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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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科動物的習(xí)性有時候很不好,它們總喜歡自己光彩照人,而不在意邋遢的環(huán)境。
唐頌順著樓梯往二層走的時候,就是這么想的。
他剛剛回家,女兒今天被送去幼兒園了,因此房子里很安靜。用人說了這幾天的情況,那天莉莉小姐過來了,但是她氣沖沖坐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而莫小姐這幾天心情不錯,剛才還要了甜點吃,所以唐頌打破了自己必須換衣服洗澡的潔癖,決定直接上樓去看看她。
按照慣例,沈叔在上午一定會帶人把四處都打掃一遍,但是現(xiàn)在剛剛下午兩點,從樓梯到中間的臥室,一路上充斥著零食碎屑,還有紅茶撒了一半,以及弄翻的兩個杯子,甚至還有亂扔的衣服,黑色的蕾絲吊帶。
房間的門開了一半,他敲了敲,里邊沒什么聲音,過了好久,才有人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
唐頌進(jìn)去,就看見莫桑咬著一半的草莓派,長至腰際的紅發(fā)散亂地披在肩上,手里正在給她的槍裝子彈。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柯爾特M1911A1,軍用或者是職業(yè)spy(間諜)的最愛。那顆鉆變幻出光亮,冷酷而又妖嬈的美。
在她手里……囂張的模樣,氣質(zhì)相配。
唐頌把門關(guān)上,發(fā)現(xiàn)屋子里更亂,不得不搖頭說:“我才走了幾天你就弄成這樣,為什么不叫人上來收拾?”
她看也不看他,嘴里咬著東西,只拿手上的槍比畫了一下,她最討厭有人跟著,何況……這也不算亂了,明明是他少爺脾氣。
唐頌果然怪癖發(fā)作,他走過去把書桌上原本放著的筆墨都收好,又挨個去看他架子上的寶貝。莫桑吃完甜點,忍不住笑他:“別人收藏女人,你收藏東西!
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的男人穿了墨藍(lán)色的襯衫和長褲,連袖口上細(xì)微的壓線都精準(zhǔn)到一絲不茍,分明是最最簡單的款式,但是穿在唐頌身上,總比它看上去考究。
莫桑右手轉(zhuǎn)著槍,定定看他,唐頌站在古色古香的龐大木架之前,一語不發(fā)地低頭擦拭瓷瓶,那動作溫柔得像在擁抱情人,氣質(zhì)相合,溫和秀雅。
她一邊玩味地看,一邊想起那天夜里他扣住自己的動作,一氣呵成,不容反抗。
頓時莫桑憤憤不平,罵了一句:“衣冠禽獸!
唐頌的動作立刻頓住,抬眼看她:“嗯?”
“沒事。”
“你成語用得很糟糕!碧祈灲K于放下那些古董,沖著莫桑走過來,直到兩人站在矮柜之前。他看看她,似乎對她的氣色頗為滿意,于是伸手將她的長發(fā)攏到耳后,問:“誰說我不收藏女人?”
野心昭昭,目光深沉。
莫桑懶得理他偶然迸發(fā)的情調(diào),隔開他的手,卻被他拉扯回來,順勢攬住腰,她立刻掙動,而唐頌的聲音就在她耳側(cè),他輕輕地說:“別鬧,我看看傷口。”
誰也不知道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他們很容易做出親昵的姿態(tài),但誰也沒覺得突兀。
好像早該相識,而那場大雨中的劫持,只是個玩笑。
莫桑還來不及想清原因,唐頌已經(jīng)將她腰側(cè)的衣服往上推了一些,看到只剩一層淺淺的紗布,他便將手掌貼上,然后抱著她的腰問:“我不在的時候,換藥了嗎?”
莫桑近距離地看著他,聞到他身上有很淡的茶香,沒有煙草和酒精的熏染,他像那些清晨的霧,有著最干凈的灰白色,卻看不透。
她有一百種和他劃分界限的方式,但也許是唐頌問得太投入,也許是他手心的溫度很舒服,總之最后,莫桑心煩意亂地嗯了一句,算作是回答。
她開始回憶當(dāng)時為什么劫持他,他像一場細(xì)細(xì)密密落下的雨,無所不在,潛移默化,讓她一個居無定所的人,剛剛一個月就開始習(xí)慣住在他家的日子。
但是她不知道這場雨,究竟什么時候會洶涌而來。
所以莫桑想,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莫桑似乎很乖順地被唐頌抱著,他把她黑色的棉質(zhì)上衣放下來,正想抬手替她把嘴角的渣滓擦掉,她卻已經(jīng)開始行動。
手上轉(zhuǎn)著的槍口調(diào)轉(zhuǎn)過來,對準(zhǔn)唐頌背心的要害。
莫桑眨眨眼,狡黠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唐頌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攤開雙手,松開她:“就知道你不會這么乖,又想做什么?”
她還沒回答,唐頌的手機(jī)響起來,他用目光詢問她,莫桑很輕松地用槍抵著他的后背,然后說:“接。”
打過來的人是陸遠(yuǎn)柯,唐頌接起來還沒出聲,那邊已經(jīng)急切地說:“聽著,雪山之淚到了,我親手把它鎖在保險柜里了,還不謝謝我?”
唐頌終于露出笑意:“那就好,一定在山莊聚會前送到我家來,不然我不放心。另外,它的下落必須保密!
電話隨即掛斷。
莫桑隱隱約約聽見幾句,拿槍頂了他一下,然后向后蹦上矮柜,坐著問他:“雪山之淚?”
