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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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秋海棠盛放,幾株高壯的桂樹亦花如星子墜了滿樹,香氣馥郁色彩斑斕。密密匝匝直將下方山廊的頂檐都幾近掩住。再遠(yuǎn)望去,像是另一個園子,卻瞧不見半個人影。
“沒什么,覺得這地方還不錯!背捷p聲道,牽起一絲笑意,修長的手指忽然撫了桌上的弓,“想打獵了呢!”
“打獵?這里有什么好打?”盧樹凜詫異,來的時候倒是路過了原都附近的圍場,像精致的園林,比北海的差遠(yuǎn)了。
楚正越回眼笑了笑,意有所指:“自然有,若我獵得到,十九叔不想跟我去也不行!”
狹路相逢,是緣是孽,說不清。
王府縱是大,說到底也只是條狹路。
三棱羽箭寒光透骨,呼嘯著直把距離縮短,不偏不倚釘了過來。葉凝歡的衣袖,與身側(cè)的桂樹串在一處,寸步難行!
這箭沒穿了她的喉,亦沒扎破她的膽,不過釘了她的衣袖限了她的行動。卻如同扎在她的肺上,瞬時驚懼后,快氣漏了風(fēng)!敢在王府亂放箭的,除了那個楚正越還會有誰?今天趁楚灝去了監(jiān)行院司,他的侄子在這里打上獵了。
箭體透烏,箭頭之上倒刺列布。歹毒的兵器,放肆的人。
葉凝歡驚怒不絕,見一道影子躬了身自矮林中鉆了出來,腳步不緊不慢。彎沉的弓在手,腰間的箭筒白羽團(tuán)簇成雪。陽光自他背后透來,光圈亂閃,逆光看不清他的眉目,卻覺那步履姿態(tài)似曾相識。
楚正越狹飛的眸生得媚,卻危險。看清葉凝歡的時候怔住,眼睛微微睜大。葉凝歡瞇著眼睛,看清楚以后同樣錯愕。
“竟然是你!”
異口同聲,說不出的怪異。
楚正越緩過神來,一臉無辜笑得溫柔:“原來真不是拐子,好生有緣吶!”
葉凝歡瞪圓了眼睛,腦里子想象的楚正越是個茹毛飲血,狂放無忌的怪胎。怎么能與當(dāng)日的救命恩人合二為一?聽了他的話,心里更是突跳,咬著牙半天說不出話來。
楚正越漸行漸近,笑意漸起:“得罪了,閑得無事想射鳥兒來玩,卻失了手!沒嚇著你吧?”
桂樹生得壯大,花朵卻細(xì)巧。碎碎的花形暗藏,偏香得霸道凜冽,也算成就了它的枝干威武。香得太過,葉凝歡有些暈眩,氣屏在胸腔不上不下,他漸行漸近,那口氣終因一急頂了出來。
“你別動!”聲音有點顫,余悸之后尚未如常,卻控制得并不高尖。嚷出來,丟的是她和楚灝的臉。葉凝歡探出另一只手去拔箭,透木三分根本拔不動。
楚正越不走了,與她保持三丈開外的距離,看她如小獸在囚牢般苦掙,饒有趣味。
身姿裊動,步步生蓮。自在角樓窗邊看到園中那一抺影,他便知道,這正是他的契機(jī)。
他清楚一件事,朝廷欲借楚灝平北,縱然楚灝無力成事,也會很快借楚灝削減藩護(hù)。從楚灝開始,既而延至諸藩。他豈能就范?
既然楚灝有心推諉拖延,就別怪他劍走偏鋒。
楚正越欣賞了一陣葉凝歡拔箭,清楚自己使了多少力道,十足把握她是拔不出的,便要看她窘迫看她慌張。明明這里是她的地盤,她卻像是個誤闖禁地的外來客。
見她默聲努力,覺得格外有趣。當(dāng)日匆匆一瞥,只覺她生得精致,今日容貌才算是瞧清楚了。膩膩軟軟,像是三月里的初萌的桃花,總帶著繾綣。只不過,太溫軟輕柔的東西,終究是浸不進(jìn)他的骨血。
一如難分不舍的愛,雖然瑰奇艷麗無比,終究失了真,不是人間的顏色。
楚正越欣賞夠了,撣撣肩上的花屑,格外誠懇的態(tài)度:“既然不便過去幫你,不如叫人來吧?偛缓靡恢边@么站著?”
