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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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悠睜開眼睛后,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兩個小時后準時出發(fā)去昆侖山。
“為什么選擇黎明時刻去?”
看著越野車窗外那將明未明的混沌天空,感受著車內(nèi)的顛簸,陸悠那個欲哭無淚啊。
“小陸啊,早睡早起身體好嘛,你看我還沒睡覺呢,一樣開車。”
你這只熊,誰跟你一樣!
陸悠心中拼命腹誹,嘴里一言不發(fā),手上還無聊地玩著手機,和辛夷聯(lián)機比賽切水果。
“你到底帶了多少手機?”
副駕駛位上,君思看著倒后鏡里陸悠的舉動,有些好奇。上次相親她用的是最老土的黑白機,可這次拿來玩的卻是最新款的四核智能機。這么大的反差讓君思覺得有趣。
“黑白機、iPhone 6、八核手機。每部手機備用電池兩塊,一個平板一個筆記本,還帶著個萬能百搭大容量的移動電源。”陸悠如數(shù)家珍地說出自己帶來的物事。
“……”
“這些混飯吃的行當,不備齊全可不行。這是職業(yè)操守加良好習慣,不用稱贊我心思縝密。”
“……”
君思無話可說,難怪當時幫被催眠的她提旅行袋的時候,會覺得那旅行袋比他這個帶齊所有考古工具的背囊不遑多讓。
他把注意力放到了聶子聲所給的幾份卷軸上。
與堂兄聶子游所從事的考古業(yè)的光明正大不同,堂弟聶子聲的典當行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的是聶家的黑暗面。而這些卷軸,就是聶子聲五年來收集到的昆侖雪山墓被盜事件的所有線索。
有什么線索,不能當面講,而是要通過卷軸讓他們像猜謎一樣推敲呢?
君思和聶子游都對聶子聲的囂張性格知之甚深,所以才會十分不理解聶子聲的做法。
他和聶子游研究了半天,只猜到第一幅卷軸的意思。
第一幅卷軸,畫的是昆侖山上幾個點,想必是聶子聲五年里探尋了無數(shù)次得出的其他墓葬群容易開盜洞的位置。
第二幅卷軸,漆黑的背景中,畫著一個雪球,雪球只畫了四橫……這是什么玩意?抽象畫嗎?
第三幅卷軸,白色底,以紅色顏料潑墨,這比上一幅圖更抽象,更不知所云。
第四幅卷軸,畫著一個大大的太陽,底下是兩具枯骨在行走。就算是拍恐怖片也沒有這么荒誕,骷髏會在太陽底下走路嗎?
“子聲這是從哪兒學到的繪畫技術(shù)……”連君思這個一向淡定的君子,看到這四幅不明所以的畫后也不禁搖頭失笑。
“反正肯定不是聶家教的。”
聶子游哼了一聲,隨手打開車上的音響設(shè)備!督蟬tyle》那洗腦般的音樂便傳出來,讓聶子游嘴角抽搐。
這輛車是聶子聲送給他用來過山地用的,所以唯一有可能動過這輛車的音響設(shè)備的,就只有他那個好堂弟了。
“聶子聲你這個品味惡心的娘娘腔!”
聶子游咬牙切齒地低咒了一聲。
玩了一會兒,之前在車上睡覺補眠的陸悠被君思叫了起來,她慢慢睜開雙眼。
她從未見過如此湛藍的天空,也從未能如此接近天空。云朵潔白,在空中緩緩流動;艷陽高照,帶著些許濕氣的清新空氣充斥在鼻端,陸悠閉著眼,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腦袋才開始正常運轉(zhuǎn)。
“各自背好自己的行李,檢查手機導航定位是否都開啟了。大家緊跟著,別走散了。”
君思這般吩咐著下車,聶子游隨手把車停在一邊,然后遙控鎖車。
“不去找車場停車?”辛夷有些好奇聶子游怎么會這么大大咧咧,在這世道這么做,就不怕下山找不到車?
