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伊比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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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的火車
張留留
伊比不是個火車迷，他也從來沒想到會喜歡上一輛小火車。在他看來，那玩意兒又粗又笨，叫起來嚇人，擱起來占地方，所以，對于那輛車輪閃閃、會冒白煙、在暗夜里亮著前車燈像大貓臉的小火車，他跟對待其他擺在櫥窗里的塑料娃娃、木頭士兵、鐵皮公交車等玩具一樣，也只是長長地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此后的兩三天內(nèi)一直太平無事，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想起那輛火車。一個禮拜后，他覺得自己有點(diǎn)悶悶不樂，就把最近的生活梳理了一遍：在和同桌女生搶地盤的時候，他都贏了；考試也差強(qiáng)人意，老師沒有來家訪；媽媽最近下班很晚，他把想看的電視節(jié)目也都看了……挨個兒數(shù)了一遍，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心里老早就有了個沙堆，在這個沙堆的下面，就埋著那輛小火車。當(dāng)他把生活里的事一件件往外扔時，那小火車的輪廓就越來越清晰了。
不過，小火車的印跡尚沒有到達(dá)他不能忍耐的地步，他想，會有別的不如意的事的，這小火車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想到在這個雷雨季節(jié)，哥們兒阿爾貝因?yàn)樗送�，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休息了一個禮拜，而自己卻不得不辛辛苦苦地上學(xué)，還得跟女同學(xué)搶桌子，這是多么沮喪的事！他老想這事兒，越想越悲慘，想把它當(dāng)動力，把小火車從心里拖走�？尚』疖嚰y絲未動，反倒因?yàn)椴粩啾容^的緣故，那些事兒像一把鐵鍬把小火車徹底給挖出來了�，F(xiàn)在，它就矗立在那兒，看不看得到它都在那兒，他竭力克制自己不去多想，每當(dāng)一想就趕快踩剎車，可還是離它越來越近。
伊比開始進(jìn)進(jìn)出出都無精打采，媽媽以為他生病了，暗自后悔疏忽了對兒子的照顧，給他做了美味的魚丸，還破例允許他看電視節(jié)目。伊比的臉上沒有因此多一絲笑容，也沒有多吃一口東西。媽媽又猜伊比一定是喜歡上了哪個女生，她給他買了大量青少年的勵志書籍，如出自教育專家之手的《她拒絕了我怎么辦》、《青春期要不要談戀愛》之類，悄悄地放到他的床單底下或衣柜里。幾天后她發(fā)現(xiàn)書沒有動過的痕跡，就把書放到顯眼的書架上，可書的封條仍然完好如初。媽媽想：“這些專家真靠不住，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這事兒，看來還得我出場�！庇谑潜阄竦乇硎�，伊比可以請女同學(xué)到家里來做客�？蛇@些也毫無用處，不能讓伊比多吃一口飯，也不能讓他少嘆一聲氣�？吹揭帘冗B頭也不抬，將一顆魚丸在嘴里嚼了大半天時，媽媽忍不住責(zé)罵道：“你這到底是為什么呀？”接著訴說了一番工作的辛苦和帶孩子的不易。
伊比被嚇到了，他趕快咽下經(jīng)過反復(fù)咀嚼毫無味道的魚丸，逃離了餐桌。晚上，他不由自主想起小火車時，媽媽生氣的臉總是浮現(xiàn)在小火車之上，她那生氣的話語，也在小火車的汽笛聲中若隱若現(xiàn)。伊比深深感到慚愧，小火車能給自己做飯嗎？小火車能給自己交學(xué)費(fèi)嗎？每天的衣服，是小火車洗的嗎？老師開家長會，小火車能參加嗎……
為了破除自己用渴望和想象給小火車披上的層層魔咒，他決定親自前去查看，告訴自己，它的輪子不過是一次成型的塑料，它的窗戶不是真正的玻璃，那些座椅并不能真正的坐人。那就是一輛劣質(zhì)的復(fù)制品，用來騙五歲孩子的玩意兒。眼下，他都十歲了，他可不會上這個當(dāng)！
