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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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丟臉且慚愧，無憂前日無意間惹下的一樁禍?zhǔn)�，竟成為仙魔兩界大�?zhàn)的導(dǎo)火索，實乃近萬年來的一大奇聞。
話說事發(fā)那日，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宜踏青出游，亦宜大宴親友，真是頂好的消遣時光。無憂應(yīng)邀去暗界客棧的老板娘繪璃居所做客，途經(jīng)幽月山，見其黛山清水，風(fēng)景極美，不免起了玩樂游賞之心，掐指算來，時日倒還充足，便是在路上耽擱個一兩天，想來也是無礙的。這心念一動，其后不知引出多少令她腸子都悔青之事。
恰好這兩日，天界一上仙被天帝派去妖界出差，其子因嫌天界清修繁苦，早對人間繁華有所貪慕，這癡心歪念一旦種下，再難拔除，定要去人間界走一趟方才不負(fù)此心，但素日被其父嚴(yán)加管教，不得遂愿。如今有此等好時機，豈有不加以利用之理？然他之前并未出過遠(yuǎn)門，此次偷跑離家，竟錯開了域門，來到暗界幽月山。
無憂且走且賞，本覺得甚是悠閑自在，不料一個人影忽然從天而降，堪堪摔在自己面前，險些砸在自個兒身上。驚險之余，游賞的興致頓時減去七八分，轉(zhuǎn)身牽了自己的坐騎便要走。
“站��！”那人的聲音倒中氣十足，想來并不曾受傷。
“這位……”無憂轉(zhuǎn)過身來，斟酌著稱呼，“這位公子可是有事？”
他瞪著無憂牽著的坐騎，生硬道：“這幽玄狐你是從何方得來的？”
“呃……此乃大人賜予我的坐騎，有何問題？”這幽玄狐該不會又是大人搶來之物吧？果然大人的東西要不得啊，實乃后患無窮。
猶記從前，她因第一次完成任務(wù)，且誤打誤撞地弄了個完勝，為魔界也算是做出了小小的貢獻，滄溟魔君龍心大悅之下，便出手闊綽地賞了她一座紫玉塔。這紫玉塔雖遠(yuǎn)不及神器，卻也比尋常的法寶多出了幾樣特異之處來。此法寶不僅外觀華麗，品相不凡，一瞧便知乃高檔法寶，且集攻擊與防御于一體。攻時可與青月戟相提并論，守時可和紫金盾相媲美，一攻一守，極適合她這等修為不行的廢材。
她是千恩萬謝地接受了賞賜，心情愉悅地覺得這魔界的主子倒還真是個大方的，以后定要效忠云云。誰知她還沒高興幾天便在去東海的路上遇見了一長得很陰森、氣質(zhì)也很陰森的青年人。
據(jù)說……這紫金塔乃是他家的傳世鎮(zhèn)宅之寶。據(jù)說……他們家尋此塔已達千年。還據(jù)說……塔上還烙印著他家的族徽什么的�？傊畬Ψ窖灾忚彙⒁�(jīng)據(jù)典，擺事實、談?wù)擖c，端的是苦口婆心，給無憂上了好半天的歷史知識普及課，讓無憂深刻地明曉了他的來意——他便是搶塔，也要搶得理直氣壯，也要搶得正氣凜然！
自然，無憂這根廢材是保不住塔的。此過程不消詳敘，但事后她曾委婉地向大人提起此事，本以為像滄溟魔君這種倨傲且極好面子的神會為屬下報仇，豈料他只是閑閑地翻過一頁書，道：“下次注意些便是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故無憂此回乃是痛定思痛，心道即便這幽狐真是他家鎮(zhèn)宅之獸以致坐騎被搶，她也是斷然不會同大人抱怨的了，大不了暗地里使個陰招打記悶棍便罷，沒必要去自取其辱。
豈料那青年人眼中竟?jié)M含著熱淚，道：“這不是我家的玄祖大人嗎？據(jù)說已失去下落數(shù)千年，怎的竟落入了你的手里？”
無憂呼出一口氣，笑道：“這可是公子說笑了，此乃滄溟魔君賜給在下的靈獸，怎會為你家玄祖大人呢？實在折殺在下了�！比羲恢彬T著的靈獸屬他家的玄祖大人，她非被他生吃了不可！故她無法，只得搬出大人，以勢壓他。
誰承想那少年郎養(yǎng)在深閨人不識，竟不知大人名頭，越發(fā)激憤了，指天畫地道：“你瞧，它額上現(xiàn)還有彎月印痕，三界中唯有我家玄祖大人方有此印記，萬不能弄錯！你一個姑娘家，好狠的心，竟把他神識封印，使我家玄祖化作普通靈獸！“
無憂嘴角抽搐：“既如此，你不妨請了你家長輩至此，我也好交還啊。”說話間，神識之力已悄然彌散開來，化探查于無形。
