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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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燒了一宿,木炭已得到充分燃燒,底部的積雪化開不少。這一化,那些被積雪掩藏的物事倒是露出來了。
露出的是一截布料,由于埋在木炭底部被燒著了,已經燒焦了八九成,但仍然能認得出來是布料。而且在變薄了的冰面上,隱約能看出一個人的手的輪廓。
“這很可能是以前在昆侖山凍死的人,然后經過長時間的風霜雪雨,被埋在底下了。能埋得這么深,這很可能是個古人!我們得挖出來!
君思動手,拼命拿著軍工鏟砸冰塊。
“你難道要把這古尸帶回博物館嗎……”
聶子游對君思的文物至上思維搖頭失笑,但也掄起了軍工鏟幫忙砸。
兩個大男人砸了大半個小時,才把冰面鑿開。
“小曲裾配袴,這是漢代武士的服裝?上Т鬂h武士,終究埋骨在這昆侖山了。”君思一看這古人的裝扮,便可以判斷出他大致身處的年代和身份。
聶子游把這位武士整個都挖了出來,陸悠見了這位死于非命又不流血的古人,倒也來了興致,給他做了個簡單的死因鑒定。
死者看來只有十六七歲,可個頭起碼有一米七五以上。他的容顏俊美,但許是年幼,終究還留有幾分稚氣未脫,眉宇間帶有幾分俠客英氣。少年的黃銅腰帶上一左一右配有兩柄漢劍,左腿上綁著一把匕首,可見其身份的確如君思所言,是個俠客武者。
“……”
君思看到檢查著這位漢代武士死因的陸悠在這個過程中臉色數(shù)變,驚訝愕然之色從未在陸悠臉上見過。
“怎么了?”
君思看著陸悠收起檢查工具,然后把那漢代武士拖回帳篷里,訝異著。
“昨晚我說的那樁離奇案子,今天你們可以見證了!
“什么意思?”辛夷歪歪頭,不明所以。
“這人,沒死透!
陸悠意味深長地說出令眾人皆驚的話。
這個被昆侖雪山埋藏了兩千年的漢代武士,竟然沒有死?
陸悠把人拖進帳篷,清了場,自己一個人在帳篷里給這位古人少年做著復蘇。
這個古人很奇怪,按說冰凍兩千年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可他竟然還有一口熱氣,而他的生命完全就是靠著這口熱氣吊著,這是在醫(yī)學界里從來沒見過的案例。
這個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將這口熱氣留了兩千來年?陸悠罕見地被調出了好奇心。
其實所謂的復蘇,在這種簡陋的環(huán)境下,陸悠能做的,只不過是把少年全身推宮過血幾遍,然后把儲電毛毯打開,讓那古人少年在溫熱的被窩里恢復體溫。
當年那個人被捅了十幾刀,救回來也只是植物人。可這個古人少年,即使只能用這種簡陋的復蘇方法,她陸悠卻不知從何而來的信心篤定——這次一定能完好地把人給救回來!
在陸悠等著這位兩千年前的漢代武士睜開眼的時候,她并不知道,外頭卻是驚險連連——
“我有個問題一直很疑惑,但前些日子忘了問,現(xiàn)在卻又想了起來!
外頭的三人組在無聊地等待著,辛夷突然發(fā)聲了。
“什么問題?”
“墓葬從來都是依山而建,但在山上怎么建墓葬呢?即使是武夷山甌人的懸棺,也只是直接釘木樁放上,或者放在并不深的崖洞內,怎么都是容易被發(fā)覺的地方。你說這昆侖山……以前的人到底是用什么技術鑿開山石建墓的?”
鑿開山石,即使是在現(xiàn)代,用炸藥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炸成功的。那么兩千多年前,除了拿鑿子鑿開山石之外應該也沒有別的方法了吧?到底那些人用什么技術能將山石鑿到能做墓葬的程度呢?
聶子游用手指點了點辛夷那因苦思冥想而皺起的眉頭!班,小辛,你這人平常也算個鬼靈精,怎么現(xiàn)在倒循規(guī)蹈矩起來了?”
“大叔也算是個鬼靈精,怎么對著自己的堂弟就老是笨口拙舌的?”辛夷立刻反唇相譏。
君思看著他們倆耍嘴皮子,搖頭失笑,然后徐徐解釋:“建造墓葬,并非一定要挖地啊。你看這昆侖山,終年積雪,寒風凜冽,為什么就不能用冰建立一個墓葬呢?當年我看了那個盜洞,其實就是鑿開了厚厚的冰層而已!
“你們確定,我們站的地方沒有墓葬嗎?我怎么感覺到……腳下有些搖晃?”
辛夷臉色慘白。她和君思、聶子游不一樣,她的故鄉(xiāng)是低烈度地震多發(fā)帶,所以對于地面震動的感知那是比一般人都要來得強烈。
辛夷說完這句話之后,震感越來越強烈,這下連遲鈍的陸悠都感覺到了。她急急忙忙站起來,然后拖著那還在沉睡狀態(tài)的古人少年跑出來。
可人還沒跑出來,陸悠就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然后那冰面竟然裂開了!