“反正不花我的錢!睂τ谀軘×寺欁勇曞X財?shù)臋C會,聶子游是從不手軟。
陸悠無語望天。
兩男兩女,有老有少,這四個看起來根本是來秋游的組合,任誰都想不到,竟然是國家考古組的成員。
這個所謂的“搶救性考古組”成立的緣由不明,成立的目標不明,除了君思這個頭頭,誰也不知道這個組和其他考古隊到底有什么不一樣。
而這個考古組組建成立后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尋找昆侖雪山墓。
“這就是昆侖山嗎……好……冷……”
從來就沒有出過本省的陸悠第一次感受到這種不分季節(jié)的冷意。
高處本就不勝寒,而尋常地區(qū)冬日飄雪的寒意與這終年積雪的昆侖山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巍峨的昆侖,自古而來被譽為“萬山之祖”,無數(shù)神話傳說由此誕生,依昆侖而立的西域古國,那長達數(shù)千年的故事仍有只言片語流傳至今。光是這份歷史傳承之重,就讓來者心甘情愿地俯身膜拜這巍巍昆侖。
但對陸悠這個歷史課僅及格的土包子宅女而言,昆侖山的歷史厚重感沒怎么感受到,那份沁人心脾的寒意倒是十二分真切地感受到了。
而比起陸悠這個好歹是二十八歲的成年人,年僅十三歲的辛夷不比她好受。她將毛衣秋褲羽絨服全部穿上,鞋底貼了發(fā)熱片,所有露出外面的皮膚和關(guān)節(jié)部位都事先涂了保暖用的辣椒膏,但她畢竟年幼,再萬全的保暖措施到了抵抗力弱的小孩子身上,也打了折扣。
所以此刻辛夷能做的,就是倚靠著聶子游這個“人肉擋風牌”步步前進。
君思看著快陷入掉隊狀態(tài)的陸悠,有些擔憂地伸出了手。
“拉著我的手,千萬不要在昆侖山跟丟了。”
陸悠毫不猶豫地伸手,任由君思拉住自己的手徐徐而行。
“我們……爬……多高了……”
短短一句話,陸悠顫了三顫才完整地說出來。
“才爬到海拔四百多米,離目的地還遠著呢!
“好……冷……”
“這就是選擇黎明出發(fā)的原因,要不是算準時間,來到的時候已經(jīng)日上三竿,這里只會更冷!
“還有……多久……才到……”
“你還是省點話暖肚子吧!
君思對于陸悠只是重復著“好冷”和“多高了”這些字詞感到十分無語。
時間對現(xiàn)在在雪山攀登的陸悠而言,一秒或一年根本沒差別。
陸悠越走,越覺得身體不聽自己的驅(qū)使。腿肚子酸軟疲憊,如同灌了鉛似的。
陸悠平常根本不喜歡鍛煉,一下子爬這么長的山,而且還是巍巍昆侖山,他們選擇的又是最為陡峭的一側(cè)進行攀登,讓她這個宅女本就不多的體力消耗得更快。
“不行了……我……”
陸悠“砰”的一聲,閉上眼,倒在地上了。
這下可連累了一直拉著陸悠的右手前進的君思也“撲通”一聲,很不雅地屁股著了地。
“阿悠……阿悠!不要在這里睡!”君思心知體力消耗到如此地步,這一睡更會把本就覺得寒冷入骨的陸悠的生理溫度再降低幾分,很可能讓她陷入假死狀態(tài),所以君思毫不留情地掐陸悠的人中和虎口,借此刺激陸悠的生理知覺。
“師父,你喂她吃這個,快點!”