他硬生硬氣地拒絕道：“大可不必，我直接帶回便可。我既見了玄祖大人在你這里，又如何肯讓他繼續(xù)受苦？”
渾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虐待他了？無憂抹了把臉，淡然笑道：“無論如何，這交接儀式總該莊重些才是，不可怠慢。”
他總算是有些開竅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依在下愚見，如今世風(fēng)日下，騙子無處不在，出門在外，小心為上�！�
青年人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我在騙你的坐騎？！”
無憂笑瞇瞇地擺手：“沒有沒有，閣下請勿對號入座�！�
言外之意便是他還真對得上號了？他從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千般關(guān)懷，萬般呵護，乃是家里的獨苗，上有祖母疼護，下有老奴奉承，何曾受過這等氣？登時面紅耳赤道：“你這女子，休得胡說八道！”
“我也沒胡說八道呀�！睙o憂攤攤手，“我不過就是請求你家長輩親至以示尊重，你卻推三阻四，叫人好生困惑。莫非，你是覺得你這玄祖為我做了許久的坐騎，嫌他丟臉，覺得他不值得勞煩你家長輩？”
他即便是再不懂事也省得“不孝”這頂帽子一旦扣下來，便是大罪名，忙澄清道：“自然不是！”
“既然如此，要么就去找你家長輩，要么……”無憂笑著打了個手勢，“就恕我不奉陪了。”
“我回家去，那你呢？”
“我自然有我要去的地方�！彪y不成還陪你在這兒耗時間？退一步說，就算你真請來了家中長老，我也得喊幾個人來鎮(zhèn)場子不是，難不成要我分文不取拱手相贈？
幽狐不懂他們所言為何，頭在無憂的掌心蹭來蹭去，樣子極為溫順。無憂想想，摸出一顆雪青丹喂到他的嘴里，翻身上到幽狐背上，準(zhǔn)備啟程。
“你這女人，你走了我上哪兒找你去？”
無憂不以為意地笑道：“相見是緣，水轉(zhuǎn)山不轉(zhuǎn)，總有重逢的日子，公子何必急于一時呢�！�
“要走可以，留下玄祖大人，天下大道任你行。”
年紀(jì)輕輕，口氣不小。無憂早已探明他的實力，簡直要笑暈了。本以為自己是天地間難得一見的廢材，沒想到還能遇見一個修為比自己還不如的神仙，心中甚慰，不動粗實在對不起自己這逆天的運氣。只見她回首，笑吟吟地道：“怎么，你想對我動手？”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打架滿懷期待，希望這小子不要讓她失望才好。更何況這小子還是仙，仙魔兩界本就不和，她也不用擔(dān)心背上破壞兩界外交的罪名。
上仙之子自幼嬌慣，修行散漫，奈何不知怎的，他居然對自己的修為有著相當(dāng)強大的自信，當(dāng)下便嗤笑一聲，道：“若你執(zhí)意要帶她走，就休怪我無禮了�！�
說得就像紈绔子弟你多有禮一樣。無憂笑容愈發(fā)溫和：“相逢何必曾相識，公子何必有禮�！�
結(jié)果？這個結(jié)果嘛……自然是無憂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用武力虐別人的感覺實在是相當(dāng)過癮，尤其是無憂向來都是玩陰的，偶爾魯莽，倒也酣暢淋漓！
打完了，無憂扔下他一個人，毫不客氣地走了，連戰(zhàn)場都不曾清掃。實在不是她不夠謹(jǐn)慎，而是沒那必要。若他家人認(rèn)不出她的氣息，那么打掃與不打掃也沒啥區(qū)別，反正不認(rèn)識也沒法報仇；若他家人認(rèn)得出她的氣息，那就更不用打掃了。明知她是滄溟魔君的人，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深入魔界動魔君大人的人啊，這不是找死么？
可是令無憂沒想到的是，這世道找死的還真不少。她走后，被虐得遍體鱗傷的少爺勉強趕回天界后就陷入了昏迷。真要說無憂有多么的心狠手辣，非要置他于死地，倒也不至于。說實話，他也沒傷到要害之處，主要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他那是疼暈過去的。
待他醒來后，這上仙家就再無寧日了，兒子罵、老婆哭、老娘鬧，上仙實在不堪這般夾擊，萬般無奈下只得一紙訴狀將無憂告到了天帝大人名下。其實他也不是想要天帝幫他討回公道，他也惹不起滄溟魔君啊，按他所想，交到天帝大人手中之后，此事只會不了了之，斷不會有后續(xù)。他不過是想借此安內(nèi)。
