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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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掠樹穿花，初妤想起從倫敦初回墨城那日人煙稀薄的十字路口，她在這頭的Taxi上，對面正是安簡希大步一躍如樹袋熊一般黏在顧元灝身上的模樣。好像曾經(jīng)她身邊也有這樣一個人，任憑自己如何蠻橫霸道都會無原則性唯命是從，對她好到讓院子里所有的小姑娘都羨慕到哭的程度。
“小希，她是夏初妤，QA部的�！�
安簡希點點頭，依偎在顧元灝身側(cè)，笑容真誠，像一朵純白梔子花。
他并不希望她們會深入交流，所以連更具體的相互介紹都免去了。
顧元灝對安簡希說了些什么，她懂事地重新爬上樓梯去看書了。
氣氛再度回歸兩個人的狀態(tài)。
落地窗前，顧元灝的背影有些落寞：“她不喜歡被人打擾，這里沒有人可以私自進(jìn)來，顧允巖都不可以�！鳖櫾獮Ａ送＃瑐�(cè)了側(cè)臉，“夏初妤，你憑什么認(rèn)為你可以？”
他的話語溫度極高，連空氣都快被燙傷。
夏初妤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順著旋轉(zhuǎn)梯筆直往上，樓上那層地面上蜿蜒著又厚又溫暖的羊絨地毯，安簡希正趴在地毯上，一頁一頁翻看著眼前的書，偶爾還會翻個身將書高舉過頭頂，而她栗黃色的頭發(fā)就在地毯上來回蹭著，陽光正無比憐愛地在她微微翹起的足尖上舞蹈。
“除了抱歉之外，也許我現(xiàn)在消失在你們面前會讓你舒坦一點。”
“站住�！鳖櫾獮畤@一口氣，拿她沒辦法。他走到其中一排醫(yī)理柜挑出一本復(fù)古的書遞過來，“這本是《靈樞》，你就在那邊的書桌上將第四十九篇《五色》譯成英文后給我。”
“《靈樞》？《靈樞》和《素問》當(dāng)中的那一本嗎？”
“如果你不想下午上班遲到，就盡快譯出初稿�！�
夏初妤有些激動，“嗯”了一聲就聽話地過去看書。
顧元灝離開前對她說：“這是你今天偷闖的懲罰，下不為例�！�
夏初妤覺得自己翻譯得亂七八糟，勉強(qiáng)顧及了英文和中文天差地別的句式結(jié)構(gòu)，將那些艱澀古老的術(shù)語譯過來時也盡力注意了措辭的對仗和押韻，于是直接導(dǎo)致她現(xiàn)在頭昏腦漲，回到QA時面對整個部門人的指指點點竟也不得知。
林雨琪飄了過來，含糊不清地問她：“大家都在傳你去了禁地�！�
夏初妤一個激靈：“明明就是……”
“你”字還沒來得及開口，Maggie已經(jīng)一臉風(fēng)暴地站在了她面前：“去哪兒了？”
“我、我是去看書了。”雖然一再告訴自己要沉靜，說出來的話卻依舊支吾。
Maggie看了一眼手表：“看什么書忘乎所以，竟然讓你上班遲到了一個鐘頭？”
“是……”到底可不可以說是《靈樞》？
“顧安堂的免費(fèi)圖書館還沒有對實習(xí)生開放吧�！庇腥诵÷暡辶艘痪�。
夏初妤猶豫著望向林雨琪，對方轉(zhuǎn)過頭默默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喝水，不敢看她。初妤不知道Maggie為什么不肯回辦公室談這件事情，非要選在大家都在的時候熱熱鬧鬧地質(zhì)問她，面對著周遭三三兩兩的小聲嘀咕和似是而非的捕風(fēng)捉影，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恥辱。
沒有人敢為她說話，因為QA的風(fēng)尚標(biāo)—主宰著這里一群人的去留升降的Maggie，現(xiàn)下正在對著她咄咄逼人。
“也許，夏初妤只是沒有收到我群發(fā)的開會通知。”站在Maggie身后的念曉開了口。
夏初妤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下了很大的決心準(zhǔn)備坦白：“我收到了。好吧，我承認(rèn)我不是去看書的，我不小心去了……”話剛說到這里，沒想到就被一道清脆的聲音搶了白，“是我讓夏初妤保密的。”
眾人循聲望去，一襲明黃色連衣高腰裙曳地而來，鑲鉆的寶石高跟鞋襯得女孩子身姿綽約。
安簡希捧著黑色大文件夾立在夏初妤身側(cè)，對她做了個“安心”的眼色，然后跑到Maggie身側(cè)搖著她的手臂就開始撒嬌：“Maggie姐，你肯定會賣我一個面子的對不對？你也知道的，我就是胡鬧慣了，前幾天元灝哥哥非得讓我翻譯一篇文章給他，我一直擱著沒做，這不今天他又催我了，正巧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碰見夏初妤，就抓著她讓她給我做功課去了�！�
“翻譯？”
“替你做？”
“你們之前認(rèn)識？”
還沒等到Maggie開口，七嘴八舌的問題又開始了。