唐頌點頭,看到她表情變了,反問:“你也知道?”
莫桑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慢慢收了槍,似乎沒心思再和他玩笑,她背過身問:“你不怕我說出去嗎?我聽見你說要保密!
雪山之淚——三年前消失在蘇黎世的頂級彩鉆,它幾乎成為了收藏界的傳說,不但成色出眾,而且重達(dá)十克拉,屬世間罕有之物。它在燈光下的樣子像極了瑞士少女峰,和歐洲最美的雪山皇后相得益彰。
淚形輪廓,藍(lán)色光芒,它是永恒臉上的一滴淚,是男人一生的終極承諾。
都說見過它的人,沒有一個不為之傾倒,不管是什么途徑,太多人想要得到它,熱愛收藏的金主紛紛設(shè)法把它弄到手。也因此,多年以來這顆鉆石的下落成了謎,甚至有人懷疑它在蘇黎世失蹤,被當(dāng)作跨國情報籌碼,最終去向難定。
莫桑沒想到唐頌連它都能弄到手。
她曾經(jīng)在那座城里潛伏,親手將它弄來,千辛萬苦險些送命,最終將它交給K完成任務(wù)。而后,它竟然成了他滅口的動機(jī)。
這不僅僅是一顆鉆石,里邊隱藏的軍火交易密碼,才是各國爭搶的情報,就算己方無法得到,也必須確保該鉆石被毀。
她原本已經(jīng)想要離開這里,此刻突然改變了主意。
唐頌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什么,看了她一眼卻什么都沒問。他自顧自過去倒了一杯茶,醒過一遍,又續(xù)上水,悠閑地坐在窗戶旁邊的藤椅上。
他身邊的茶葉罐上有潑墨的幾個大字——大紅袍,極費工夫的茶,需要慢慢地品。
時光寧靜,如同這棟別墅里的一切,中西合璧,優(yōu)雅雍容。
他盯著茶葉隨口閑聊:“這是沐城的朋友送來的,最好的大紅袍,產(chǎn)量很少,只有他才能找到,試試?”
莫桑心里已經(jīng)打算好,她把槍收了回去,看著他問:“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我是認(rèn)真的……等我安全之后,一定答謝你!
唐頌慢慢喝了一口茶,想也不想說:“好!
莫桑被他弄得有點煩躁:“我沒開玩笑!
“我知道,所以我有個條件!碧祈灦硕苏谀抢锲凡瑁W哌^去,在等他的條件。他慢悠悠地將茶喝完,然后把茶杯塞到莫桑手里,看著她微笑著說:“想讓我?guī)湍愕脑,晚飯之前,要親手把房間里恢復(fù)原樣,打掃干凈,我有潔癖……哦對了,還有這個茶杯,這個也要洗干凈,放回去!
她捏緊了茶杯,看著他問:“就這樣?”
“就這樣。”
說完他就起身要出去,莫桑問他:“你不先聽聽我的要求嗎?”
他溫柔體貼地喊了用人拿打掃工具來,然后才說:“你忽然找我?guī)兔Γ隙ǹ紤]過,我連雪山之淚都能拿到,一定可以幫你,是不是?”
她啞口無言,看著用人遞過來的打掃工具和口罩,真恨不得過去扯碎唐頌?zāi)菑垳睾臀⑿Φ哪槨?
衣冠禽獸,半點沒錯。
晚飯的時候,糖糖回來了,繞著屋子跑了幾圈之后,終于被唐頌抓住去洗手。他們出來后有用人過來說:“莫小姐已經(jīng)打掃完了,樓梯上我們也清理干凈了!
唐頌抓著女兒把她按在椅子上,一邊把她手心里藏著要偷吃的巧克力逼出來,一邊點頭說:“好!
用人又小聲說:“可是莫小姐好像不太高興……少爺,您不該讓她來做這些的,我們?nèi)ゾ托辛恕!?
“沒事,準(zhǔn)備開飯吧。糖糖餓了!
孩子年紀(jì)太小,見到零食就不正經(jīng)吃飯,唐頌好不容易才把小家伙藏來藏去的糖果都沒收了,教育她不許額外偷吃零食,糖糖委屈了一會兒,揪著桌布發(fā)現(xiàn)爸爸不吃她這套,于是只好放棄反抗,鬧著要看電視。他讓人把餐廳里的屏幕打開,剛好里邊第一個頻道就在播放《家有寵物》。
于是當(dāng)莫桑憤憤不平地走進(jìn)去的時候,就看到唐頌正盯著屏幕笑,而里邊的節(jié)目很溫馨,有人正在逗一只貓,這只小野貓剛被好心人領(lǐng)回家養(yǎng),張牙舞爪,見人就撓。
唐家父女倆一大一小,正看得津津有味。
莫桑更生氣,哼了一聲甩開椅子坐下,她不太會用筷子,因此一般都吃西餐,她故意把刀叉弄得砰砰響。小家伙注意力都在電視里,聽見動靜扭頭喊她一聲,又迅速地盯著屏幕里的貓咪。唐頌忍著笑,慢條斯理地開始吃飯。
莫桑啪地把餐刀按在盤子上,看著唐頌說:“少爺,房間打掃好了,還有什么吩咐嗎?”
電視里恰如其分地響起一句話:“當(dāng)你的貓咪囂張過頭的時候,一味縱容不是好主意,適當(dāng)給予懲罰才是對它的愛。”
窗外明艷的大麗花開得正好,和憤怒的女人相得益彰。
都是熾烈的美,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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