他就真的跑到那兒去看了，可他的視線一接觸到小火車，便不能從那兒移開了。小火車被他看得害了羞——當(dāng)然，也可能是承載不了他如此深情的目光——小火車的輪子被壓扁了，由圓形變成了橢圓。如果它真的是塑料，塑料是經(jīng)不起重壓、一壓就要粉碎的，況且塑料是很輕的，不可能擁有真正的鐵皮車廂的分量。
天黑了，路燈一盞盞亮起來，照進(jìn)櫥窗。小火車的車燈也被映得發(fā)亮，露出兩點(diǎn)小小閃爍的光，像是小火車睜開了眼，正定定地看著伊比。伊比想，它每天待在櫥窗里，被人看，也看人，是多么無趣�。∪绻梢�，它說不定會開出去，去看看整個城市。不過，它一定不愿意到自己家里去，那里又冷又潮，沒有陽光，四壁上貼著的，全是舊報紙和亂七八糟的廣告畫——它們是用來防潮而不是為了美觀的。小火車一定愿意去有明亮的圣誕樹和一人多高吊燈的地方。
伊比已經(jīng)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jì)，當(dāng)然不會設(shè)想，自己縮小到能坐進(jìn)小火車，開著它去看圣誕樹了。那媽媽怎么辦？她會急瘋的。也許可以考慮拉上她，如果她的頭發(fā)能精心修飾一下，就像櫥窗中的玩偶娃娃一樣……單是這么一想，伊比的失望中又多了幾分內(nèi)疚，他默默地走開了。今天回家后，媽媽發(fā)現(xiàn)，伊比沒有嘆氣，沒有在吃飯的時候眼睛盯著盤子發(fā)愣。他在吃，也在笑，也在回答自己的問話。但當(dāng)獨(dú)自坐在收拾好的餐桌前寫作業(yè)時，他的眼神又凝滯了。媽媽假裝關(guān)心地送上蘋果，偷偷查看他的作業(yè)本時，發(fā)現(xiàn)他確實(shí)在寫作業(yè)。
事實(shí)上，伊比和小火車妥協(xié)了。他放下自尊，開始在每天放學(xué)后，去看這輛小火車。他從來沒有進(jìn)過店，設(shè)想親手觸碰一下小火車。精明的店老板早就一眼看穿，他不是那種能買得起的孩子，就算他帶上媽媽，也不像能花錢買的人，如果他的媽媽再給他找一個爸爸……就算那個爸爸愿意，媽媽也不會同意花上那么多的錢去買那輛小火車。不要說媽媽，就連伊比都覺得，擁有這么貴的玩具火車是罪過。
就這樣，他白天認(rèn)真上課，放學(xué)去看小火車，晚上寫作業(yè)。有天傍晚，當(dāng)他正趴在櫥窗上看著小火車時，一對衣著體面的男女走進(jìn)商店，將手指向了這輛火車。
小火車被老板從櫥窗里取出來，小心地擦去上面的灰，放到了柜臺上。小火車真的跑了起來，這是伊比一直盼望的，可這次他卻沒有心思瞧。他望著那兩個人，男的穿西裝，女的穿白色的裙裝，揣摩著他們的錢包裝在哪里。不，他們不可能帶錢，伊比想起碼今天沒有，因?yàn)槟械奈餮澥枪P挺筆挺的，四個口袋扁平扁平，不可能裝得下厚厚重重的錢包。女的兩手空空，緊貼著身體的裙子，也不可能放下任何錢。如果他們有錢，就讓他們丟了吧！伊比起了邪惡的念頭，甚至盼著有小偷來偷走。
他看到小火車車燈亮了起來，在“嘟嘟”叫了兩聲后，小火車“轟隆隆”跑了起來，經(jīng)過伊比面前時，最后一節(jié)車廂一扭一扭的，像在調(diào)皮地扭屁股。
伊比氣得要哭了！無情無義的小火車，伊比這么多天深情的凝視，還沒有讓它覺到自己的分量，還這般輕佻！像一只寵物狗，誰給它骨頭都肯吃！
那個男人已經(jīng)走到柜臺前要付錢了，他拿出的不是錢包，而是一張薄薄的金色的卡。正在這時，女的說了句什么，店老板得意地?fù)u手說：“不忙不忙，還有更好看的呢！”
小火車跑了一圈又一圈，輪子穩(wěn)穩(wěn)地咬著鐵軌，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當(dāng)它的車頭再次路過顧客身邊時，老板說：“看，它要噴白煙了！”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小火車竟然噴出一股黑油。女顧客驚叫著后退，可是她好看的裙子上毫不留情地出現(xiàn)幾點(diǎn)黑斑。店老板跳過去拿紙巾，又帶翻了一杯茶水，紙巾的擦拭讓那些黑點(diǎn)變成難看的黑色線條。女顧客氣得臉都紅了，火車卻兀自歡快地跑著，它瘋了一樣一圈圈跑著，直到一盞路燈倒在軌道上，才被迫停止了前進(jìn)。
直到這時，伊比方意識到自己的自私。原來小火車沒有忘記自己，原來這是它的圈套！老板追出去安慰顧客，倒在鐵軌上的小火車輪子空轉(zhuǎn)著，越來越慢，好聽的“咔嗒”聲拖得很長，變得很啞，過了很久，才有氣無力地吭上一聲，像老年病患者的咳嗽。