“不是很熟啦！”安簡希噘了噘嘴，“只是聽人事部的叔叔說夏初妤的面試成績很優(yōu)秀，就一直想見見她啦。今天都是我要黏著你們QA部善良又聰明的夏初妤，估計她實在不忍心拒絕我蠻橫無理的要求，才勉為其難答應(yīng)的。結(jié)果還險些讓你們都誤會了她，我要是不趕過來就太對不起她了。”
安簡希挽上了Maggie的手臂，彼時Maggie的臉色已經(jīng)緩和很多，安簡希趁機(jī)遞上了文件夾：“Maggie姐你看，這都是夏初妤剛剛替我翻譯的文章，你可得替我保密啊，否則元灝哥哥知道不是我自己做的，又得懲罰我了�！�
Maggie掃了幾行，抬起頭悠悠望向初妤，目光雖有考究的意味，卻也溫和許多。她示意這件事到此為止，QA部重新歸于安靜，夏初妤后怕地回到座位上，林雨琪一反常態(tài)沒有湊上來八卦，估計是不好意思。
……
“謝謝你。”
夏初妤走到安簡希身后，她正雙手環(huán)胸站在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外面的風(fēng)景，聽到聲音回頭看了初妤一眼，笑容生動：“不用客氣。”
夏初妤抿了抿唇：“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冒昧，可我還是很想知道原因�！�
安簡希歪了歪腦袋，笑道：“不知道為什么，剛剛在房間里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很喜歡你�！�
她慢悠悠地說出這句話，窗外正斜落的夕陽余暉懶懶打在她干凈完美的側(cè)臉上，讓初妤驚覺這一瞬間她出類拔萃的美麗。
很久以后，初妤一個人守在海風(fēng)腥涼的海邊，米白色的薄紗被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她拼命地回憶這一路青春里遇見的他和她們，想起第一次見面就義不容辭幫自己解圍的安簡希，溫暖又幸福地說著“我很喜歡你”，原來支撐著那樣光彩琉璃笑容背后的力量，全部都只關(guān)乎那個男人。
自安簡希走后不消幾分鐘，關(guān)于夏初妤的背景就風(fēng)傳得有模有樣起來。
人就是這樣，第一眼關(guān)注的總是你背后有沒有關(guān)系，而非看到你專注的努力。
夏初妤疲憊應(yīng)付，等到下班時間已是迫不及待離開。
算算日子，陶晟林今天應(yīng)該在大博物館寫生。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初妤很想念他。
她坐上去博物館的公交車，靠在玻璃窗上閉上眼睛，腦海里一半是顧元灝寵溺安簡希的模樣，一半是小時候陶晟林給她編羊角辮的光景，一半光明一半昏暗……這么多年了，獨(dú)自在外面漂泊的初妤，多少次希望在崩潰的邊緣一抬頭就能看到陶晟林心疼的眼神和有溫度的懷抱，可惜刻錄的時光總是難以回頭。
博物館前幾十級的臺階上三三兩兩坐著一些支起畫板寫生的人。
夏初妤眼神來回看了好幾遍，沒找到他。
正當(dāng)她失落要離開的時候，噴泉另一側(cè)樹蔭下的爭執(zhí)聲喚醒了她的聽覺細(xì)胞。
“陶晟林！陶晟林你為什么總是不肯接我電話！
“你不給我一個解釋我不許你走！
“陶晟林我真的不是要來打擾你的，我是來陪你畫畫的，我保證只要你同意我留下來，一定安分守己不吵到你�！�
夏初妤覺得這樣的場面一定是上帝在跟她開玩笑，因為她著實無法理解為什么她的晟林哥哥剛來墨城沒有幾個月就和向如清認(rèn)識了。她大腦的第一反應(yīng)是想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沖上前去攔在陶晟林面前，替他拒絕掉一切爛桃花，可是現(xiàn)在她只能緊緊攥著挎包的帶子，攥得手心生疼也動彈不了。
“向小姐�！鄙倌陹昝摰襞吨渥拥氖�，拉開一些距離，“我對你唯一的請求就是，不要再找我了�！�
“陶晟林，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么�！毕蛉缜艴谄鹉_尖故意靠近他的下巴，笑容戲謔，“其實來之前我都已經(jīng)想好了，要不這樣吧，從今以后，你如果對我說‘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就代表‘見到你真好’。如果是‘你很煩’那就代表‘你真可愛’，如果你不說話那就代表‘我想和你約會了’！”
陶晟林顯然被噎得說不出話了，不得不說向如清竟如此大膽，確實有震驚到他。
此時此刻的他只想要逃開，越快越好。這樣事態(tài)發(fā)展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覺實在糟糕透了，陶晟林想起初妤，臉頰便因愧疚而開始發(fā)燙。就在他回頭離開的那一刻，受驚的初妤立刻躲到了噴泉池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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