葉凝歡屢試無效,沒再跟那支箭較勁,轉(zhuǎn)了眼不看他,說:“不必喚人,你走了便是!
楚正越偏不下這臺階:“冒撞在前,豈能棄之于后?”
明明看到她梳著髻,又穿行在這個地方。料定了她的身份,卻一味裝傻,想引了侍從婢女,掀了楚灝的臉皮?
再待下去,只怕不妙。
葉凝歡這幾天因楚正越在,根本沒出過內(nèi)院的門。東臨監(jiān)行院在三天前得知北海王離了藩地,立時懷疑來了東臨,韓東輝幾次三番跑來尋事。北海的監(jiān)行院形同虛設(shè),沒人敢拿楚正越怎么樣。但東藩不同,這事可大可小,楚灝也不得不出去料理。
原本想著,楚正越?jīng)]帶兩半人來,偌大王府里也不顯山露水。韓東輝再怎么能鬧騰,也不過是個臣下,沒膽子真跑進(jìn)來搜查驗證。卻沒想到這成了楚正越的機(jī)會,生生將野撒到內(nèi)宅來了。
說多錯多,久留無益。葉凝歡心急如焚,只得行下策了,她反了足抵在樹身上,借著蹬力猛地一扯。
箭仍是穩(wěn)穩(wěn)扎在樹上,袖子卻被撕下一大塊來。不及肌骨現(xiàn),葉凝歡右臂飛快地旋繞,寬袖碎帛便如有了生命,層層如花瓣飛卷,盡數(shù)遮掩。
葉凝歡本是舞者,技藝飽暖了她的血肉,亦充盈她的神魂,早與她生死相依。動作既突然又靈捷,更帶出迷人的曼妙來。她一向如此,越是情急,姿態(tài)越是蘊(yùn)足。極快的旋身借樹擋住自己,小兔子般地就要逃。
楚正越微微牽了眉毛,眼里添了幾分濃烈,笑意隨之漾起,走得掉么?
葉凝歡憑著自身的敏感,只聞耳后風(fēng)動,便知曉要壞事。一顆心突跳得快爆,卻猛地轉(zhuǎn)了身。他沒料想她會突然轉(zhuǎn)身,險險猛地停住步伐。鬢發(fā)只在他的眼底,趨近了,暗香若有似無,隱隱牽出一絲火光,暗焚著看不清。
葉凝歡仰起臉,不閃不避直對上他的眸:“是你給東臨監(jiān)行院放消息,讓韓東輝三番四次來尋事!你倒是逮到了好機(jī)會,只是逼人莫太甚。若真鬧大了,兩敗俱傷,你這一趟也只會白走!
直接全攤開來,每一個字都戳到心肝,他有些始料未及。
葉凝歡盯著他的眸,逼迫自己鎮(zhèn)定再鎮(zhèn)定:“你的目的達(dá)到了。自是沒人敢傷你,卻是人人都想傷他。只不過,真翻扯了臉皮,還談什么縱橫交織?他若廢了,你也別想高枕無憂!”
楚正越神情晦明不定,聲音卻帶出幾分悠揚(yáng):“你倒不是個繡花枕頭。楚正遙的雅樂居真會培養(yǎng)人,可惜他沒腦子,蓄了刀劍卻拱手送人,反把自己了結(jié)。你的命好攀了棵大樹,怕十九叔垮了沒得福享嗎?”
揭她的底,曬她的瘡,知道她出身不好,字字戳進(jìn)來。所見惡人不少,這般肆無忌憚的,他是頭一個!
葉凝歡神情不改:“可不是,北?辶四阌帜膩淼母O恚俊
他微低了頭,氣勢凜冽如北地苦寒的罡風(fēng),媚眼深處翻出點點腥殘血色。宛如隨時撕撲的猛獸,須臾可將她撕成碎片。
葉凝歡心里亂顫,偏梗直脖子,并不若他料的那般躲閃,反而晃了晃袖子,頭更昂高了幾分,隨時準(zhǔn)備一巴掌呼他臉上。
楚正越牽了笑意,露了原形,威脅得十足市井:“待楚灝回來,要他隨我往鶴頸北圍一道行獵。不然我就嚷出來,說你勾搭侄子不守婦道。”
肆無忌憚直呼叔叔的名諱,那表情可惡至極。他媚眼斜了斜:“反正你衣服也破了,往來全是你的侍婢,你想通信招惹男人,方便得很!
