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機會(1)
-
魯賓那油汪汪的臉復(fù)雜地微笑著,他全身都是黑色衣服,最為突出的是黑色襯衫上面印著的碩大狗頭,那狗張著血盆大口,惟妙惟肖,不知為什么,我看到魯賓穿了這件衣服,覺得他并不是我以前熟悉的魯賓了,有那么一種被人利用或是做了別人走狗的感覺。
春天是一年里最好的季節(jié),到處散發(fā)著芬芳,雖有一些倦怠但并不是帶有腐朽氣味的沉墮,春天來了,又一次賣弄風(fēng)騷大張旗鼓地來了。
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離開Kelly兩個月了,我住在租金低廉的青年公寓里,依然給各個雜志寫稿,雖然稿酬不高,但日常生活足可以維持。
起床之后我會外出吃早點,買一個煎餅果子或者是一碗鍋巴菜,然后一邊吃著煎餅一邊順便到早市上的舊書攤轉(zhuǎn)一圈,買一些寫作上能用得上的舊書籍,回去時再買些吃的作為中飯和晚飯,然后在公寓里繼續(xù)寫稿,這幾乎就是我一天的全部生活。
五月初的某一個周日,魯賓出現(xiàn)了。
我住的地方魯賓當(dāng)然知道,但我換了新手機號碼他卻不知道,所以魯賓只能親自上門來找我。幾個月沒見,我和他見面后都很興奮,魯賓整個人的氣色比上次在大排檔聊天時好多了,魯賓說他現(xiàn)在找到一份比較不錯的工作,在一家雜志社做美術(shù)總監(jiān),待遇很不錯。
大學(xué)念書時,魯賓就是學(xué)美術(shù)的,他的眼光獨特、審美另類,辦事能力也比較強,他能在工作上受到上司重用,這一點我不會懷疑。魯賓開始打聽我的近況,我說我很好,逃婚的事情我沒說,即便我不說估計魯賓也都知道了,因為Kelly和魯賓也是朋友,Kelly很可能打電話向魯賓訴苦,逃婚這件事情我沒興趣提起,這也是我換了新手機號碼而沒有主動聯(lián)系魯賓的原因。
因為逃婚這件事情使我和魯賓談起話來都有那么一點點尷尬,與以往親密的交談風(fēng)格不同,多了一些隔閡,我和魯賓似乎都有意回避關(guān)于逃婚關(guān)于Kelly的所有事情。之前我很擔(dān)心魯賓這次親自上門是來替Kelly教訓(xùn)我的,還好不是,我放心了,慢慢地二人的交談也變得隨意起來。
“你目前就職于哪一家雜志社呢?”我問魯賓。
“《藝·周刊》!濒斮e低低的聲音說著,似乎有種輕描淡寫的味道。
“什么?”我吃了一驚,“你說什么?你說你現(xiàn)在就職于《藝·周刊》,是《藝·周刊》的美術(shù)總監(jiān)?”
“呵呵,是啊,就是《藝·周刊》!濒斮e摸了摸他那修剪得干凈利落的小平頭。
《藝·周刊》這本雜志我是了解的,以前在大學(xué)里每一期《藝·周刊》我都會很認(rèn)真地看,后來畢業(yè)了,因為一本《藝·周刊》挺貴的,我就沒有機會免費閱讀了,但是每當(dāng)在舊書攤看到過期的刊物,我還是會買下來,因為在津海,《藝·周刊》雜志是最有名最前衛(wèi)最權(quán)威的時尚雜志,雖說《藝·周刊》屬于綜合性中文雜志,但主要刊登文藝方面的資訊,受眾在十五至二十五歲之間,不僅在本地甚至全國都有穩(wěn)定的讀者群。
《藝·周刊》極力打造的是一種格調(diào)、一種品位和一種生活,經(jīng)營理念是:持續(xù)閱讀《藝·周刊》就象征著一種高品位的生活,所以說,雖然《藝·周刊》在雜志中是最貴的,但它仍然有著龐大的并且不斷擴(kuò)大的讀者群。
魯賓的長相不佳,不過我不能夠否認(rèn)他獨有的對文藝的敏銳洞察力,魯賓的這種能力我也是足夠相信的,但是,他能以如此短的時間,神不知鬼不覺地進(jìn)入《藝·周刊》,而且還擔(dān)任什么美術(shù)總監(jiān),既然是總監(jiān),聽起來也像是個部門的頭頭,不管怎么說,魯賓如此大的轉(zhuǎn)變的確令我感到羨慕和吃驚。
“你……究竟是怎么……”我很希望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桇斮e他是怎么混進(jìn)《藝·周刊》的,但是我那樣問了之后,就會令魯賓感到我有輕視他的意思。
“我是如何加入《藝·周刊》這件事說來話長,這些以后有合適的時機我會告訴你,我今天來并不是找你聊天,而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談一談……”
“哦?”我盯著魯賓的臉,心里在敲鼓,“什么……你想跟我談什么事情呢?”
