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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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里像吞了秋刀魚一般,一動便疼。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有一個非常喜歡的玩具,一不小心你把它弄丟了,覺得很悲傷和不舍,可是沒有辦法,只能逼著自己慢慢遺忘。誰知道就在你以為自己已經如一潭死水再難起波瀾的時候,但又想要重新找回這個玩具的時候,發(fā)現它的身上已然貼上了別人的標簽,而很不巧的,那個別人恰恰就是你最討厭的人。
陶晟林很疲憊,回到租住的小屋時已是華燈初上。
老舊的樓道里燈光搖搖晃晃,他背著畫板一步一步都邁得沉默而謹慎。
腳步似乎踩到了一個影子,少年怔然抬頭。
夏初妤坐在門沿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初妤?”驚喜、激動、偏偏還有一點手足無措,“你什么時候來的?為什么不打電話找我!
“給你打電話了你就會立刻回來見我嗎?”夏初妤的聲音幽幽的,像染上很濃重的心事。
“當然!”少年承諾得很快,生怕來不及一般。初妤看到他說這話的時候胸脯微微挺起了一些,有一點稚氣得可愛,于是她不自覺咧嘴笑了笑。陶晟林伸手去拉她,初妤才發(fā)覺自己坐得太久,雙腿都已經發(fā)麻到沒有知覺,連站立都難以平衡。
“當心!
男孩子微微扶住她的雙肩,溫度從手掌一直傳到她顫抖的身體:“你怎么抖得這么厲害?”
“我餓了!睕]騙他,從在博物館門口看到他和向如清在一起她就賭氣來他家等他了,想看看他究竟要野到幾點鐘才回家,于是她一直坐了三四個小時,像傻瓜一樣連飯都忘記了吃。
陶晟林笑了笑,牙齒又齊又白,他牽著她去常去的店鋪里點了兩份牛肉面。
夏初妤自顧自低下頭吃面,不是沒有感覺到對面炙熱的視線,只是心思太亂,只能緘默不語,偶爾她在忍不住的時候抬手假裝擦去額際的汗,實際是將眼角奪眶而出的淚抹去,然后才敢抬頭看他。
他要求送她回學校,實際是想和她多待一會兒,初妤沒拒絕。
今天的月色實在是太美,她走在他右后方一些的位置,聽他說著最近找工作的事情,夏初妤盯著他清秀的側臉,他齊短的發(fā)梢,他挺拔的鼻梁,突然很恨時光這么殘忍,只是一次來不及的告別,從此青梅竹馬的兩個人就像行走在兩條陌路上,偶爾相逢,拼命想要從對方身上汲取溫暖,結果卻換來越來越深的隔閡。
她將自己突如其來的眼淚,歸咎于月色太過于清冷。
見她不肯走了,陶晟林回頭無奈道:“又耍脾氣了?”
“不可以嗎?”她捂住嘴巴,眼淚當真就忍不住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傻丫頭!彼嗳嗨哪X袋,將她的頭發(fā)揉亂,她賭氣弄整齊,他又揉亂,她要生氣了,少年微微一笑蹲下身來拍拍自己的背,“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初妤的眼淚在這一刻落得更兇了,連呼吸都像是難以控制。
“為什么不動?難道你不喜歡了?小初妤!
他開始跟她耍無賴了,以前每次他把她惹哭了她說什么都不理他,他就會變著法子討她開心,時間一久,他就知道了她所有情緒的柔軟點,每次他溫柔下來,叫她“小初妤”,她就覺得這世界上的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有他在就足夠美好,她喜歡他叫她小初妤,專屬于他和她之間的昵稱,纏綿溫暖的聲調,讓她喜歡得發(fā)瘋。
他托高她的身子,邁開步伐。
初妤圈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慢慢攀附在他背上,她的側臉幾乎貼著他的,于是他淺淺深深的呼吸都悠悠懶懶掠過她的肌膚,讓她從臉頰到脖頸幾乎同時發(fā)紅。
怎么辦……陶晟林,我好像依然喜歡著你。
“小初妤!
“嗯?”
“你在顧安堂工作得還順心吧?聽說他們的首席社長非常帥,你見過他嗎?”
夏初妤的腦海里霎時冒出了顧元灝的面容,以及他慣用的微笑方式—眼眸微瞇,嘴角稍提。他不冷不熱萬年沒有多余表情的冷峻面容,總伴隨著驚人冷冽的薄笑,卻也將眾生迷得神魂顛倒。可是初妤一想起和他抹也抹不掉的過往就覺得心虛和頭疼,宛如被冷水當頭澆下,熄滅了今晚的一切熱情。
“不熟。”
見她不想多談,少年換了她喜歡的話題:“那你什么時候進李霖老師的團隊訓練?”
