雙眼睛清亮清亮的，面帶笑意地說：“Good morning.I like your wake up story, my girl.”說吧，他利落地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洗漱。
顏明夕一邊疊被一邊憋氣地想：又被騙了！他的會議時間肯定不是八點。
周一院里有例會，總結(jié)過去一周、展望本周的工作匯報。
以房地產(chǎn)行業(yè)普遍低迷的現(xiàn)狀來說，工程的數(shù)量減少，對質(zhì)量的要求就相應(yīng)地提高了。這個時候能夠拿地做大片居住區(qū)的，不是知名的大集團(tuán)，就是央企。動蕩之下，唯有豐實的資金鏈支撐才能持續(xù)經(jīng)營。
院長明示大家，我們是服務(wù)行業(yè)，要以甲方為先，不僅要以我們院過硬的技術(shù)水平取勝，優(yōu)良的服務(wù)態(tài)度也是我們要努力做到的。
會后，顏明夕領(lǐng)會了下會議精神，給汪兆東發(fā)了一條短信：我們是服務(wù)行業(yè)嗎？
汪兆東向來不耐煩回信息，一個電話打了回來，未語先笑：“怎么了，又受甲方氣了？說給叔聽聽，解解悶�！�
“滾。”
“叔不是服務(wù)行業(yè)，你可是服務(wù)行業(yè)啊。你這個服務(wù)態(tài)度很不端正�！�
顏明夕這才想起來，汪兆東身在甲方，實實在在的剝削者：“看來我訴苦找錯階級對象了。你還有正事不，沒正事我掛了。”
“別，別，叔關(guān)心下你的個人情況�！�
……
顏明夕果斷地掛了電話。
費校少的電話緊跟著就打了進(jìn)來，“剛才還占線，和四兒談情說愛呢？”
顏明夕翻了個白眼，想起來費校少根本看不到，不禁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閑得沒事了？”
“有事。沒事我能費勁巴拉地給你打電話嗎？”
“那請費爺直說。”
“有人給我送了一箱車?yán)遄�，你們女的愛吃吧。爺給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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