葉凝歡吸了口氣,冷冷道:“你外頭借了東監(jiān)行院來逼迫,里頭又拿我的名節(jié)來要挾。我非答應(yīng)你不可了!”
他隨手在她發(fā)間摘了一支單釵,在指尖把玩:“三日為限,不然這就是偷情的鐵證!
楚正越閑庭信步,優(yōu)哉哉地去了。臨至桂樹邊,將箭隨手拔出,動作很是飄逸。一如當(dāng)初他用衣帶將葉凝歡自石后卷出來,不費(fèi)吹灰之力。
死渾蛋臭垃圾,好皮囊里面填的都是狗屎!跟他比起來,楚灝簡直就是光明磊落極了。葉凝歡肚子里轉(zhuǎn)的全是這些粗話,身子發(fā)虛軟,強(qiáng)撐著待他身影瞧不見,這才晃了兩晃一屁股坐在地上,腦仁疼得要命。
從飲綠軒荷花池轉(zhuǎn)回去,途經(jīng)流芳閣……不過也就百步之遙,誰承想能憑空讓狗給咬了?誰又能想到,他會放箭釘她袖子,借此與她交涉?
什么地方可以窺探到這里?葉凝歡四下張望,爬屋頂不太可能,侍從又不是瞎的,況且楚灝這幾天調(diào)了趙逢則來照應(yīng),怎么能由著一個大活人站在房頂上射箭?
從外院的地界直接飛箭過來就更不可能了,沒什么箭能飛這么遠(yuǎn)……葉凝歡頭痛至極,卻也想不出所以然,緩了半天氣,這才勉強(qiáng)撐起身。剛欲回去,看到冬英匆匆地尋了過來,出來久了,到底不放心地要來找。
見冬英小小的影子跑來,葉凝歡說不出該慶幸還是該惱火。惱火的是,若是她來早些,許楚正越未必敢放肆。慶幸的是,楚正越使的都不是正常手段,膽大妄為到了怪誕的地步,若真是撞上了,難保冬英的安全。
心情復(fù)雜,最后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怎的頭發(fā)亂了,衣服也破了?”冬英憂寫了滿臉,忍不住要嘮叨她幾句,“要我說,不如別練了吧?抻筋拉骨的瞧著嚇人。殿下不也總說,當(dāng)個興趣玩玩算了,老弄那么真干什么?”
葉凝歡煩得心都揉巴成一團(tuán),堆堵著全是撒不得的氣。最近楚正越賴著不走,整日三請六宴十足熱鬧,也十足的煩人。楚灝陪著做戲,饒是悶死也得撐著。她不好四處閑逛,只在內(nèi)里管些細(xì)瑣雜事。每天看各庫所冊牌坐得筋皺,若在屋里抻拽,那幾個總要勸阻,生怕她拉出傷痛來,由此才會跑到飲綠軒靜靜地躲個懶,也舒散舒散麻軟的身子。哪知出了這樣的事?
想著又有些疑神疑鬼起來,覺得這內(nèi)宅里也不干凈,只怕有人傳遞消息將她行蹤報備出去,不然哪會讓楚正越那小子逮個正著?
冬英見她神情不定,心下篤定她是方才跌了跤或是拉扯到了筋骨,當(dāng)即急躁起來。一邊沿著山廊往院里走一邊說:“你且忍忍,一會兒咱們就找大夫瞧,以后求你老實些吧!咱們這里人少地方大,真有什么事可怎么好?”
冬英隨口抱怨,卻讓葉凝歡心里跳了幾跳。內(nèi)宅數(shù)處院落園子,園丁花匠之類的都是按時料理不得過夜的。常住人口滿打滿算,連上雜役粗婦也不過四五十。像這種交接園徑,常是整日陰森無人。她看著四周的環(huán)境,突然有種極致的生疏與畏懼。
格局,他們長居永安,實在吃了這格局的虧!