聽到師父的呼喊,辛夷立刻回過頭來,聶子游也立刻趕過來,只見辛夷從口袋里掏出個玻璃瓶子,遞給師父囑咐道。
辛夷是調(diào)香師,所以辛夷所學的調(diào)香,說到根底就是配藥。她所配制出來的藥很多都比市面上買到的藥物要見效多了。
君思立刻照做,他把藥粉倒進陸悠的嘴里,然后從背包側(cè)面掏出水壺,細細地給她喂了水。
“小陸成了這模樣,這下我們不在這兒扎營也不行了。”
趁他們救陸悠的時候,經(jīng)驗老到的聶子游已經(jīng)開始搭帳篷生火,忙活了起來。
日升東邊西邊落,彎彎月兒上柳梢。
山上的夜風總是比平地多了幾分凜冽,何況這巍巍昆侖作為萬山之祖,那種由終年雪山帶來的料峭更是驚人。
不愧野外作業(yè)經(jīng)驗豐富,聶子游那搭帳篷和生篝火的速度是極快的。他把帶來的肉干和馕都烤上,再把昆侖的積雪裝進鍋里,然后撒點海腸干粉,一鍋鮮美的湯便出爐了。
而聞到帳篷外那飄揚的香氣,饑腸轆轆的陸悠慢慢醒了。
“你醒了,能站起來嗎?”作為未成年人,又是全隊的藥師,辛夷負責在帳篷內(nèi)照看陸悠。
“我想吃東西!
在辛夷的攙扶下,陸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然后穿好厚厚的軍大衣,才走到帳篷外。
“喲,醒了!兩位美女快過來烤烤火,喝湯吃東西,墊墊胃吧!”
聶子游招呼著陸悠和辛夷,并且遞給陸悠一碗湯和一張馕。
陸悠用著十分緩慢的速度把東西細細地吃下去。
君思有些納悶:“不好吃嗎?”
“如果你做過法醫(yī)……你就會覺得能吃上一頓飯是上天的恩賜!
頭也不抬地把話說完,陸悠繼續(xù)慢吞吞地把馕當泡饃一樣撕了拌湯吃。這番話由別人來說或許還帶著幾分矯情,可由她來說出,根本就是出自肺腑——法醫(yī)見過的非正常死亡的人太多了,所以對于生命那是極度看重的。
難得聽陸悠說自己的往事,聶子游來了興致:“喲嗬,聽說小陸是暈血才不當法醫(yī)的是嗎?”
“在知道自己確實不能當法醫(yī)之前,也是要實習的!
“那陸悠大法醫(yī),請問你遇過的最離奇的案子是什么?”
陸悠慢慢地喝著湯,直到把一碗湯全喝光。
“見過有個男的,全身被捅了十幾刀,然后踩碎了河面的冰掉進河里,被救上來時心臟都停擺了!
“這有什么稀奇的?”辛夷嘟囔著。
“但送到殯儀館后,我給他做殮儀時,發(fā)現(xiàn)他雖然受了重傷,但這十幾刀卻沒有一刀是真正致命的,并且他驟然跌入冰河,被凍僵陷入假死。所以我把他放到開著暖氣的地方,然后給他做復蘇,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死而復生,果然離奇!本键c點頭,贊嘆道。
“不過在凍僵之前他本來就受了重傷,凍僵雖然能讓傷口瞬間止血,但也讓他的傷加重了。”
“所以?”聶子游邊烤著肉干隨口問道。
“變成植物人,躺在醫(yī)院半死不活!
陸悠再給自己盛了碗湯,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
“……”
全場默然。
雖然陸悠不是個能言善道之人,辛夷年幼,可君思和聶子游都是當慣了團隊靈魂人物的人,心知保持士氣重要的是張弛有道,所以輪流挑一些以前去考古時遇過的事情來講。一來當飯后故事聽聽,二來權(quán)當給陸悠這個啥都不會的組員上個課。
談笑之間,天就亮了。
“哎喲天亮了……快滅了火,收拾收拾行裝,咱們要啟程了。今天要是順利的話,很快就能到子聲說的地方了!
聶子游站了起來,一邊說一邊用腳掃著積雪,想把篝火堆用雪滅了掩埋掉。
“慢著!
君思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好友的舉動。
而陸悠也湊了過來,看了一下,斷言:“下面埋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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