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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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頌的聲音一直很有磁性,很輕,不帶任何壓迫感,卻很好聽,即使通過聽筒傳來,依舊能讓人想象到他溫文爾雅的樣子。
但是緊接著,他說:“莫桑,試試和我在一起吧。”
莫桑以為自己聽錯了,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睡了。但是聽筒另一端,唐頌見她沒反應,一字未改又重復了一遍。
所以她只好警告他:“這個笑話不好笑!
“壽星最大!彼跉鈶醒笱蟮,但無來由地堅持又顯得好笑。莫桑無奈,正好走到柜子旁邊,她伸手擺弄桌上放著的一個小盒子,里邊很多明信片,世界各國的,唐頌收藏了滿滿一摞。她一邊拿起來翻看,一邊和他說:“想學陸遠柯?那也容易,那個……她是叫敬瑤嗎?”
電話那邊的人聽到這個名字,笑得非常輕:“不高興了?”
“沒別的意思,偶然看到她送的禮物而已,舉個例子。”她抓了幾張明信片拿在手上,對著燈光看,轉(zhuǎn)過身靠在柜子上,“好了,這不是重點!
“我是認真的!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個沒有身份的spy。你看到了,我想脫身,但因為知道Leader太多秘密,被他追殺了三年多。”
唐頌接著她的話說:“嗯,大家叫他K,實際上他是中國人,本名肖森,出生地未知,混跡海外接受雇傭,以買賣情報為生。”
莫桑的手指微微收緊,她問他:“能查到他本名的人不多!
“能拿到雪山之淚的人也不多!彼载摰臅r候也很愜意,讓人聽不出狂妄,“你以前主要在蘇黎世和布達佩斯活動,你還說你曾經(jīng)有過一個孩子……回到葉城被K打傷,被我救回家,我還需要知道更多嗎?”
莫桑盯著自己手上那張明信片,蘇黎世風情,手工巧克力圖案,而郵戳街道名竟然來自尼德道爾夫街——她曾經(jīng)流連的地方,在老城區(qū),蜿蜒狹窄,舊式的哥特建筑林立。
它在那么多明信片里顯得老舊,不及埃菲爾和比薩。
莫桑看了一會兒,慢慢地將那張明信片撕掉,不顧及它真正主人的意愿,僅僅只是因為礙眼,她不想再看,非要任性而為。
“周三晚上,去市里一起吃飯吧!碧祈灈]再多說,“好了,今天晚了,睡吧!
“我沒答應。”
“你送我禮物,壽星當然要請吃飯了。”掛電話的時候,唐頌忽然又像想起什么要緊事一樣,認真地問她,“等等,你真不想問敬瑤的事?”
“不想!蹦R呀(jīng)開始打哈欠。
“真像只別扭的貓!彼吐暩袊@,氣得莫桑狠狠將電話摔到一旁。
莫桑枕在枕頭上,將燈光扭暗,有些睡不著。她翻身的時候,看見遠處地上扔的紙屑。
那是她剛才撕掉的明信片,上邊的街道是她一段壞死的過去,像血液里的結(jié)節(jié),擁堵,變異,加倍疼痛。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一天,爆炸的沖擊讓她摔倒在地上,耳機被甩出去,她隱隱約約聽見K最后的那句話:“你知道嗎,你的孩子……”
她只來得及聽見一半,從此再沒有機會追問。
一整個晚上莫桑都睡不安穩(wěn),直到臨近天亮,她才確定自己開始動搖,不知道那些回憶能不能向明信片一樣被撕掉……半夢半醒之間,反反復復都是唐頌那句話,輕描淡寫,但是含義重大。
莫桑越想越覺得難過,不動心是不可能的,如果她是在艾莉莉那樣的年紀遇見他該有多好,什么都沒發(fā)生,她就算見不得光,也還有彌補償還的機會。
城市另一端,臥室里關閉所有燈光,只有窗邊奢華的垂地紅紗輕輕飄動,被風吹起。
突然響起尖銳的手機鈴聲,床上的男人不耐煩地將臉埋進懷中人的肩窩處,偏偏對方已經(jīng)睜開眼。
黛西仔細聽那個鈴聲確認了一下,然后推開他的手臂:“我接電話。”
“幾點了?這么晚……”陸遠柯拉著她不放手,翻了身,根本不打算讓她理會。但是黛西很堅持,輕輕咬他的肩膀,然后安撫地親了一下:“不接會一直響下去,更吵!
陸遠柯罵了一句,松開她自顧自拿枕頭蒙住臉。
黛西踮著腳,走到隔壁房間,她接通手機,順勢靠近窗口,動作熟練地順著長長的窗紗繞了幾圈,把自己光裸的身體纏住,跳上窗口坐著。
夏日微風,她晃著腿,輕輕地說:“K!
“親愛的,最近有沒有看到我們的小貓?”
黛西的動作一停,口氣卻絲毫不變:“沒有,我一直在找她!
“是嗎?她似乎過得不錯!盞的聲音越發(fā)低沉,咳嗽了幾聲,好像正在享受什么極品的煙草,接著說,“黛西,如果你的愛人和別人在一起,你會是什么心情?”