東臨王府并非四方,選址地勢加上東地建筑特點,整座王府更像被園林重重包裹,內(nèi)外區(qū)域的分界很難做到前后鮮明。想在外圍尋個地方窺伺,原來并不難。
“我好好的,你別瞎猜。一劍都捅不死的人,哪就這么嬌貴了?”葉凝歡緩過氣來,抽出手臂強(qiáng)撐了笑容,“你可別忘了,我這些年……”
“打住吧,還提!”冬英擺手不讓她再翻舊賬,不是忌憚什么。而是她一提,冬英總會想到許多驚魂時刻,很是煩惱。
葉凝歡識相地住了嘴,轉(zhuǎn)而問:“殿下還沒回來么?”
冬英搖頭:“馮濤捎了話兒來,說殿下要和什么韓大人、吳大人,還有什么……反正一堆人去游湖,怕得晚些回來。還說讓你多調(diào)些人巡一巡,趙逢則就守在外頭,有事就叫他!
楚灝倒是明白,可惜架不住房子蓋成這個德行,讓人鉆了空子。趙逢則再有能耐,也不能跑到內(nèi)宅來巡視呀!
葉凝歡嘆了口氣,原本是打算拖著,只消不吐話,楚正越也絕不可能放著北海的事務(wù)不理一直賴著。但現(xiàn)在,只怕是拖不得了。
福熙堂配樓煙霞樓上,楚正越倚在窗欞邊飲酒。那張弓靜靜地靠在他的身側(cè),像是最忠貞的愛侶。他將酒飲盡,看著窗外的景。那天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煙霞樓真的很不錯,從這里可以看到內(nèi)園景一隅。
東臨水沛,植物長得極好,秋末冬初的時節(jié)也花木繁盛,樹影紛紛難窺得真。不過,于他而言足夠了,捕到一點影蹤,一箭足以追風(fēng)。縱然他看不到準(zhǔn)確的位置,也能精確地從風(fēng)動影動之中精算出哪里能致命,哪里毫發(fā)無傷。
他和楚灝不同,沒有大國宗的高手當(dāng)師父。他的師父都是當(dāng)兵的,北海的藩將,呼淪的敵將。不論友敵,全是師父。殺場征戰(zhàn)是他的校驗場。能活到今天,自然品學(xué)兼優(yōu)。
盧樹凜走了進(jìn)來,眼睛脧到桌上扔著一只釵,虬面替他掩了幾分喜色,問:“殿下這么快就得手了?”
那天楚正越突然說要打獵,弄得他一頭霧水。現(xiàn)下才知,打的是東臨王妃呢。楚灝為了娶這個女人,著實花了不少力氣。想要楚灝就范,當(dāng)然得拿他的軟肋。
故意將消息放給監(jiān)行院,那與楚灝不合的韓東輝必定要尋他的麻煩,楚灝為了封嘴只得多在外臣身上用心,也就保不得后院失火了。
楚正越不置可否:“我還沒達(dá)到目的呢!
盧樹凜指指桌上的釵:“有了這個,還怕她不肯就范嗎?”
東臨王愛妻如命,枕頭風(fēng)一吹自然沒有不成的事!
楚正越的目光仍盯著那片桂樹林,仿佛香味仍未散去,輕聲說:“那個女人,是那日險些被你拍死的那個!
盧樹凜愣了一愣,刺髯遍布的臉上帶了點驚異:“不是吧?”
楚正越說:“現(xiàn)下想想,當(dāng)時十九叔應(yīng)該就在附近。還好留她一命,不然現(xiàn)在真要鬧翻天呢!”
盧樹凜干笑:“是啊,還好!
楚正越牽起一點笑意:“不過她的膽子倒是一如既往,居然威脅我!
那本是輕悅卻刻意壓低的聲音盤桓在腦中不散。他逼于身前,她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卻在他說出自己的要求之前,她先威脅了他!不得不說,這先機(jī)拿得太好!
盧樹凜因他的話胡子更奓得張狂,褐色的臉上添了幾分不可思議,半晌說:“她怎么敢?”
不怕下堂嗎?不怕死嗎?
