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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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冗長的故事，關(guān)于過去。
莫桑第一次和別人說起，她也曾有過一個孩子的事實(shí)。
“是在蘇黎世，一個意外，孩子的父親是一個非常刻板的……不不，應(yīng)該是個偏執(zhí)而且有點(diǎn)變態(tài)的男人。我從小就喜歡他，一直到二十歲那年發(fā)生那件事。在那之前，他從不肯碰我。”
莫桑情緒起伏很大，說兩句就下意識地輕輕咬住手指，她很焦慮。這么多年過去，這好像是第一次回憶，所有的畫面歷歷在目，包括那個人最愛聽的古典樂，以及，他曾經(jīng)在一地散裝槍的臥室里撫摸她的臉頰，喑啞地笑：“我的小貓長大了�！�
那聲音迷戀又克制，暗紅色的絨布窗簾上有兩個人的影子，最終疏離，淹沒在子彈上膛的響動里。
他們曾相愛，莫桑一直這樣認(rèn)為，那幾年他們也算戀人。但旁觀的黛西卻不以為然，在莫桑開始思考如何給自己一個成人禮的時候，黛西已經(jīng)混跡于各種男人的宴會之上了。她會在窗口涂指甲，大開著窗簾試禮服，性感迷人，然后她會盤起頭發(fā)對莫桑說：“知道嗎，你愛他，是因?yàn)槟憧偸鞘刂粋�人，他也同樣需要你愛他。不過這可不行，別以為柏拉圖式的戀愛很美好，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對你抱有愛情，他早就想要得到你了�！�
最后半句，黛西故意說得含糊不清，尾音被她留在舌尖，在她正紅色的唇彩之后，一切都旖旎起來。
莫桑盯著眼前的密友，看得出黛西晚上又要出去，她周旋于多個男人之間，眼角眉梢之間帶著誘惑的美，好像她靠近你，已經(jīng)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勾引。
多少男人都愛黛西。
他們都想得到她，心和身體，但是沒有一個人完全成功。黛西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職業(yè)，也異常明白對方想要的，所以她投入這個游戲，卻不動情。
但是莫桑不懂，所以她靠在窗口請教她，最終得到了一個主意，在那個人三十二歲生日那天，把自己當(dāng)成禮物送給他。
后來的事實(shí)證明，縱情如黛西，也有很多餿主意。
因?yàn)槎Y物甚至沒有被對方拆封。
那個男人對她幼稚的沖動僅僅只是笑，含義不明的笑。他粗糙的手指慢慢把她的衣服扣好，像是體貼又正直的兄長。他捏著她的下巴，安慰地親吻她的嘴角，然后說：“親愛的，你不懂，I love you�！�
你不懂，我愛你。
莫桑真的不懂，憑什么他一直拒絕她？她不如黛西風(fēng)情萬種，不如黛西那么惹人喜歡，那也都怪他從來沒有培養(yǎng)她這方面的美，也從來不讓她出去拋頭露面。
何況他們這種人，時刻隱藏自我，為完成任務(wù)可以付出一切，談什么保守的品德和情操。
但他對她赤裸的暗示無動于衷。
唐頌不出一言，像一個盡職盡責(zé)的傾聽者。
莫桑的手指上有被她自己咬出的齒印，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后來我們在蘇黎世，有天晚上我被別人下套……他救了我。那是一個意外，可就是那次，我們有了孩子，他不想要，我不顧他的想法偷偷跑到布達(dá)佩斯，孩子早產(chǎn)，可是……”
唐頌看了她一眼，忽然打斷說：“好了，不要想了�！�
他拉過她的手，莫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安的時候做出了很多小動作。唐頌?zāi)Σ林种干系凝X印，輕輕說：“都過去了�！�
她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溫度，忽然認(rèn)真地盯著他說：“無論什么時候，別放棄糖糖，別像我一樣�！�
唐頌突然抬眼，手上的力氣漸漸加大。莫�？闯鏊悩拥那榫w，瞬間回過神，想要抽回手，唐頌卻不肯放，直到很久之后，門外響起敲門聲。
莫桑驟然站起身，示意他有人來了。
唐頌卻置若罔聞，嘆了口氣說：“留下來吧。”
“為什么？”
“黛西自身難保，你無處可去。我這里暫時還是安全的，起碼這一段時間，你可以留下來�！碧祈灧砰_她，走向房門，他停了停，又回頭看著她，目光誠懇地說，“糖糖很喜歡你，她很久沒有這么高興了，你能幫我陪陪她嗎？”
莫桑想起糖糖撒嬌的樣子，一時沒有接話。
“就當(dāng)作是房租�！�
那天晚飯的時候，莫桑接到一個加密電話，從陸遠(yuǎn)柯的住處打來。
黛西醒了，莫桑叮囑她，無論如何不要和K說見過自己。
黛西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她們?yōu)槭裁丛獾揭u擊。她思前想后，認(rèn)為對方在紫金山莊里有埋伏，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布局嚴(yán)密。