錯失良機(jī)的店老板，心里抱怨自己多此一舉，要是男的拿出卡，迅速刷了卡，哪會有現(xiàn)在的狀況！他拿起小火車擺在桌上，左瞧右瞧，還試圖拿螺絲刀打開。這讓伊比汗毛倒豎。還好店老板最終放手，在小火車輪子的內(nèi)圈里，找到了電話號碼。遺憾的是，那個生產(chǎn)小火車的廠家已經(jīng)倒閉了。所以，這么個咳嗽得會噴黑油的小火車，是修不好的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伊比辛酸又難過，第一次覺得肩頭有了沉甸甸的責(zé)任感。在他看來，火車是為自己而壞的，為了不被別人買走而壞的。他不能任由它一身黑油地擺在那里，店主也懶得去擦，日復(fù)一日，灰塵一層層把它蓋了起來。
伊比反復(fù)數(shù)著自己的壓歲錢，絕望地站在櫥窗前——那兒已經(jīng)沒有小火車的蹤影了，因?yàn)榈曛髡J(rèn)為它是無法修復(fù)的了，在過了新年之后，干脆把它丟在了貨架下面。
就在他打算走開時，一個小偷把手伸進(jìn)一位穿皮靴的女士包里，敏捷地拿出一個皮夾。伊比心里一動，只需要像他一樣，伸一伸手……當(dāng)他剛動這個念頭時，得意的小偷又把手伸向一位拎皮包的男士，這次他不走運(yùn)了，那位男士抓住了他，人群圍了上來，小偷高聲爭辯著，他還把上衣和褲子口袋全翻出來，里面確實(shí)什么也沒有——他在被抓住的同時，敏捷地把錢包扔到了旁邊的垃圾箱里。伊比看到了這一切，他很想跑過去，當(dāng)眾戳穿小偷，可想起媽媽警告自己少管閑事……
人群散開了，小偷裝模作樣地朝遠(yuǎn)方走去，可憐的失主自嘆倒霉，也朝拐角處走去，如果伊比膽子夠大，走到垃圾箱邊，假裝蹲下去系鞋帶，那他就能買下小火車了……他將目光投向小火車，小火車的車燈突然閃了一下，可能是他的幻覺，也可能是真的，就像息息相通的人之間突然眨了下眼，他仿佛聽到小火車說：“快去呀！快去呀！我也想你，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伊比在大腦還是一團(tuán)亂麻的時候，腿已經(jīng)不聽使喚地朝垃圾箱邁過去了，就在把手伸進(jìn)垃圾箱的剎那，伊比突然像被咬了一口似的，跳起來朝前跑去。
他跑到丟錢包的人那里，還撞到了他。那個剛剛丟掉錢包的叔叔回過頭來，“怎么了？”他有些惱怒地看著伊比。
男人警惕的目光像兩把利劍，伊比被刺得睜不開眼，他垂下眼睛，低聲說：“你的錢包……在垃圾箱里�！蹦腥硕⒘艘帘纫谎�，拔腿朝垃圾箱沖去。等他檢查過，發(fā)現(xiàn)證件和錢都在時，才想起那個羞澀的孩子還愣愣地站在原處。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著伊比，他當(dāng)然不可能看出伊比的內(nèi)心斗爭，他把伊比當(dāng)成了小偷的合伙人，或者說小偷的脅迫者。這個孩子剛才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這么說，是小偷把錢包給了他，然后他良心發(fā)現(xiàn)告訴了自己。不然，何以解釋他的臉紅、心虛和膽怯呢？不管怎么說，孩子的行為還是值得鼓勵的。想到這兒，他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錢：“來，拿著！”
出乎他意料的是，伊比逃了，仿佛他掏出的是一把槍。男人大惑不解地?fù)u搖頭，把錢放回了皮夾中。
跑過這家店時，伊比的眼睛不敢瞟向櫥窗。老板詫異地看著這個飛身跑過的孩子，他認(rèn)識這個孩子，他每天都會停留在櫥窗前看一會兒，他知道這孩子喜歡小火車，可是自己僅靠這爿生意不好的小店來謀生，沒有資格做慈善家。于是他聳聳肩，只好忘了這件事。
伊比飛奔進(jìn)門時，媽媽正好端著一碗湯往桌上放。“你怎么了？臉紅得像燒起來！”媽媽詫異地問，“我去給你打盆水�！�
媽媽端起盆子，快步走出了房間——伊比家的廚房和衛(wèi)生間，跟別人家是共用的。大概等候的人很多，媽媽出去了很長時間。伊比打算找張濕巾擦臉，好讓臉不那么燙，也把自己的思緒從錢包和小火車中抽離時，看到了媽媽掛在衣架上的挎包。他顫抖著手，拉開了挎包……
媽媽進(jìn)門時，伊比猛烈地咳嗽著，他的臉更紅了。然而，這天晚上，他沒有吃完飯就離開餐桌，相反，細(xì)心地幫媽媽擦了桌子又洗了碗。在寫作業(yè)的時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作業(yè)本。