她頓了一頓,繼續(xù)不以為意地說:“我沒有愛過人,不知道!
“我很難過……黛西,她是愛我的,她只能愛我!闭f完,K吸氣,粗嘎地笑,又有些曖昧地問,“寶貝,你那邊是誰?”
“沒人,說吧!摈煳骰仡^看了看,四下安靜如常。
“你是我最美的作品,偉大的Miss Butterfly(蝴蝶夫人)。別犯傻,懂我的意思嗎?”
黛西手指微微收緊,想起陸遠柯的臉,她捂著自己的眼睛,鄭重地說了一句:“我會盡快問出雪山之淚的下落。”
K那邊響起子彈擊碎玻璃的聲音,黛西捂住手機,盡量不讓聲音傳出去。他低聲說:“我相信你的能力。我是指,當小貓找不到回家的路,你作為她親愛的朋友,應該怎么做?”
黛西答得很快:“我當然希望她回來,這么多年我也擔心她!彼f得情真意切,半點不露,比K還要焦急。K終于滿意,直接關閉通話。
黛西靠著冰涼的窗子站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輕輕走回去。
臥室里依舊安靜,陸遠柯似乎覺出身后的人回來了,迷迷糊糊地在睡夢中轉(zhuǎn)過身,伸手抱住她。
黛西的手很涼,一動不動。他分明沒有醒,還在做夢,潛意識里卻牢牢地握緊她的手。誰都不信陸遠柯有真心,葉城所有的女人都不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黛西卻信。
陸遠柯似乎在說夢話,清晰地響在她耳畔,他捂著她的手,喃喃地說:“好了沒事,不涼了,睡覺吧!
曾經(jīng)有一次,陸遠柯開玩笑,說她手涼要看醫(yī)生,可以去試試傳統(tǒng)的中醫(yī)。黛西說從小就這樣,體質(zhì)使然,就算到了夏天也還是手腳冰涼。
從此他就總是捂著她的手。
黛西捂著眼睛,她覺得手指之間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想要涌出來,胸腔起伏,卻又統(tǒng)統(tǒng)都忍回去。
她回身抱緊他。
第二天葉城是個大晴天,艷陽高照。
莫桑焦慮地躺了一晚上,到凌晨五六點的時候反而睡著了。等到她再睜開眼,已經(jīng)臨近下午。
她起床后決定不要胡思亂想,反正那人平時不在,周三的事,不如順其自然,等到那天再說好了。
誰知莫桑剛下樓,就看到唐頌回來了。
沈叔陪著他,坐在沙發(fā)上把那些禮物看了一遍。
她有點錯愕,想了想也沒說什么,打個招呼,揉著頭發(fā)過去吃早飯。不一會兒,唐頌走進餐廳,手上只拿了一個錫盒——是她特意看過的那一個,沈叔交代要特別留好。
莫桑咬著叉子,睡眼惺忪地看他:“什么好東西?”
“茶葉,普洱月光白,沈叔知道她每年都送這個,給我留著!彼f完就叫人去放好。
莫桑繼續(xù)昏頭昏腦地吃飯,她昨晚實在睡得太晚,現(xiàn)在醒過來還不如不睡,頭疼得厲害。唐頌盯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在鬧起床氣,似乎覺得很有趣,伸手到她頸后,托著她的頭搖晃了一下說:“怎么,沒睡好?”
他剛碰完茶餅,身上的味道更濃,她開始習慣這種味道,嗯了一聲,皺著臉十分夸張地表示自己不高興,看著他說:“你昨天嚇到我了,頭疼!
這是變相的撒嬌嗎?
貓咪就是這樣,總會不經(jīng)意伸出爪子,不輕不重地撓你一下。
唐頌笑了,揉她的額頭:“我怎么嚇你了?說請你吃飯而已!
莫桑推開他的手,掙扎著喝下牛奶,頭昏腦漲,連眼睛都不愿意睜開。
大雨里滿身是血的人是她,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是她,現(xiàn)在這樣困得睜不開眼的小女人也是她。唐頌側(cè)過臉看著莫桑,眼睛里都是笑,抱住她拍拍頭。
莫桑的起床氣沒處撒就變相折騰,故意曖昧地抱著他的脖子蹭過去。唐頌無奈,輕輕吻她的頭頂說:“好了別鬧,再去睡一會兒?真是的,和糖糖一樣!闭Z氣像哄她的小女兒一樣溫柔。
她也悶聲笑,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松開手不逗他了:“我可沒有你這么好的父親!彼难獕阂恢逼,最怕這種沒法緩解的頭疼,靠著他肩膀搖頭,“躺下睡不著,估計我去山上開兩槍就好了!
唐頌義正詞嚴地拒絕,扯著她上樓:“不行。”
最后,莫桑捧著唐頌親自泡的茶,講究的是老樹春茶,一芽一葉。她聞著沁人的香氣,終于舒服了一點,坐在藤椅上。
他看她好奇地盯著自己書桌上的毛筆,拿下來,鋪好紙,問她:“會寫中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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