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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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南姝就知道她會這么說,這個店日日夜夜全是她一個人在操持,她知道她放不下,所以才拿這個理由來拖住她,南姝不知為何突然煩躁起來,重重放下汽水瓶,“你可以再找一個人幫忙,每個月開點工資,總有人來做,不見得為了這個店把我一輩子拖死在這里!
葉芬就不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走?”葉南姝冷笑,“難道不走,陪你在這個小島上老死下去?”葉芬震驚地望著她,臉上表情抽搐了一下,終是沒再說話。葉南姝停了一會,說:“我不能陪你等下去了!彼鹕砩蠘。葉芬發(fā)狠地抽煙,始終沒有動。外頭雷聲轟鳴,葉南姝抱著被子躺到床上,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她給自己的人生決定了去向,雖然前路茫茫,可總算,有了去向。
雨后的離心島空氣格外清新怡人,周末過后,同學們回到學校上課,一切和往常仿佛沒什么不同,卻冥冥中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顧夜永幾次想要找葉南姝和好,都被她冷冰冰的表情嚇回來。她忘在他家里沒拿走的CD機,他悄悄放到了她的書包里,出去一趟回來發(fā)現(xiàn)它又安全躺在自己的書包里了,她拒絕了他的贈予,連同他和他的友情也拒之門外。今天輪到葉南姝值日,所以放學后并沒急著走,留下來跟同組的同學一起打掃教室,學生都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兩三個還在抄黑板上的習題。
顧夜永為討好葉南姝,主動獻殷勤,搶著幫忙提水,葉南姝也不理他,自顧自地去擦黑板,擦完用黑板她將板擦在桌角磕灰,粉筆灰揚塵,她自己捂住了口鼻。塵霧彌漫中幾個女同學也捂著鼻子咳著躲開去。
一個同學叫道:“葉南姝,你故意的是不是?”葉南姝看了她一眼,并不理會,這樣的找茬何其多,她早就有一套自己的應對辦法,低下頭繼續(xù)自顧自地收拾著講臺。
女孩本來不是太生氣,看到她這樣態(tài)度卻有些火了,走過去奪過她手里的黑板擦摜到到地上,“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做錯事連個最起碼的道歉都沒有嗎?”
葉南姝冷冷地抬起頭,“我做錯什么了?”
那個同學被她一噎,氣得臉長紫脹,“你裝什么傻,你明明看見我們在這里,還故意把粉筆灰揚得我們大家一身,難道不是故意的嗎?”
一旁有同學幫腔,“就是,你不是故意的,難道是瞎了嗎?。”
“仗著顧少對她好,簡直目中無人!
旁邊幾個同學紛紛搭腔,葉南姝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馮寶珠,她并沒插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遠遠睇著她。
葉南姝這些天隱隱覺察出馮寶珠對她的敵意,三番兩次來找她的茬她也都忍了,別的還好說,昨天她前腳剛到顧夜永家,她后腳就上門跟葉芬通風報信,這讓她實在不能忍,“故意的又怎樣,你們看見我要擦黑板,干嗎不走開?”葉南姝挑釁地看了一眼馮寶珠。
“葉南姝,你不要太過分!逼渌艘脖凰龖B(tài)度激怒,有人上前推了南姝一把,身后幾個女同學立刻圍上來,不由分說開始砸東西,把她剛收拾好的一切全都弄亂了,桌椅都踢翻在地。跟葉南姝一組的兩個同學平時在班里很老實,根本不敢出聲,看到這種情況早就遠遠地閃開了。只有其中一個跟葉南姝平時關系還算不錯的,過來悄悄拉拉她的衣袖,“算了南姝,好漢不吃眼前虧,別跟她們犟了,我看你就道個歉算了!
葉南姝甩開她,轉身就往外走。
一直不動聲色的馮寶珠上前兩步攔下她,“你要去哪?今天不是你值日嗎?你走了,這些東西留給誰收拾?”
“難道還要連累她們替你收拾殘局嗎?”她越過她看向葉南姝同組的其他兩個同學,“我真是同情你們跟她一組,她自己闖了禍倒要你們來替她收拾爛攤子!
葉南姝冷笑道:“馮寶珠,你這些天陰陽怪氣的到底要干什么?你有什么脾氣沖著我來,少在這兒挑撥離間!
馮寶珠冷笑,“這話說反了吧?大家這么多雙眼睛明明看著是你欺負人!彼D頭對還愣在那里的兩個同學說,“明天老師問起來,我會把今天的事向老師匯報的,這里沒事了,你們先走吧!