媽媽瞅著他的后背，又高興又擔(dān)心：男孩鬧起來讓人心煩，可是不鬧，又讓人擔(dān)心。媽媽決定，是時候查看下兒子的日記本了，或者更好一點(diǎn)，抽個時間帶他旅游一下。
這天晚上，伊比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跟小火車說話，摸到了它的車頭。那是一個飄滿了粉藍(lán)色和粉紅色氣球的夢，伊比沒法兒把小火車看清楚，突然，那些肥皂泡般的氣球看不到了，火車的車燈射出兩道強(qiáng)光，光線旋轉(zhuǎn)著，變幻出七彩的顏色，可黑黢黢的車身，隱隱地透出一絲不祥的征兆。天黑了！該回家了！伊比這才絕望地發(fā)現(xiàn)，街上空無一人，公交站牌冷冷清清，所有的公交車都停駛了。
“我來拉你。”小火車的車廂打開了，示意他坐上去。車廂里是空的，順著車廂朝火車頭走，想跟坐在車頭的司機(jī)搭個話，可就在他走的時候，車廂里的燈還有窗戶、座椅全不見了，就像穿行在時光隧道中，兩邊只有無邊無盡的黑暗和“呼呼”的風(fēng)聲。
突然，車窗外面亮了，像從深深的地下隧道駛回了地面。他看到了街道，火車像發(fā)了狂，它開過了學(xué)校，開過了老板的玩具店，開進(jìn)伊比家的胡同時，伊比看到立在門口嚇呆了的媽媽�！巴Ｏ拢Ｏ�！”媽媽沖他大喊。伊比飛跑著穿過空空的車廂，他想找到司機(jī)！可所有的車廂都是空的、黑的……他絕望地感到，這火車將帶他到一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地方，他再也回不來，見不到親愛的媽媽，甚至不那么可愛的同桌了�！巴�！停！”他大叫著，朝車窗外的媽媽伸出手……
震耳欲聾的轟響，火車像撞上了什么東西，然而不肯停止的發(fā)動機(jī)仍帶著火車飛越過障礙，彈身空中，伊比的身體被慣性帶離了地心，失控一般，從茫茫黑暗被拋向炫目的白光……
第二天醒來時，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被攥在手心的那張鈔票，也潮乎乎的了。思考了幾分鐘后，趁著媽媽沒醒，伊比躡手躡腳地把鈔票放回了媽媽的挎包。
從那以后，他很長時間不去看小火車。每當(dāng)他想去看時，他就告訴自己推遲一分鐘，然后又一分鐘。只要堅(jiān)持不去，小火車的印象會漸漸淡去，如果能很久不去的話，火車就會生銹，完全失去它原來的樣子。也許會被人買走……想到這里，他就不敢再想下去。
他從此沒再去看那輛小火車，也盡量避免經(jīng)過那家店面前。很快好多年過去了，伊比長高了，成了大學(xué)生。
一天，他口袋里揣著暑假打工攢下的錢，再次來到了這家店前。
可是，玩具店已經(jīng)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汽車店。原先放置小火車的櫥窗，變成一面巨大的電視墻，那上面展示的，是一輛騰空而起的高級汽車，整個車身都噴著令人熱血沸騰的紅色，打開的車門向上翹起，像隨時可展翅飛翔；車頭兩盞長方形的車燈，挑釁地看著他。伊比的心輕輕咯噔了一下子，他捏了捏口袋里的錢，然后，就走開了。
不會有通靈的小火車，不會有一成不變的店鋪和櫥窗，也不會有持久不變的愛好。
在不相信童話的時候，伊比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已經(jīng)長大了。
但當(dāng)天晚上，他又夢到了小火車，不是上次的噩夢，是火車真的開到家里，媽媽端來蛋糕和餅干，像招待客人一樣招待小火車。他不記得和小火車聊了什么，只記得笑瞇瞇地看著它，當(dāng)火車要開走時，他的夢就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回想著這個夢。然后，他打開好久不用的日記本，把這個夢寫了上去，在日記的末尾，他寫道：“即使小火車還在，也要生銹了吧。而我夢中的小火車，永遠(yuǎn)是嶄新嶄新的�！比缓螅湍闷饠R在桌上的早餐，上學(xué)去了。
他出門的時候，媽媽還在睡。他不知道媽媽會做什么樣的夢，也不知道到了媽媽這個年紀(jì)，還會不會有夢，但從微笑的神情和嚅動的嘴唇來看，媽媽也在做夢。
《兒童文學(xué)》201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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