“有一個機會……”
“什么機會?”我愣了一下才問。
“非常大的一個好機會!”
“你別賣關(guān)子,魯賓,你會好好說話嗎?”
“顧直,你以前給《藝·周刊》寫過稿子嗎?”
“我投過稿,但是《藝·周刊》沒有采用過,”我撇撇嘴,稍作解釋,“畢竟《藝·周刊》那么有名氣,寫稿子的人太多了,怎么,你問這個做什么?”
“如果《藝·周刊》向你約稿,你會接受嗎?”
“?”魯賓突然這么問,我真是沒想到,“《藝·周刊》向我約稿,呵呵,我又不是什么知名作家,這怎么可能呢?”
“當(dāng)然……當(dāng)然這里面有我的原因……”魯賓世故地干笑了兩聲,“別忘了我是《藝·周刊》的藝術(shù)總監(jiān),我在雜志社也算有地位的人,說句話還是有分量的,但是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還寫不寫了,還有興趣在這方面發(fā)展嗎?”
“這……”我猶豫著不知如何回答。
“我們一起讀書時,你看了那么多書,你不是說你骨子里一直有一個文學(xué)夢嗎?你千萬別放棄。
“我沒放棄,我現(xiàn)在每天還在寫東西!蔽亿s緊說。
“那就好,”魯賓釋懷地一笑,“那么你就給《藝·周刊》寫稿子吧,稿酬什么的都好說,希望你寫一部長篇,《藝·周刊》會每期連載,不過,題材必須由《藝·周刊》的上層整體策劃把握,發(fā)揮的范圍小了些,你也不是第一天給雜志寫文章,這些你是懂的,對吧?”
“寫什么題材呢?”雖然感覺不現(xiàn)實,我仍舊很認(rèn)真地向魯賓詢問。
我壓抑著內(nèi)心的不平靜,如果魯賓沒有騙我,能給《藝·周刊》這樣權(quán)威的雜志寫稿子,無論寫什么題材我都會欣然接受的,當(dāng)然還有另一個原因,《藝·周刊》里面的作者大多都是當(dāng)下比較熱門的新銳作家,如果我的名字可以名列其中的話,那么這似乎證明我也成為了一名作家。
果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我心里還是嘀咕,魯賓這家伙不是騙我吧?就算他騙我,我仍然覺得很興奮,而接下來從魯賓嘴里說出來的話就更加不像真的了,更像是天方夜譚了,同樣,也更加令我亢奮難當(dāng)。
“《藝·周刊》希望你寫一部長篇的傳記,”魯賓頓了頓,他盯著我,他或許希望我親口問出來,但我忍住了沒問,魯賓只好自己說,“是一個女人的傳記,一個女演員的傳記,一個大明星的傳記……”
“到底是誰呀?”我終于忍不住了。
“唐——軟——軟!濒斮e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我。
“你讓我給唐軟軟寫傳記?”我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
“是的!濒斮e點點頭。
“真的假的,魯賓,你跟我開這種玩笑真他媽的沒有意思!”
“你看我這副樣子像是跟你開玩笑嗎?”魯賓指著自己那張火星人的臉。
“我不相信!
“機會來了你又不相信了!
“唐軟軟,那么大一個明星,她想寫傳記有的是名家愿意給她寫,這樣的好事怎么會落到我頭上,你一定是拿我尋開心,你我兄弟一場,現(xiàn)如今你混好了,反過來嘲笑我,你有意思嗎?”
