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為了讓你記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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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你記住我
郭姜燕
一 我坐進(jìn)了一只囚籠
下課鈴響了，我坐著沒動，冒黎也沒動。
冒黎是優(yōu)等生，同學(xué)們卻都叫她“冷酸靈”：對誰都是冷若冰霜，說話尖酸刻薄，但腦袋瓜子靈，成績特別好。
我成績中等，但我跟誰都能成為朋友，而冒黎，一個朋友也沒有。
冒黎是我的新同桌。我的新座位，一側(cè)是墻，另一側(cè)是冒黎，要想走出去，必須要她先讓開。同桌第一天，我對冒黎說：“我想去廁所，讓一下，好嗎？”
冒黎在寫作業(yè)，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我試著想擠出去，可發(fā)現(xiàn)根本行不通。
我本想跟她理論一下，可她甚至都沒有看我一下。對這樣不愛說話的人我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鬼使神差地，我重新回到座位上，裝模作樣地做起了作業(yè)。那天，一直等到冒黎去廁所，我才如離弦之箭緊隨其后。
“我坐進(jìn)了一只囚籠�！蓖砩�，我在日記中寫了這句話。
二 芝麻開門
我開始控制自己喝水的次數(shù)。
就算這樣，仍有憋不住的時候。我每天對冒黎微笑，可這一招似乎不太管用。
我堅持堅持再堅持，終于有了一線轉(zhuǎn)機(jī)。
數(shù)學(xué)課上，我要去交作業(yè)，我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手臂。
冒黎閃了一下說：“不要碰我，請說‘芝麻開門’！”
“芝麻開門！”我老老實(shí)實(shí)地說道。
冒黎讓出一條道，我心中如同有一道陽光分開了陰云。
英語課上，老師讓我到黑板上去默寫。我有一些小興奮，可以試試那個暗號了。
“芝麻開門！”我輕輕地說。
冒黎沒動。我又說了一遍：“芝麻開門！”
冒黎翻了個白眼：“說‘綠豆開門’！”
我氣得眼前一陣發(fā)黑！
“不要磨磨蹭蹭，快到前面來！”英語老師咆哮了。
“綠豆開門！”我急急地說。
三 忍字頭上一把刀
每天，冒黎都會隨時更改暗號——“黃豆開門”、“紅豆開門”……說錯一個字，她便冷冰冰地堵住我。
我在文具盒里寫了兩個字：忍！忍！
就在我快要絕望和崩潰時，事情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那天考試前，冒黎把文具盒翻了個遍，我問：“找什么？”
“橡皮�！�
我趕緊把一塊新橡皮放在她手邊并說：“送給你了！”
話音剛落，我立即聽出了自己討好和卑微的語氣。
冒黎接過了橡皮，認(rèn)真地看了我一眼。第一次，我看到了她目光中居然有那么一絲絲的溫暖，讓我的心“咚”地猛跳了一下。
我趁熱打鐵說：“希望你考出好成績！”
冒黎沒說什么，埋頭寫字。沮喪又一次罩住了我，我覺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考試結(jié)束，冒黎突然對我說：“你去廁所嗎？”
四 兩枚硬幣
冒黎不再設(shè)置暗號，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她低眉順眼。
冒黎把橡皮還給了我。我抑制住自己澎湃的心情，把一本精美的日記本送給了她，她沒有退還給我。
隔三岔五地，我會送她一些小禮物。有時，我沒時間去買禮物，就會把硬幣塞進(jìn)她的抽屜�！爱�(dāng)啷”一聲，硬幣敲擊木板的聲音在我聽來就像咒語，幫我敲開通往自由的大門。
冒黎漸漸地會主動讓我通行，即使沒有禮物和硬幣。但我卻像著了魔似的，幾天不送點(diǎn)兒什么給她就渾身難受。
我感覺自己快被逼瘋了，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去看冒黎的臉色，她有一絲的變化我都在意得不得了，可她依然冷漠。我經(jīng)常會有找她打一架的念頭。我終于知道，世界上最令人難以忍受的不是訓(xùn)斥，不是爭吵，而是冷漠。