你們看，連天帝大人都管不了這事兒，你們還求我？求我有用嗎？就當(dāng)是吃了個啞巴虧吧，這小子也須得吃些這樣的虧才能長記性。連自家玄祖都能認(rèn)錯，真是丟臉丟到九重天上去了！玄祖額上是有一道彎月痕不錯，但你見到的那是彎月痕嗎？那絕對只是一道傷口��！問他為什么這么肯定？廢話，昨天云游六界的玄祖還回來秘密接見過他啊。
誰知天不遂人愿，偏偏打嘴。這狀子剛交上去，天帝立馬就在早朝中將報仇一事提上議程，言說魔界不可容忍，高坐在王座上道：“愛卿之子被辱，如同吾子被辱，魔界欺人太甚，實當(dāng)滅之。愛卿意下如何？”
該上仙被天帝的一番話給說蒙了，不知今夕何夕，還以為身在夢中，竟迷迷瞪瞪地點了點頭。
天帝繼續(xù)道：“既然愛卿如此支持，那便由你來統(tǒng)帥三軍，為咱們天界討回一個公道吧�！�
他這下不迷瞪了，他想哭了。接下任命吧，只怕與魔君打個照面的工夫他就尸骨無存了；不接吧，此事又是因他而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當(dāng)著眾臣的面，這當(dāng)口拒絕，你這是在逗天帝玩兒呢？欺君罔上，可是株連九族之罪，牽扯大了去了，更慘！
上仙真想兩耳刮子抽死自己。叫你耍小心眼，叫你想利用天帝幫你安內(nèi)，這會子被人反利用了吧？帝王心術(shù)，豈是你能揣度的？俗話說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偷的還不是雞，蝕的卻是大半條命。最重要的是，他還不能惱怒，不能拒絕，不能翻臉，還得笑著謝恩，這誠然……誠然是一件相當(dāng)憋屈的事情。
可惜，再憋屈也已成定局，天帝態(tài)度決斷，這一戰(zhàn)在所難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無非是好好準(zhǔn)備一番，享樂一番，然后把自己洗涮干凈了，伸著脖子去送死。唯一的困擾他的便是，不知為何，向來主和的天帝大人竟如此堅決地想要同魔界開戰(zhàn)。
這個困擾考慮得相當(dāng)有道理，但也相當(dāng)?shù)亩嘤�。大好河山，六界來朝，誰不愿坐擁四方、睥睨天下？天帝的不愿不過是實力不足的借口，不敢同魔君大人硬撼罷了。
而前段時間，云游四方的神算子的歸來則為天帝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喜訊——魔君滄溟近期的閉關(guān)出了大問題，他本人被反噬得相當(dāng)厲害，想要復(fù)原實為難哉！所謂趁你病要你命，富貴險中求，世上豈有免費的午餐？風(fēng)險是肯定存在的，但冒險卻是值得的。
一直被魔界壓著打，別說是一界之主，便是個普通人，只怕都難以忍受。
權(quán)益衡量，斟酌思量，其中利害輕重，根本無須猶豫。
機會稍縱即逝，絢麗如煙花，唯有牢牢地抓在手心，才不會逃脫。
于是仙魔兩界間的大戰(zhàn)便以這樣一個極度坑爹的借口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帷幕。
硝煙一起，便是數(shù)十年。
說是戰(zhàn)爭，在無憂看來，不過就是一起有組織有紀(jì)律的打架斗毆事件，流血沖突雖多，但到底無傷根本。天界一心想發(fā)起大型攻擊，但魔界邊境防御卻極為嚴(yán)密，不過是小打小鬧，動不了筋骨。
戰(zhàn)爭全權(quán)由魔界大護法指揮，最該出席坐鎮(zhèn)的魔界巨頭魔君在這數(shù)十年間卻根本未露過面，更遑論生死了。
作為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索，雖明知那事絕非引發(fā)戰(zhàn)爭的真正緣由，但以無憂對大人多年來的深刻了解來看，她一定在劫難逃。
考慮再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此話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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