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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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頌的笑容更得意,莫桑把餐刀握在手里盯著他,劍拔弩張的時候,糖糖正好撅著小屁股翻過身,跪在椅子上開始往嘴里扒拉面條。
孩子大大的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莫桑。她有點疑惑,小聲地說:“紅頭發(fā)媽媽,你這里黑黑的。”
莫桑低頭一看,她一頭長發(fā)沒空打理,吃相又不好,黑椒醬統(tǒng)統(tǒng)沾在發(fā)梢。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和唐頌的行為比糖糖還幼稚,這么大的人了……兩人不約而同笑起來,唐頌?zāi)闷鸩徒聿亮瞬潦种,示意她坐過去一點:“過來,我?guī)湍闩簟!?
她扔了叉子過去,唐頌看見她收斂全部鋒芒,只是垂下眼睫安靜坐著。這個樣子的莫桑像是被拔掉刺的野玫瑰,風(fēng)吹雨打之后依舊艷麗,卻讓人心疼。
他不由自主就會動搖,直接用手去碰那些黏稠的醬料。當(dāng)一個人開始為了另一個人改變的時候,往往已經(jīng)注定日后無怨無悔。
法式炸肉卷,以及帶了水果醬的膀腿肉,餐廳里充斥著食物的味道,讓人格外心猿意馬。
莫桑抬眼看他,忽然問:“你不是有潔癖嗎?”
“唔……”唐頌側(cè)著臉,慢慢將她的頭發(fā)理順,他似乎很喜歡她的長發(fā),手指流連其上,遠(yuǎn)超乎應(yīng)該停頓的分秒,“對自己的所有物,就不會計較,就像我不會嫌自己的手指臟!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里竟然騰起微微的酸楚,讓她恍然想起那個遙遠(yuǎn)的國度,雨后灰藍(lán)色的天空。
唐頌,她確實不曾留心過這樣一個男人,溫文爾雅,像晨霧一樣讓人看不透。那幾年她受雇傭行事,就算沒有任務(wù)的時候,她們也必須將自己融入人群消失不見,成為路上最普通的某某,完全沒有時間去和這種少爺扯上瓜葛。
但為什么他總像命中注定,好像那場劫持預(yù)演過一千遍。
最終她的動搖被糖糖打斷,小家伙咬著手指跑過來,沒兩下就爬到唐頌膝蓋上,哼哼著撒嬌,想要養(yǎng)只貓。
“不可以,糖糖要去幼兒園,沒有時間和它玩。”唐頌搖頭,就知道她看到貓咪就會想要。
糖糖立刻轉(zhuǎn)頭沖莫桑伸手要抱。
莫桑伸手接過她,沒幾天的工夫,這小家伙似乎又沉了。她親親她的臉,跟她說寵物不是那么好養(yǎng)的,可是糖糖不依不饒。唐頌舉起叉子示意她先喂孩子吃飯,分散下注意力。于是莫桑就慢慢盛了一勺湯,一邊哄一邊喂她喝。
帶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莫桑當(dāng)然可以想象,只是喂個飯,她就一路跟著小祖宗換了三個地方。如今糖糖可以上幼兒園了還好些,前兩年正是纏人的時候,恨不得寸步不離,用人再得力也比不上親生父母,唐頌一個男人要照顧她,想想也知道很不容易,糖糖又聰明,太聰明的孩子就很容易淘氣闖禍,難得他從始至終,不肯放棄。
單親家庭的悲劇很容易讓小孩缺失關(guān)愛,但是糖糖沒有。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莫桑終于讓糖糖把剩下的飯都吃了,讓她跟著沈叔去花園里撒歡。
唐頌遠(yuǎn)遠(yuǎn)地靠在樓梯扶手上看著她和糖糖,一語不發(fā)。庭院挑空,夏日的夜晚涼爽舒適。莫桑忙完喘了口氣,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的樓梯上,看著糖糖在另一端的秋千架子下跑來跑去。
她還是沒忍住,問他:“她媽媽呢?”