“信不信隨便你吧。”魯賓站起身要走。
“你這就走了是嗎?”我不甘心地問。
“周一上午八點半,你在《藝·周刊》大樓門口等我,我?guī)闳ヒ娨灰姟端嚒ぶ芸返溺娭骶,你親自跟她談一談,這樣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洗了澡刮了胡子,然后選了一套最滿意的西裝走下樓,當(dāng)我經(jīng)過一樓的某一扇房門時,我看到外面的防盜門和里面的木門都緊閉著,在平時這個時間,里面的木門會敞開,這樣室內(nèi)就可以通過防盜門的紗窗通風(fēng)了。
我心里一陣緊張,用力去敲防盜門,很快,有個聲音從樓外面的小院里響起來,我聽到了陶爺?shù)穆曇,這才放下心來。
走出樓門口,我看到陶爺在籬笆圈成的小院里鋤地,他和善地笑著對我說:“小顧,我沒事,今天天氣好,起得早些,我弄了點四季豆和絲瓜的種子,準(zhǔn)備種在小院里,過倆月就能開花結(jié)果了!
“沒事就好!蔽乙矝_陶爺笑了笑。
“小顧,你今早要出去嗎?”
“是啊,去市里辦點事情。”
“那不耽誤你了,你趕緊走吧!
“回見,陶爺。”
陶爺是青年公寓的老住戶,十年前搬到這里來,也許也是因為這里便宜,陶爺是個孤寡老人,快八十歲了,最大的興趣就是養(yǎng)花養(yǎng)草,有時候我寫稿子寫累了,就下樓到陶爺?shù)男≡豪镛D(zhuǎn)一轉(zhuǎn),跟他聊一些過去的事情,他也會講一些舊社會的故事給我聽,我很喜歡把他的故事儲備在大腦里留作以后寫作的素材。
我和陶爺很多年前就熟悉了,后來,陶爺委托給我一件事情,算是我和他的一種約定吧,那就是,如果我上午下樓吃早點的時候看到他家的房門緊閉著,我就要敲門問一聲。這是為什么呢?因為陶爺畢竟年事已高,他擔(dān)心自己就那么睡著睡著就到了另一個世界里去了,那樣一來,沒人給他收尸,尸體臭在屋里總不是一件好事,也會讓樓內(nèi)的居民討厭,陶爺告訴我,他最怕死了以后留不下一個好念想。
我搭乘公交車到地鐵站,然后坐二十分鐘地鐵,出地鐵站又走了十分鐘,《藝·周刊》大樓終于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雖然我很早就接觸了《藝·周刊》這樣一本雜志,而且同在津海市,但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當(dāng)我看到眼前這座另類的玻璃建筑之后,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它。
整個建筑占地面積幾乎超過兩個足球場,不過不是說建筑本身就有那么巨大,而是在建筑四周圈出了類似廣場的一大塊綠地草皮,另類的是,草皮綠地上并沒有搭建小橋流水之類的觀賞設(shè)施,而是極其簡單的在建筑門口樹立起了一排巨大的銀白色金屬的立體字,正是“藝·周刊”這三個大字,陽光下銀光閃爍耀眼生輝。
再說立體字后面的《藝·周刊》辦公大樓,不高但很寬,整幢建筑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一頭發(fā)怒的公牛,坐北朝南,有一種蓄勢待發(fā)的力量感。樓體表面全部鑲嵌著水晶玻璃,如果在夜里,路過的行人可以看清樓內(nèi)的一切,樓體內(nèi)的員工就像這頭牛的血液,忙碌而積極地不停運轉(zhuǎn)著。
《藝·周刊》辦公大樓就是這么一座另類的建筑,出現(xiàn)在了津海最昂貴的地段上,而且還占用了如此大的一塊面積,可想而知,《藝·周刊》在津海甚至全國的巨大影響力。
人站在樓前,很容易產(chǎn)生一種壓迫感,還好我并不是那么沒見過世面,我只被震撼了幾秒鐘,然后瞬間回憶起來此地的目的。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