五 別有用心的火柴盒
我要爭取自由——調(diào)座位！
要調(diào)座位就要找老師�？墒敲看蚊鎸蠋�，我就會舌頭打結(jié)，心跳加速，冷汗涔涔地流淌。
為什么不能讓老師主動來調(diào)我的座位呢？
我提前一個小時到校，就為了把一個火柴盒悄悄放進(jìn)冒黎的抽屜。
上星期的科學(xué)課，做解剖蚯蚓的實(shí)驗(yàn)。膽小的女生們看到蚯蚓直尖叫。冒黎沒有叫，但臉色蒼白，當(dāng)時就嘔吐了。我覺得，那些尖叫都比不上冒黎的恐懼程度。
我在鄉(xiāng)下長大。在鄉(xiāng)下，蚯蚓是很常見的，所以我不怕蚯蚓。
火柴盒里那兩條肥肥的蚯蚓是我從一個小花圃中挖來的。如果冒黎打開盒子，會是什么表情呢？
她一定會報告老師的吧？那么我就會破釜沉舟地提出調(diào)座位！
冒黎到了，跟往常一樣，她先拿出作業(yè)和書，然后……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冒黎慢慢地掏出那只火柴盒，打開盒子，果不其然，她“啊——”地慘叫了一聲。
還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跑出了教室。
那天，我一直等著老師找我，結(jié)果等來的卻是冒黎的一張紙條：周六下午兩點(diǎn)，蛛蛛書店見。
六 蛛蛛書店見
蛛蛛書店就在學(xué)校大門口，書店二樓有一個閱覽室，如果是書店的會員，可以在那里看書。冒黎理所當(dāng)然是會員。冒黎的爸爸非常有錢，她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文具用品也是。
我不是會員，可我用微笑“征服”了書店老板的媽媽——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我經(jīng)常在雙休日去那里看書。
周六那天，早晨便開始下雨。去還是不去，我猶豫著。
當(dāng)我做出決定，跑進(jìn)蛛蛛書店的大門時，墻上的掛鐘告訴我，我遲到了五分鐘。
閱覽室里只有冒黎一個人！我有些尷尬地說：“我遲到了�！�
冒黎搖了搖頭，說：“沒事，我也剛到�！�
一時間，我們都沒有說什么�？諝庥行┠郎�。當(dāng)我搜腸刮肚地尋找話題的時候，冒黎說：“我下周要走了。”
走？去哪兒？離開那個座位？我的心一陣狂跳！我克制住自己的喜悅，努力擺出一副平靜的樣子。
冒黎說：“我想跟你道歉，其實(shí)……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壞……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沒等我回答，冒黎猛地站起來，把一個大大的盒子放在我面前，然后轉(zhuǎn)身跑下了樓。
七 我會記得你
有時，拼命追求來的東西不一定能讓你感到快樂。
冒黎家搬到更大的城市了。身邊的座位空著，我來去自由，但空座位帶給我的是無盡的失落。
我的文具盒跟冒黎的一模一樣。冒黎在信中說：“買文具盒的時候，我買了兩個�？墒牵覜]有勇氣送給你�！�
晚上在燈下做作業(yè)，臺燈旁，那只水晶豬滿肚子都是硬幣，有一部分是我曾經(jīng)硬塞給冒黎的，還有一部分是她加進(jìn)去的。冒黎的信里還寫道：“你是個像陽光一樣的女孩子，我羨慕你的快樂�！�
冒黎的信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她說，爸媽離婚后，媽媽再也沒回來看過她，爸爸太忙也無暇照顧她。
“我羨慕你有很多朋友。我也想成為你的朋友，但我不知道該怎樣做。我故意逗你，可后來發(fā)現(xiàn)那卻傷害了你。最后，為我所做的再說一聲抱歉，那真的只是為了讓你記住我�！�
有時，我們所見所聞的未必就是事情的全部，了解一個人，需要一個多么漫長的過程！不過，我會記住你的，冒黎。
《中國少年文摘·美文》201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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