迫于馮寶珠威脅,她們只得同情地看了一眼葉南姝,提著書包默默低著頭走了。
他們剛出教室門,馮寶珠帶來的三個同學就把門關了,一個人擋在門口,另外兩個一步步朝葉南姝走過來,雙手環(huán)胸看著她,“你最好識相點,乖乖道個歉,再把這里收拾干凈,否則你今天別想出這個門。”
“我憑什么,誰弄亂的誰來收拾!比~南姝索性也惱了,回到自己的座子拿了書包硬往外闖,兩個女同學上來攔被她一把推開。
對方加上馮寶珠一共四個人,葉南姝腹背受敵,推搡間感覺頭皮一陣刺痛,被人揪住頭發(fā)拖到地上,“葉南姝,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這有人生沒人教的孽種知道什么才是禮貌!
葉南姝被圍毆,絲毫沒有認輸?shù)囊馑,對方人?shù)雖然多,也沒能占到多少便宜,混亂中馮寶珠被打了一下臉,即刻惱羞成怒,一耳光摑回去,“你敢打我?”
那一掌用盡全力,葉南姝覺得眼前發(fā)黑,后退兩步坐在地上,昏沉之際,很快被人壓到身上,一陣拳打腳踢劈面襲來!白∈帧!鳖櫼褂来蠛纫宦,提著水桶站在門口,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咚的一聲,水桶落在地上,顧夜永幾步跑過來,拉開騎在葉南姝身上的人,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你們在做什么?為什么欺負她?”馮寶珠被他推倒在地,被人攙扶起來,看著他如此護著葉南姝,心中倒涼,咬著唇說不出話來。倒是一旁的人說:“哪是我們欺負她,是她欺負我們。”顧夜永氣極冷笑,“倒是我眼瞎了!彼D而將目光看向一旁的寶珠,“你放心,我會如實把今天的情況向班主任轉告的。”他扶起葉南姝,“我?guī)闳タ瘁t(yī)生!薄拔覜]事,不用你管!比~南姝甩開他的手,獨自蹣跚著走了。顧夜永撿起她留在地上的書包追過去,被馮寶珠攔下,“難道我在你眼里這么微不足道?你只看到她受傷了,你有沒有看到她打我?”寶珠心里十分委屈,為什么葉南姝打她時他不在,偏偏她打人時就被他撞個正著,一時間更加覺得那個丫頭心機篤深,越發(fā)討厭。“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顧夜永說,冷冷地推開她走了。寶珠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其余同學小心翼翼覷著她的臉色,“寶珠,現(xiàn)在怎么辦?”
馮寶珠環(huán)顧四下目光,悲痛之余更加覺得顏面盡失,掩面哭著跑走了。倒是留下三個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粗黄墙宓慕淌,一個人問:“那……這里怎么辦?”
另一個答:“不知道!
另一個略顯擔憂地自語:“顧少一定會把今天的情況告訴老師,唉,其實今天的事都是寶珠一個人指使的,現(xiàn)在她自己推得干凈,也不知道明天老師來了會怎么處置!
三個人都不說話。
葉南姝傷得并不重,畢竟女孩力道有限,只是臉上被寶珠摑了一掌有點腫,
顧夜永從家里偷了冰袋出來給她敷著,兩人坐在他家后花園里。“怎么樣?還疼嗎?”顧夜永看著她,眼睛里全是憐惜。葉南姝低著頭不說話。顧夜永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替我母親向你道歉!薄澳銢]錯,她也沒錯,用不著道歉!比~南姝終于開了口,語氣沒有多大起伏。顧夜永欣喜她終于肯理自己了,“你還生我的氣嗎?”“我不生氣。”“那你為什么不理我?”葉南姝再度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她說:“夜永,我們終究不能成為朋友的!
自從上次在家里撞見兒子跟葉南姝在一起后,賀家珍心里一直不放心,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挑了個周末約杜英出來。周末杜英要到教堂做禮拜,賀家珍只好陪她一同到教堂去,她自己不信基督,只遠遠地坐在角落的一片陰影里,看著他們虔誠禱告,內(nèi)心一片平靜。禮拜后人潮散去,杜英同姐妹打過招呼,這才來到賀家珍旁邊的空位子上坐下,“你還是不信主?”賀家珍道:“我比較信自己!倍庞⒖戳怂谎蹧]說什么,擰開杯子喝水,大的玻璃杯里面沉了一層黃色的茶漬子,不知用了多少年,她這人一向簡樸節(jié)約,對自己近乎于苛刻,賀家珍難以想象那樣的生活,她自己是過不了。喝完水,杜英重新擰上杯蓋,“你找我有什么事?”賀家珍嗔道:“難道非得有事才找你?我就不能沒事找你聊聊?”杜英一笑不語。賀家珍在她臉上瞧了瞧,“管理一幫孩子很累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倍庞⒌溃骸昂⒆佣啵侄际穷B皮愛玩的年紀,哪能省得了心呢,不過大多數(shù)還都挺懂事的!辟R家珍笑了笑道:“頑皮倒是其次,最怕他們將來不爭氣,讓你白費這份了心!
