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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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fēng)明月夜，星稀云淡，暗影迷離中樹影搖曳，似張牙舞爪的鬼影。夜半宵禁時(shí)分，除卻春色迷離、充滿脂粉之氣的青樓，城中一片寧靜。
“啊……不要，放開我！”
“嗚嗚……來人……”
青樓附近那散發(fā)出陣陣酒臭的巷子里，有女子的啼哭，如被欺辱的幼貓一般，越是哭泣，便越是撩人心扉，生生勾出人心底的邪念。一抹碧影引著一盞青燈穿過夜色，悄然在巷子口駐足。
那巷子里的女子凄慘的哭聲仿佛越發(fā)大了些。來人停住腳步，看向巷子里，明暗不定的紅色燈籠光下，有男子的淫笑聲傳來，兩個(gè)男子強(qiáng)行把女子按在了地上，擋住了女子的身形。只見散落一地的破碎衣衫，還有露出的一截雪白的手腕，手腕上一只紅色纏絲瑪瑙玉鐲越發(fā) 襯得那女子肌膚雪白，引人遐思。
看到這般情景，來人輕笑了一聲，仿佛對此興味盎然：“呵呵……”
這聲輕笑空靈，輕微，宛如庭前被夜風(fēng)吹響的八角鈴聲，卻驀地驚到了黑暗巷子里那兩個(gè)作惡的男人。
“是誰？”
“誰在那里？”
他們直起了身子，陡然一轉(zhuǎn)頭，方才看見那巷子口站著的人，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愈發(fā)顯得他身形修長。他微微抬手，撥開那被夜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俊美的面容便被月光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男子眉清目秀，尤其是那眉眼之中，仿佛月光被裁了一段下來，放入其間：眼瞳隱隱有淺淡迷離的光華。
一襲云錦緞上繡著翠竹的袍子松松地掛在他身上，寬袍大袖，腰間只橫了一條翠色的腰帶，繡著精致云紋的寬袖子甚至半拖到了地上，外袍半敞開，里面中衣潦草地束著。即便這樣近乎不修邊幅的模樣，在他的身上卻有一種閑云野鶴、散漫卻暗藏優(yōu)雅的氣息，映襯著他白皙手中的幽幽青燈，玉骨做神，翠竹為魂。
公子如玉，不外如此。
那兩個(gè)混混兒般的男人不免怔愣分神了好一會兒，直到身下的女子動了動，低低抽泣著喚了聲：“公子……公子救救奴家！”
那兩個(gè)混混兒方才清醒過來，瞬間對著巷口的人怒目而視：“臭小子，管老子的閑事，想死嗎？”他們擼起袖子，就往巷子口走去。身后傳來少女柔軟低聲的哭泣。
那站在巷子口的年輕人卻忽然輕笑了一聲，淡淡地道：“二位不要弄錯(cuò)了，在下不過是路過，看這春色正濃，所以不免駐足觀望，絕非有意耽擱二位的好事。君子有成人之美，二位只管繼續(xù)，不必管我。”
這番話說出口，讓那兩個(gè)混混兒瞬間呆滯。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人居然一臉正氣地說出如此懦弱的話來，而且還說得這般理所當(dāng)然，連他們身后的女子也瞬間停住了哭泣。
夜白看著面前不遠(yuǎn)處那兩個(gè)僵住的男人，微微一笑：“若是二位不喜外人旁觀的話，那在下離開就是了。”
說罷，他便施施然地轉(zhuǎn)身，懶洋洋地挑著他的青燈籠就往外走。
兩個(gè)混混兒面面相覷：哎，這么干脆地就走了？
兩人對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猶豫，但是聽到身后那嬌滴滴的哭泣聲又響了起來，一咬牙，轉(zhuǎn)身就朝夜白沖了上去：“呔，小子，你打斷了爺們兒的好事，這就想要溜嗎？哪里有這等好事？”
夜白微微偏過臉，忽然輕笑了起來：“哦，難不成二位是要邀請?jiān)谙乱黄鹣碛妹廊藛幔空媸乔笾坏茫 ?
