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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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來群島中的某處。
“死亡就在一瞬間……”
就在亞歷克斯掙扎地游著,想要躲開他頭頂?shù)木薮蠛@说臅r候,他腦海中響起了父親的聲音。父親耐心地講解他在英國特種空勤團學到的生存技能,亞歷克斯聽著那個鎮(zhèn)定而安靜的聲音,竟感受到一絲奇異的安慰。雖然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肌肉基本上毫無用處,但他還是使了把勁,推著自己在洶涌的海水中前行。
“死亡就在一瞬間,”還是父親的聲音,“想要活下來,就千萬不要到達那一瞬間。你在聽嗎,亞歷克斯?你得明白事故都是怎么發(fā)生的。很多人覺得事故是突然爆發(fā)的,不會砰的一聲警告你,就像煙花一樣。但是,你再仔細看看那場事故,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一根導火線……”亞歷克斯沙啞地說,一面強撐著又在水中劃了幾下,然后停了下來,“總有一根導火線……”
他眨了眨眼睛,擠出刺眼的海水,然后轉(zhuǎn)過頭去,看自己是否已經(jīng)躲開了那道巨浪。他不由得哀嘆一聲——費盡了力氣,卻基本上原地不動,仿佛他剛才一直在踩水。大浪依然聳立在頭頂,而且更高了,像是一塊黑水做成的板子,頂端的白色泡沫就是這塊板子被磨壞的邊緣。大浪已經(jīng)沖上了最高點,開始翻卷而下,幾秒鐘后,整個水墻的重量就要壓在他身上了。
亞歷克斯不游泳了,他知道自己要打的是一場敗仗。于是他認真呼吸,好讓自己在大浪打下來之前盡可能多地往身體里塞滿氧氣。四周的水被吸進巨浪的底部,他感覺自己被往后拖去。他強迫自己用灼熱的肺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頭潛入水下,一秒鐘后,巨浪飛流直下,沖到他身上。
雖然亞歷克斯待在水面下,可他還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大浪拍得他向下一沉,也把他身體里的所有空氣打了出來,那么輕而易舉,讓他想起了他母親揉面的情形。亞歷克斯緩慢地在水中跌跌撞撞地游著,眼看著就要失去意識,這時,他想到他的母親在世界另一端的廚房里做著面包,他曾經(jīng)多么急切地想離開那個廚房啊。他想,如果這次旅途他沒能回去,她該多么傷心,想到這里,他突然完全清醒了。
他開始與水流搏斗,水流依然不斷地將他翻卷,拖著他,越來越靠近那塊把船撞成兩截的礁石。如果他被拖過那剃刀一般鋒利的珊瑚礁,他的皮膚就會被割成碎片。他離那兒有多近?他的耳朵里有咆哮聲,很有可能是巨浪的聲音。亞歷克斯強迫自己睜開眼,但水下是那么黑暗,他根本不知道從哪兒鉆出水面。他又加了把勁,逆著水流游去,到最后他覺得胸腔都要爆炸開來。他的動作越來越小,耳朵里的咆哮聲越來越大,眼前開始飛舞著各種顏色的光點,但他沒有停下來。突然,水流放過了他。他終于沖出水面,連喘帶咳地往肺里吸著空氣。
等到他視線清晰,他環(huán)視了四周,月亮高高在上,在蒼白的月光下,只有他要去的那個島黑黑的、參差的輪廓。他在水中轉(zhuǎn)了個身,看到白色的浪拍打在身后的礁石上。危險剛過,又一個大浪拔地而起。亞歷克斯咬咬牙,又開始朝前游去,并不斷掃視水面,尋找A班其他成員的蹤影。他先看到安貝兒,她遠在他前面,就快要到達那個島了,正奮力地游著。安貝兒身后,稍微平靜一點的水域里,兩個腦袋緊緊地靠在一起,在水里沉沉浮浮。是保羅和李,亞歷克斯想,因為他覺得,只要可以,保羅就不會離開李的左右。但海克斯呢?亞歷克斯感到渾身一陣涼意,因為他想起來,海克斯,也就是A班的第五個成員,在海浪襲來的時候離暗礁更近。
雖然背后那個海浪拔地而起,亞歷克斯還是慢了下來,四處掃視,在水面上搜尋?怂埂KX得自己會看見一具臉朝下的尸體,漂在一攤擴散開的血中,但什么也沒有。這時,他感到左邊遠處有動靜,正是?怂埂,F(xiàn)在?怂挂呀(jīng)在他前面了,正平穩(wěn)地向島上游去。他一定是借力淹沒亞歷克斯的那個大浪游到前面的。
亞歷克斯總算放心了,他把其他人從腦海中抽離,全神貫注、拼盡全力朝前游去。這次,大浪沖下來的時候他差一點就逃過了,他再一次潛入水里躲避沖擊,然后逆流而上,雖然水流不斷將他往后拉。當他再次沖破水面的時候,他感到一陣強烈的興奮感,他就要挺過來了!可這時有什么東西打在了他的后腦勺,力量大得足以震碎骨頭。他本能地舉起左臂保護頭部,可立馬被什么緊緊抓住,咬進了他手腕的肉里。就在亞歷克斯拖著血打著漩兒沉入水里的時候,他又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每一場事故都有一根導火線,兒子,總有導火線!
亞歷克斯茫然又好奇地看著自己的血流成一條細細的線,蜿蜒著從他身邊流走,流向水面。那就是導火線了,他想。在失去意識前的幾秒鐘,亞歷克斯想象著這根導火線伸過海面,伸到二十四個小時前他們都還在“鳳凰號”上的時候。一切從那時開始。最后一次執(zhí)勤任務,導火線被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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