“所以我鼓勵他們考大學,上了大學,受過高等教育,人總不至于壞到哪里去?赡阋部匆娏耍F鄉(xiāng)僻壤不比城里,村婦們思想古舊,送孩子來上學大多只為了能認得兩個字,不做睜眼瞎,能讓學生上到高中已是仁慈。半大小子,畢了業(yè)正好可以幫家里干活,姑娘呢,十六七歲,再熬兩年也好嫁人了,如果要考大學,又得再浪費四年時間,花錢不說,還要賠一個勞力,很多家長打心底里都不贊成!
賀家珍道:“是啊,阿夜這個班上,一共二十多個學生,也不知最后會有幾個堅持考大學。”杜英搖頭表示不確定。賀家珍說:“阿夜來了這里后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我真后悔,該早帶他回來的!倍庞⒌溃骸耙膊蝗前峒业脑,大概人心情好了,也就不生病了,我見那孩子現(xiàn)在精神挺好的,不像剛來時,一臉的菜色!
賀家珍笑了笑,說:“或許也是因為剛認識了兩個投緣的朋友,上個周末還邀同學到家里玩呢!”她故作神秘地沖她眨眨眼,“我家阿夜,可不常帶人回家的!
杜英頗感意外,“哦?”
“就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叫葉南姝的女孩!
杜英倒覺奇怪,“葉南姝的性子也是輕易不肯讓人近身的,她能跟阿夜成為朋友,我也是沒有想到!辟R家珍臉上笑意稍斂,頓了頓道:“那個女學生,家世好像挺復雜的……”
杜英嘆了口氣道:“她是個苦孩子,打生下來就沒見過父親,跟母親兩個獨自生活。她母親你也見過,在島上開了一家小酒館,就是那么一個人,名聲不太好,不過小地方人就是這樣,一條舌頭能勒死人。葉芬未婚生子,長得又漂亮,被人說三道四的也正常,只可憐了那孩子,從小跟著她被人說閑話,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又能干能吃苦,那家店有大半都是她一個人在操持!
“哦?這倒是看不出!辟R家珍問,“那她父親呢?”杜英道:“沒見過,聽說是個外鄉(xiāng)人。”“那……女人懷了孕就沒有去找他嗎?總該負責任的。”杜英嘆了口氣道:“這些事都過去好多年了,當事人不提,外人哪能知道。
葉芬也是紅顏薄命,從小在‘天使之家’長大,就是從前島上那個孤兒院,前兩年拆了,那時候我還在教堂做義工,所以知道一些。她長得漂亮,不少人追,但她心氣高,誰也看不上,后來有一年她自己偷偷跑出去到了鎮(zhèn)上,再回來時就帶了個孩子,過了不久,她在島上開酒館,漸漸穩(wěn)定下來!
杜英注意到賀家珍的眉頭越皺越緊,便說:“你不必擔心!辟R家珍疑惑地看她。杜英笑著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怕葉南姝跟夜永在一起受影響,其實南姝這孩子,性子倒比別的女學生清高些,一般的壞事她也不屑做。”賀家珍想起那天撞見她時的情景,確實是個有幾分傲骨,這么一想,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馮寶珠,寶珠跟她性子可算是千差萬別。見沉著目光不言語,杜英笑著在她肩上拍了拍,似是安慰,又像諷刺,“你信我一句,她未必瞧得上顧夜永!钡荣R家珍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走遠了,“喛,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葉南姝的成績在顧夜永的幫助下進步神速,到月末的測試時,各科成績已經(jīng)明顯提升上來,最讓人吃驚的是英語一門居然考得滿分。
崔老師曾一度懷疑她作弊,可幾番思量最后也覺不大可能,因為顧夜永才考了九十分,排第二名,她將她的卷子反復看了幾遍,確定無誤后才拿到教室讓課代表發(fā)下去,“葉南姝的成績這個月進步非常快,大家要向她學習。”
馮寶珠一聲,十分不屑。同學們紛紛回頭去看,或艷羨或嫉妒。葉南姝肅著一張臉,面對夸獎,臉上連絲笑意都無。倒是顧夜永十分開心,老師的話剛剛結束,便帶頭替她鼓掌,“恭喜你南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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