混混一：“……”
混混二：“……”
僵住的兩人瞬間風(fēng)中凌亂了，頓時(shí)覺得自己的人生觀被摧殘了，其實(shí)這個(gè)道貌岸然的貨才是個(gè)標(biāo)準(zhǔn)的無恥淫賊吧！但夜白又微微地嘆息了一聲，清風(fēng)明月似的面容上閃過惋惜：“但可惜，在下雖然很想試試這采花巷里一品春色的味道，但奈何家中有火燒眉毛的急事。不如下次與二位仁兄再約這品花弄玉的妙事，可好？”
他……他這是在邀請我們嗎？混混兒的腦子里有點(diǎn)混亂，他的表現(xiàn)和傳聞的也太不同了��！這明明應(yīng)該是英雄救美的戲份啊！
“什么火燒眉毛的事情，讓公子就不能救一下小女呢？”嬌滴滴婉轉(zhuǎn)的女音帶著讓人酥麻的慵懶在巷子里響起。幽幽的紅燈籠下，女子一張嬌滴滴的臉可憐兮兮地看過來，嬌美的面容上掛滿了盈盈的淚珠，衣不蔽體，嬌軀顫顫巍巍，如雨打嬌蕊，惹人憐惜。
便是看遍美人春色的夜白看見了，都忍不住贊嘆一聲：“果然是妙人！二位兄臺，你們真的不繼續(xù)？”
兩名混混兒心中齊齊罵了句：“淫賊！”
那少女臉色也不大好，隨后咬牙含淚道：“公子，您還沒說您有何等火燒眉毛的急事，以至救不得奴家呢！”
夜白轉(zhuǎn)身，一搖三擺，似醉了酒似的離開，身姿卻極為瀟灑：“在下家中圈養(yǎng)了一只小公狗，昨日隔壁鄰居送來一只小母狗。今日乃小公狗初次發(fā)情，身為主子的，怎么能錯(cuò)過我家愛犬初次云雨的奇妙場景？”
混混們：“……”
少女：“……”
果然是“火燒眉毛”！
那少女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恨色，啼哭聲陡然尖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
兩個(gè)混混兒才勉強(qiáng)撿起自己的三觀，然后一咬牙，抽刀子就朝夜白的頭上砍去：“操，膽敢玩你大爺，找死！”
夜白卻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只提著青燈慢悠悠地前行，全未曾感覺到自己腦后有刀砍來。
兩個(gè)混混眼中喜色一現(xiàn)，這就是要得手了？這時(shí)卻見他忽然懶洋洋地?fù)]舞了一下衣袖，似打算將拖在地上的寬袖拉起。然而剎那間，隨著這不經(jīng)意一揮，兩個(gè)混混頓覺一道勁風(fēng)迎面而來，他們立刻下意識地閉上眼，但下一刻便覺胸前有一道巨大的力道陡然不期而至。
接著慘叫聲脫口而出，兩人齊齊飛了出去，直接狠狠地撞在墻壁上，然后滑落在地，口吐鮮血，已然昏迷了過去。那少女瞬間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一幕。夜白收回腿，伸手輕彈了一下衣擺上看不見的灰塵，懶洋洋地一笑，向那少女走了過去。雖然這公子面色如玉，但是少女卻只覺得渾身發(fā)毛。
他微微傾下身，單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張清風(fēng)明月一般俊秀非凡的面容，似笑非笑地湊近她，直到他豐潤的唇幾乎碰到她的臉頰。少女忍不住害怕得羞紅了臉，心跳如擂鼓，微微顫抖地道：“公子……”
“回去告訴你們家坊主，她若是要自薦枕席，四少我不介意紅袖添香。只是這種得不到就毀掉的戲碼，四少我沒興趣看她一演再演，否則下一次，她就等著名字出現(xiàn)在赫赫和親女的名冊之上。”