莫桑故意好笑地提醒她：“別忘了，你身后還有一個足球隊(duì)的正牌夫人等著追殺你�！�
“不可能，那些蠢女人就算雇了殺手也沒有這么容易，那可是紫金山莊，人人都有來頭，為了除掉我引出更大的麻煩就不劃算了。哦，你不知道……那些人很清楚，她們的丈夫不只我一個情人，殺了我沒有任何意義�！�
“也許這一次，出手的人不是想要你的命呢？你是被我連累的。”莫桑無奈，提醒她另一種可能。
黛西笑了，不管怎樣，她不能容忍自己死在洗手間。
兩個人漸漸沉默下來，黛西率先安排：“我們約個安全的地方，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暫時留在唐頌這邊，我想過了，他家現(xiàn)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電話那邊的人頓了頓，黛西很快又壓低聲音問：“莫桑，那個路遠(yuǎn)柯說，唐頌對你……”
莫桑想起當(dāng)時陸遠(yuǎn)柯曾經(jīng)說過的話，安慰道：“我只是覺得他家比較安全，人也低調(diào)，輕易不會有人敢找唐家的麻煩�！�
黛西猶豫了一下答應(yīng)下來，又讓莫桑千萬提高警惕。即將掛斷的時候，莫桑突然喊住她：“等等，這一次是K叫你來找雪山之淚的嗎？”
“當(dāng)然，你知道他的，中途失敗后他氣瘋了。何況那不是普通的鉆石，牽扯到各方利益�！�
又是這種話，莫桑幾乎想起當(dāng)年K的口氣，她拼死為他得到雪山之淚暗線的情報(bào)，鉆石已經(jīng)在送來的路上。K那么痛快地答應(yīng)，從此他們收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后他卻騙她，哄她為他完成最后一個任務(wù)，拿到那塊古董懷表，從此了無遺憾。
那天之后，莫桑差點(diǎn)被他親手殺死，再也沒有見過他。
黛西卻毫不知情，時至今日，她依舊在電話那邊勸她：“我知道，你們當(dāng)年吵架了，可是過去這么久，K還在擔(dān)心你……莫桑，再考慮考慮，想跟我回去的話隨時聯(lián)系，他在等你�！�
“好，黛西，你也要注意安全。雪山之淚的事……有時候你也要為自己想想�！�
莫桑的口氣轉(zhuǎn)變太快，電話另一端的人沒有多想，黛西笑得很隨意：“我才不像你�！�
黛西早就不信這世界上還有什么值得奮不顧身的感情了，干干凈凈就是交易，男人想要女人，女人有利可圖，日后一拍兩散，連恩怨都算不上。
“幫我感謝四少，聽說是他安排陸遠(yuǎn)柯送我回來的？剛好是我要找的人�！�
莫桑無言以對，關(guān)閉通話之后一個人靠在窗戶上出神。
黛西一直游戲人間，她是最美的蝴蝶女士，是最不重情的女人。
可是莫桑知道，其實(shí)黛西才是最感性的人，如果不是為了K，她不用每天過這種日子。她總說如果沒有他，她們都沒有機(jī)會活下來。
何況K對她不薄，他讓黛西成為人人艷羨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莫桑不知道有什么不好，可是每一次看到黛西左肩上熟悉的蝴蝶文身，總是隱隱地為她難過。
她看得懂黛西眼睛里的冷，那是在笑意和嫵媚背后的冷，像是永遠(yuǎn)沒有春日的孤島，種著再也不能開的花。因?yàn)槁裣逻^希望，所以絕望讓人無法承受。但是黛西必須走下去，這是她生存的唯一方式，為了活下去，她們從小就學(xué)會不惜一切。
黛西過得很不好，但她已經(jīng)停不下來。
她只比莫桑大幾歲，已經(jīng)早早認(rèn)命。莫桑卻不肯，不管是對當(dāng)年開槍的那個男人，還是注定的命運(yùn)，她都不肯屈服。
不知道這種脾氣是對還是不對。
天氣不好，莫桑肩膀的舊傷隱隱作痛，她習(xí)慣性地揉捏放松，剛好抬眼看到樓下，唐頌正陪著糖糖在花園里玩。
都說女兒像父親，糖糖雖然是混血，但年紀(jì)小，輪廓上不是很明顯。她的模樣更像唐頌，有著柔和的笑，何況小孩子暖暖無辜的目光，總能讓人輕易就心軟。
莫�？粗粗鋈幌肫鸷芏嗄昵暗漠嬅妫烫貌噬Ａ系漠嬜�，安靜的天使，在中世紀(jì)的時光中靜靜佇立，繁復(fù)而神圣。
人間四月，花都開滿了。
她反復(fù)提醒自己，現(xiàn)在是在葉城，她已經(jīng)離開蘇黎世了。
她看著他們覺得肩膀不再那么疼。她承認(rèn)，其實(shí)在唐頌讓她留下的時候，她的確有些欣喜。
只有一秒鐘，但是足夠了。
這兩日葉城預(yù)報(bào)有雨，可惜這雨醞釀了很久，天氣悶得人心慌，它卻遲遲不肯下。
糖糖開始認(rèn)字，總是不老實(shí)，她活潑好動，字沒記住幾個，就喜歡看漫畫。每次唐頌親自去給她買雜志的時候，陸遠(yuǎn)柯總是好奇，說這小姑娘沒準(zhǔn)兒看都看不懂，只是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而已，何必認(rèn)真，隨意派個人去買就好了。
唐頌語重心長地和他說：“等你做了父親就懂了�！�
陸遠(yuǎn)柯嚇得直搖頭：“饒了我吧！我可沒你那么倒霉，隨隨便便就能弄個女兒出來，我可是很保險、很安全、很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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