“快了,左右不過這幾個禮拜!
一轉眼,兩人到了學校對過的街上,她掙脫著從他背上下來,陶晟林微微喘著氣,明明不舍得這么快就告別,卻猶疑著不敢再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初妤到底也沒有問出他和向如清的關系,他不說,她便也不問,這未必是默契,也有可能是疏遠太久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質問。
最終初妤一個人繞進了校園大門,而男生一直站在樹蔭下傻傻發(fā)怔。
街角一輛低調沉寂的車此時才緩緩啟動,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似乎都染了一層薄怒,車“簌”一下經過陶晟林的身旁,少年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地面上只余冰涼的月光和已經熄滅的煙頭。
顧元灝一路馳車又回了顧安堂。
專用電梯的數字欄一格一格往上跳著。
最高的第四十七樓落地窗邊,他沉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迎著玻璃熒幕外面的燈火輝煌,他的眸子閃過萬千思緒,卻又像在一瞬間歸于寂靜,安簡?偸潜г顾男那樽屓俗聊ゲ煌,像是如硬石般鐵面無情,又像是吞噬掉所有云煙的汩汩深潭?偸沁@樣,復雜得無人能懂。
他打開手機,指尖滑到那個名字上,停留了三秒鐘,撥通。
夏初妤的手機很快響起。
“喂?”
“夏初妤!
她嚇得一個激靈。
“夏初妤!彼纸辛怂槐椋墒锹曇衾锼坪鹾艘粚与[忍的厭煩。
“我在的!
她的鼻息變得小心翼翼,顧元灝不再說話,面前大大的熒幕玻璃上倒映出他單手插兜的身影,領間的第一粒紐扣松散開來,他渾身的冰冷氣息正源源不絕從那雙凝睇著窗外夜色的眸子里逸散而出,一直蔓延到了聽筒的另一端。
如果不是呼吸聲,夏初妤甚至覺得接到這通來自顧元灝的電話一定是場幻覺。
“夏初妤,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夏初妤窒了一窒,如果說剛剛陶晟林的話讓她粗粗過濾了一遍她印象里的顧元灝,現下當真是避無可避,早就知道中午在禁地撞見他一定會有后續(xù)反應,沒想到來得這樣快,“我不記得了!睅缀跏敲摽诙龅模拔也恢滥阒傅氖鞘裁。”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連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都在顫抖,腦海里開始頻繁閃過那個日子里呼嘯而過的大風和轟鳴在耳的車笛聲,下大雨的黑夜,披著雨衣的黑衣男人,不得已躲進垃圾桶里又臭又怕的自己,以及在猛然間揭開自己頭頂上的垃圾蓋繼而映入眼簾的那幾雙充滿邪氣的眼睛……夏初妤忽然一聲慘叫,手機脫手重重砸在地上。
顧元灝彈煙蒂的手指微滯:“你怎么了?”
夏初妤蹲在地上,痛苦萬分地捂住腦袋,腳邊的手機屏幕孜孜不倦地亮著光,還有顧元灝略顯焦急的詢問聲從話筒里傳出……
“顧元灝,你滿意了嗎?”她重新將手機湊到耳邊,眼淚順著臉頰開始下滑,“顧元灝,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件事,就是忘記。我一直覺得每一次遇到你都會給我?guī)砗眠\氣,因為每一次你都會在我走投無路和絕望的時候從天而降,可是你知道嗎,這樣也會有反作用的,因為我一看到你就會忍不住想起那些不該被想起的事情,我很痛苦,我很累,顧元灝你到底知不知道……”
“夏初妤!”他將半燃的煙頭摁上玻璃窗,死命地摁著,“你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到!”
“不,顧元灝!
一如既往,她的倔強和拒絕對他都非常有成效,顧元灝不自覺已經暫停了腳下的步伐。
“你聽我說完,”她已經慢慢在昏黃的校園路燈下站起來,捋了捋被汗浸濕的斜劉海,“顧元灝,我想要一個人待著!
“呵!鳖櫾獮α,剛剛那幅場景難道是一個人可以演出來的?
夏初妤顯然不知道他的氣憤來自于何,繼續(xù)堅持道:“如果你肯讓我獨自收藏好我的狼狽的話,我會更感激你。”
她已經鎮(zhèn)靜下來了,就在她尚不自知的潛意識里,連學會鎮(zhèn)靜和平復其實都是深受顧元灝的影響,是他讓她明白,無論她的生活多么不幸,她都必須變得無堅不摧。
顧元灝沒有再接話,只是唇畔浮現一抹淡不可察的譏諷笑容。
然后很快的,他掛掉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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