夜白冰涼的聲音宛如當(dāng)頭冷水，從少女頭上潑下，讓少女臉色瞬間慘白。江湖上誰人不知道藏劍閣少主夜四少，最近剛與官府合作，接了一項(xiàng)選秀的活兒，是為朝廷與赫赫人和親選秀。那赫赫是什么地方？是女子聽了皆避之不及的蠻荒之地！但是朝廷極為重視，被選上但敢不從者，便是株連三族之罪。
“你……好殘忍！你明明知道姐姐她愛慕……”少女眼中閃過淚光與恨色，咬著唇道。
夜白輕笑了起來，手指極為溫柔地拭去少女臉上的淚珠，順帶為她披上衣衫：“兩廂情愿方為情，否則便是怨偶難成。若是愛慕，我便輕易娶了，方才是辜負(fù)情深義重。別哭，四少看不得女兒家的淚，女兒家的淚是最為貴重的！”
那溫柔的氣息和溫柔的指尖瞬間讓少女癡了，只能癡癡地看著他微微一笑。他轉(zhuǎn)身提著青燈，一路清風(fēng)拂柳般地遠(yuǎn)去，消失在夜色里，黑暗中只余下空空蕩蕩的青葉之香彌散。少女瞬間閉上眼，輕輕撫住自己的胸口，面色緋紅。怎么會有人可以這么多情，卻又如此……無情？風(fēng)月無解，只留下一地破碎相思意。
是啊，怎么會有人這么無情呢？面對這般美人都不舉！
“當(dāng)然是因?yàn)椋揪褪莻�(gè)假……啊嗷！”少年喊疼的尖叫聲瞬間在夜晚的街道上響起。
夜白淡淡地瞥了眼身邊不知道何時(shí)出現(xiàn)的娃娃臉小廝：“小七，你這是不想活了，嗯？”
少年捧著被燈籠敲出一個(gè)包的腦瓜，咬唇啜泣：“四少，你的女人太多了，這樣不道德！”
藏劍閣的少主夜白，人稱夜四少，乃江湖第一公子。武藝卓絕，俊秀無雙，氣韻天成自不必說，風(fēng)流更是一等一的，憐香惜玉，那追逐他的美人一馬車都裝不過來。但是身為他小廝的自己卻很凄慘，一個(gè)女人都吃不到啊，吃不到！
夜白漫不經(jīng)心地輕笑：“嗯，難道我一向不是以不道德為終身奮斗的目標(biāo)嗎？”
小七淚流滿面。
轉(zhuǎn)眼便到客棧了，夜白瞅瞅自己面前早關(guān)上的門，想了想，還是足尖一點(diǎn)，飛身躍過院子。
小七嘟嘟囔囔地正要跟著爬墻，卻陡然聽見撲通一聲。他錯(cuò)愕地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家主子不見了！
輕功絕頂、幾乎無人能及的主子，好像……似乎……掉下去了？這怎么可能？即便母豬會上樹，自家主子也不會失足掉下去��！其實(shí)夜白曾經(jīng)也是這么覺得，但是很可惜，現(xiàn)在母豬還沒上樹，他卻真的就掉下去了，還是被人拿東西給射下去的！直接摔了個(gè)狗啃屎！
夜白只覺得自己蹭到幾處瓦片，然后砰的一聲，就狠狠地摔在了一片紅紗與織錦之中，呃……而且那堆紅紗和織錦里，還有……一個(gè)不著寸縷的女人。
混賬！又是哪個(gè)不要臉的女人來偷襲我了？是誰說古代女子低調(diào)內(nèi)斂的？摸著那頂?shù)米约盒乜诎l(fā)疼的光潔長腿，夜白心中暗惱。而且這女人的腿也太長了吧？跟個(gè)男人腿似的！夜白真的惱火了，勉強(qiáng)捂住自己摔痛的鼻子抬起頭。他正打算開罵，卻陡然一震，連瞳孔都微微縮了縮。
那是怎樣一張面容……即便是閱盡人間春色，那咫尺間的絕色佳人也只能讓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句詭譎而奇異的話。
艷骨魅香，欲色天成，忘生念死。這是一張沒有比“欲”這個(gè)詞更適合形容的面容。
佛前修羅色，魔前觀音像。
而彼時(shí)，夜白尚且不知，這不過是他，或者說是她詭譎奇幻人生的又一個(gè)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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