下意識地,陸悠把那古人少年抱住,以他為肉墊,一齊墜落到未知的地下!
可陸悠墜落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攔腰抱住自己,然后兩人姿勢反轉,陸悠變成墊子了!
那個沉睡于昆侖冰霜下兩千余年的古人少年,有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這雙眸子里充滿少年人的飛揚意氣,也有屬于劍客的凌厲冷冽。
少年突然睜開這雙帶著漠然冷意的眸子并且反客為主,這場突變由發(fā)生到結束不過瞬息,讓陸悠當真驚嚇住了。
在陸悠驚嚇住的時候,越來越清晰的野獸咆哮讓陸悠呆若木雞。
她對再變態(tài)的殺人案尸體都只會暈血并不驚懼,但這關乎自己的小命,本就惜命的陸悠再也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啊——”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緊閉雙眼的陸悠心下惴惴地睜開眼睛。待看清現(xiàn)場,她的眼睛從瞇成一條縫到瞪圓了。
“這是拍奇幻武俠戲嗎?怎么會有這種東西出現(xiàn)!”
陸悠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話。
因為是處于幽暗的空間,所以那一團巨大的白色活物便十分顯眼。這團白色的活物如馬匹大小,外貌卻似一只長毛獅子,而它轉身騰挪卻如同豹子一般矯健。聶子游正拿著軍工鏟跟這野獸搏斗,君思一邊拿著探照燈照出一片亮光,讓聶子游對敵時不至于抓瞎,一邊負責保護年幼的辛夷。
“你……不能幫忙嗎?”
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躺在了少年的懷中,陸悠立刻站直,然后出言試探這位據君思判斷是漢代武士的少年。
“為什么我要幫他們?”
“因為我救了你一命,他們是我的同伴……我是施恩很望報的。”
陸悠認真地看著少年,把一頂“救命之恩”的帽子給少年戴上。
“它是開明獸,是昆侖墓葬最喜歡的用于守墓獸的野獸。昆侖地界之人捕捉到開明獸,喂上方士秘藥,封在墓中。只要沒有陽光,開明獸就將永遠沉睡;但一接觸到陽光,秘藥揮發(fā),開明獸便‘復活’了。見光明即開眼,所謂開明獸,便是以此得名!
所以,聶子游和君思為救這少年而砸薄了冰面,然后陽光透進去驚醒了開明獸,接著開明獸砸開冰面使他們掉了下來?
其實這倒霉的源頭,說起來不就是這位仁兄嗎?
“嗯——你說了這么長的名詞解釋,是想引出什么中心思想呢?”
陸悠呆呆地說出了讓少年嘴角抽搐的話。
“昆侖人選擇開明獸作為守墓獸,是因為它們生性兇殘,最喜生吃活物。我好不容易得以重生,你認為我會為了旁人丟掉性命?最多兩敗俱傷之時,我乘虛而入殺死開明獸罷了。放心,逃走之時我肯定會帶上恩人你的,不過其他的就……”
陸悠這下算是明白了,這家伙和自己還真是一類人,都是生性涼薄之輩。如果不涉及安危的話幫一把也無妨,可要是和自己切身相關,那就管你死不死,我自逍遙天地。
一樣的?
不,她陸悠才不是和這種人一樣的呢!
起碼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方才還跟自己談笑的人死去!
憤怒之下,陸悠把隨身的鑰匙用盡全力扔向開明獸!
“現(xiàn)在是恩人我有危險,所以你一定要救我!”
陸悠看著那飛速向自己奔襲而來的野獸,視死如歸的豪情壯志頓時煙消云散。腿肚子哆嗦著愣是不能動一步,臉板得像塊磚,偏偏僵硬地咧著嘴看著少年。
少年又氣又好笑地看著這樣的陸悠,輕笑斥道:“笨蛋!”
說話的同時,少年一手提起陸悠的衣領,把她拉到一邊,然后——
鏘!
少年竟然將腰間的劍隨手甩出,一聲清響,鋒利的劍刃那是直直地飛奔到開明獸的腦門上!
嗷嗚!
劍身的余響還未消失,開明獸已經轟然倒地。
“這還真是……秒殺啊!”
開明獸倒地的聲音,讓陸悠回過神來,低聲呢喃著。
“你們……小陸你真的把古人給救活了?”
聶子游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位出手相救的少年,對于這一切實在有些不敢相信。陸悠竟然還真的把兩千多年前的人給救活了?而且這人還真是如君思所言,是個俠客?
“古人?”
聽到這個令人疑惑的詞,少年也在打量他們的衣著——
從他們的衣著和談吐來看,他們的確不是和自己同時代的人。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當年滄海已變桑田,那么自己的死而復生,豈不是再無任何意義了?
看見少年的落寞,陸悠隱約猜到他心中所想,可卻不以為然:“活著才有希望,才有一切!
當年的愛恨情仇都隨著時光飛逝而煙消云散,但只要還活著,還愁新的愛恨情仇不滾滾而來嗎?這些俠客就喜歡舍生取義,但作為見慣死亡的法醫(yī)兼殮儀師,求生意志一向強大的陸悠自然是不屑于少年的這種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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