“她清楚自己的價值,也猜到了我的底限。”楚正越心情很好,轉(zhuǎn)身至了桌邊,撿起那釵轉(zhuǎn)了轉(zhuǎn),“到底還是不能把事情做絕!跟長寧說一聲,別再露出更多痕跡,省得十九叔被麻煩找上身。反正我只給她三天的期限,料想也不會等太久。”
盧樹凜胡子亂抖,猜不出她到底威脅了什么,但楚正越緩口的樣子在他看來就是被脅迫了。憂主子所憂成了他的本能,咬了半天牙說了句粗話:“臭娘們兒,若她不能勸服東臨王,必饒不了她!”
楚正越輕笑,抬頭瞥了他一眼,岔了話題:“你不是要弄幾塊東花石蕊嗎?十九叔昨兒給了幾塊,我也瞧不出好壞來。你挑去吧!”
這話成功讓盧樹凜忘記敢威脅殿下的臭娘們,賣力地替另一個娘們張羅起來:“雅言這幾天身子也都好了,擔(dān)心得不行。都是她愛這東西,我也不會挑。讓她自己看吧!
家里的婆娘因這事成天鬧,也成了他的心病。這次才硬著頭皮跟婆娘連成一氣,非要帶她來不可。
沈雅言會變成老姑娘,全是因眼前這個主子。偏偏這一位傻乎乎的一直不明白!
沈家是北海名門,前朝時便是北海沂府的望族。沈雅言的父親沈慶蓄曾任過沂府郡守,后來因故調(diào)任南丘,舉家才一起遷了過去。沈慶蓄在南丘沒待幾年就過世了,后來沒多久沈雅言的母親文氏也跟著過世。那時沈雅言不過八九歲,只得跟著長兄過活。
兄嫂只顧家門不思替她打算,她不到十三歲的時候,就要將她許給南丘路直做填房。那姓路的當(dāng)時都三十多了,且是個貪利重權(quán)的小人。雅言性烈,得知之后寧死不從。到底媳婦是個善人,心疼這個妹妹,接來沂府一直住在他家。
沈雅言因此與楚正越相識,少女春心萌動又羞于啟齒,只磨得日日憔悴。他這個當(dāng)姐夫的看不出端倪,她姐姐卻是知曉的。當(dāng)時先王仍在,將正越交由他手上看護(hù),媳婦遂動了心思想讓他做媒。
盧樹凜那時想著,楚正越雖是嫡出卻非長子,將來北海王的位子也落不到他頭上。況且沈家也是名門,沈雅言又是嫡出女兒,張個口也不怕不成事。
主意打得不錯,但不及說,北海便風(fēng)云色變。
披麻戴孝,靈前繼位,楚正越成了北海的主。楚正越要守孝,婚事只能暫時放一放。一晃三年過去,沒半點太平。先帝駕崩,舉國大喪。新帝登基,上位的是北海的死敵。緊接著是北方呼淪趁新舊交替作亂,一戰(zhàn)又是三年。
時間就這么一點點過去,雅言越來越大。媳婦本想勸雅言再覓良緣,怎奈這丫頭心性與眾人不同,到底是把自己蹉跎了。一想到這個,盧樹凜也有些唏噓,這心事埋了太久,一逮到機(jī)會總是要發(fā)作一下的。
盧樹凜趁機(jī)又說:“我看這府里的奴才也不省事。有雅言在,也能照應(yīng)得周全。我記得殿下最愛吃她做的銀絲煨火舌。”
楚正越猶在想著別的事情,隨口說:“都要走了,何必再折騰得她出來進(jìn)去?在外面養(yǎng)著就是了。”
盧樹凜暗嘆了口氣,殿下比他還老粗。到底不甘心,又說:“如今北地?zé)o戰(zhàn)事,待東臨王這廂的事了結(jié),殿下也該想想自家的事了吧?”
楚正越詫異:“自家什么事?元楓、元櫟那兩兄弟最近老實,沒鬧出什么事來!
楚元楓、楚元櫟都是楚正越的侄兒,一直住在王府,外頭瘋傳是他的兒子。不過盧樹凜清楚得很,那兩個都是楚正越的庶兄所出。關(guān)于這出,也是樁讓人心寒的舊案,實在不愿多回顧。
這兩孩子只差一年,大的十三,小的十二。猴淘一般的年紀(jì),最恨的是合不來,一見就打,鬧得不可開交。盧樹凜一提家事,楚正越本能地就反應(yīng)出兩張毛猴般的淘臉來。
盧樹凜又嘆氣了,決定還是不提了,當(dāng)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平安往返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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