“她沒有媽媽!彼幕卮鹨恢比缡。
莫桑抬眼看他,他在家里更喜歡寬松舒服的衣服,溫和如舊,點塵不驚,怎么看都值得依靠。
她總是想不明白,是什么樣的女人能讓唐頌動容,直到今天都不肯松口。
他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會用這種口氣。不管孩子的母親做過什么事,總而言之,他絕對不會為了不在意的事而故作姿態(tài)。
所以這件事的原因更讓莫桑好奇,她養(yǎng)傷的時候無聊,查了很多消息。原來唐家還有副業(yè)涉足影視行業(yè),旗下幾位知名藝人風(fēng)頭正勁。對于外界而言,唐頌一直以極其低調(diào)的形象出現(xiàn),甚少見到他的新聞,偶然見到,也僅僅是陪在他大哥周遭,無關(guān)緊要的一兩句。
唯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無緣無故有一個女兒的事實。
這事甚至連累了好幾位一線當(dāng)紅的女星,雖然唐家大權(quán)在握的是唐頌的大哥,他似乎只是家族里最悠閑安分的弟弟,但無疑也是讓女人遐想的對象,關(guān)于孩子母親的身份,曾被人推測出無數(shù)可能。可是三年過去了,唐頌終究沒有和任何人結(jié)婚,似乎人人都默認(rèn)了孩子沒有媽媽的事實。
莫桑聳聳肩,示意他不說就算了,過了一會兒,她看見糖糖爬上秋千,沈叔叫了幾個人前后護(hù)著,給她輕輕推秋千。
她還是忍不住,又問他:“孩子還小,你沒想過結(jié)婚嗎?她需要人照顧,畢竟是女孩子,總是依賴人的!
將來再大一些呢?
“而且糖糖懂事,不會無緣無故鬧的。將來再大一些印象也不深,就當(dāng)成自己的親生媽媽一樣了!蹦R膊恢雷约簽槭裁匆芩募沂拢@是他的女兒他的生活,可她每次看著糖糖撲過來的樣子,心里就很難過。
唐頌很久沒答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心疼她嗎?你如果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把她找回來的……”他后半句話最終沒說出來。
莫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段很傷人的故事,它幾乎能讓唐頌這樣從未失態(tài)的男人無法再說下去。每個人都有過去,她自己也有,這一刻,她對唐頌分外認(rèn)同。
傷口讓人清醒,讓人知道怎么能無堅不摧地活下去。
她站起來,很誠懇地看著他說:“抱歉,我不知道你和她的母親有這么大的……矛盾?傊切┦露歼^去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那目光沉靜,如同葉城郊外的海,竟然讓她有些退縮。最終唐頌笑起來,尷尬的氣氛緩和不少,他一邊上樓,一邊說:“你說得對,她是女孩子,我也許應(yīng)該考慮結(jié)婚,給她找一個媽媽!
莫桑嘆了口氣,微微握緊手,控制住自己不去多想,她能理解這種痛苦,她曾經(jīng)也經(jīng)歷過這樣的掙扎。
唐頌走到她房間門口,橘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背影上,溫和秀雅,像一場溫柔的夢。
她第一次贊美他:“唐頌,你是個好父親!
他卻終止了這個話題,回身看看她說:“好了,現(xiàn)在,我們進(jìn)去談?wù),你想讓我(guī)褪裁疵Γ俊?
溫情總是太快冷卻,沒有余地給人浪費。
莫桑知道,她沉湎于過去無異于慢性自殺,即使前路漫漫,卻終無所依。
而唐頌,他是女人的一場夢,但也僅僅只能是夢。
夢里天堂極目之遠(yuǎn),卻不足夠收留彼此的過去。她不能再耽誤下去,她可以忍受子彈的傷害,可是不能承擔(dān)夢醒的痛苦。
莫桑以為,就算放到童話里,他都無法和她浪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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