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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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我也不管日后宋爹是否能尋到這個偏僻的狗洞上方看見這句話，便扔了焦木頭拔腿追上陸�？铡�
我行至他跟前，彎腰蹲下：“你走得太慢，待會兒殺手都追來了，上來，我背你�！�
身后的人半天沒有動靜，我回過頭，才看見他呆怔地望著我。我奇怪：“上來啊�！�
“云祥……”
我咧嘴笑了笑：“少年，我們私奔吧。”
他不動，我也不催，最后他終是伸手抱住了我：“謝謝……”
他單薄的身體有些顫抖，我在這時卻忍不住抽搐了嘴角：“私奔可以，抱也可以，臭小子別趁這時候吃我豆腐啊！你看看你抱的什么地方！”我半蹲著，他站直了，矮我一個頭的陸�？帐滞懊嬉画h(huán)，恰好橫在我發(fā)育得軟軟的胸脯上。
他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從容不迫地將手挪在了我肩上，摟住了我脖子。我也懶得計較，背上了他便走。陸�？辗路鹄蹣O了，腦袋搭在我的肩上，迷迷糊糊地呢喃著：“云祥護著我，以后我定護著云祥。”
他這句話讓我想起了十年前，將軍夫人看著襁褓中的陸海空，眼神像揉碎了的陽光那般溫柔，她說我比陸海空大，現(xiàn)在我護著他，以后他護著我……
我回頭看了一下火焰稍歇的將軍府，恍然明白，以后會用那樣的目光看陸海空的人再也尋不到了。
神仙生命長久永恒，不懂生離之苦，不明死別之痛，我用神仙的理性來看，這不過是一場普通的輪回，無甚感傷。但于凡人而言，沒了，就是什么都沒了。
此生盡，便是永生盡，沒人再能完整地復(fù)述他的一生，即便是他自己。
我突然覺得事情有點奇怪，我對死亡的淡漠或許是本性使然，但是陸�？盏牟豢薏霍[卻是極為反常的。我扭過頭看了眼趴在我肩上緊閉著眼的男孩……或許我終其一生，也理解不了陸�？战裢淼耐窗�。
翌日城門一開我便帶著陸海空出了城，離開京城半日后，我的大腦總算反應(yīng)過來，昨晚我到底還有哪個地方做得不對了。
“宋……我爹，好像被我坑了的樣子�！蔽覔狭藫项^，對陸�？盏溃白蛲砑敝饶�，便把我爹給拖下水了。我這樣做，不大好吧？”
比起我后知后覺的愧疚，陸�？毡憩F(xiàn)出了萬分驚愕的模樣：“云祥，你什么都不知道，竟敢那樣說！”
“知道什么？”
陸�？绽^續(xù)愕然了半晌，隨即搖了搖頭，獨剩一只的眼眸中，帶有三分無奈，三分好笑，還有更多我看不懂的東西。他垂下頭啃著饅頭，含混道：“沒事，宋丞相不會有事的�！�
這小子說得篤定，我便也安下幾分心來。雖然我還是不明白朝堂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和陸�？绽^續(xù)北上，走了約莫半個月，京城突然有消息傳來，皇帝死了，新帝登基，出人意料的是，新帝不是太子，而是他的叔叔，先帝的弟弟，治候王爺。朝堂中的大臣被肅清了一大半，有權(quán)有勢的元老罷免的罷免，歸鄉(xiāng)的歸鄉(xiāng)，猝死的猝死，唯一穩(wěn)坐官位的人是我爹，丞相宋勤文，因為在朝堂中，第一個叩拜新帝的，也是我爹，宋勤文。
是時我正與陸海空坐在路邊的小茶攤上歇腳喝茶，旁邊幾個秀才模樣的人一直在唉聲嘆氣。
我不懂他們憂國憂民的高尚情懷，但我卻恍然明白了火燒將軍府那一晚所有奇怪的細節(jié)。
陸�？粘聊睾炔瑁页聊厥崂碇妬y的思緒。我爹、陸將軍和先帝三人是好朋友，過了這么些年，我爹和皇帝的弟弟成了更好的朋友，不再那么喜歡以前那兩個朋友了，老皇帝病了，他弟弟想當(dāng)皇帝，所以我爹轉(zhuǎn)而支持皇帝的弟弟，而陸將軍仍舊力挺老皇帝的血統(tǒng)，支持太子。
所以有了火燒將軍府。
所以陸�？胀耆粨�(dān)心我那句話吼出去會將宋爹也拖下水，因為滅他家滿門這件事根本就是我爹謀劃的！
我的出現(xiàn)或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所以那兩個殺手才會如此爽快地離去，他們根本不是怕我，只是想快快回去給我爹匯報。所以陸海空才問我“你是來救我的嗎？”所以陸�？詹艜等挥谖沂裁炊疾恢辣銓⑽业B累了。所以第二天我們才能順利出城，一路暢通地走到現(xiàn)在，這些只怕也是我爹在背后護著吧。畢竟再怎么說我也是他女兒，再怎么說，他也是看著陸海空長大的，再怎么說……對幾十年的老友下手，他心底終是不安的。故意放水讓陸�？兆撸s莫只是我爹那文人軟心腸在作怪。
盯著他安靜喝茶的腦袋，我再回頭一想陸海空那晚所有的表現(xiàn)，只余一聲長長的嘆息。
以前的陸�？找驗樘∷糟露�，而現(xiàn)在他慢慢長大了，變得聰明，變得冷靜，經(jīng)歷如此大的變故之后，他只怕會越發(fā)深沉吧……
念頭一轉(zhuǎn)，我在心里恨得想一根一根地拔掉李天王的胡子。如今的場景若是換一換，應(yīng)當(dāng)是這么一幅凄涼的場景—相府小姐追隨滿心恨意的將軍公子北上，公子一邊愛著相府小姐，一邊因相府小姐父親的作為而深深地恨著她。愛恨交織間，他應(yīng)當(dāng)對相府小姐是種忽遠忽近的態(tài)度，相府小姐一直生活在虐心的生活之中，但心里仍舊堅定不移地追隨著公子……
小媳婦苦追相公的第二幕居然又這樣毫無預(yù)兆地上演了！
李天王你還敢再多潑幾盆黑狗血嗎？！你家府邸門前是死了遍地的狗嗎？！這么廉價而又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狗血你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北上塞外到底還編排了多少幕苦情的戲份在等著我！
還有……我如今這樣的心態(tài)，還有和陸海空相處的模式，真的能滿足李天王那種特殊的癖好嗎？
“云祥�！标懞？蘸韧瓴瑁ь^望我，“我休息好了�！�
我看著他灰蒙蒙的右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上路吧�！�
擔(dān)憂也沒用，未來總是要來的，比起我，這個孩子心里應(yīng)當(dāng)有更為深重的惶然吧。他都如此勇敢，我自然不能遜色。
深夜正寒，被窩正暖。
我是被陸�？找荒_踹醒的。看著身邊不停掙扎的人，我一聲嘆息：“又來了……”
逃出京城后，陸�？彰客硭X都不踏實，睡著睡著便像抽風(fēng)一般開始胡亂踢人。我將他的腿按住，等他不再拼命掙扎了才稍稍松開手。窗外月色透進客棧的窗戶里，借著皎潔的月光，我看見陸�？疹~頭上盡是一層層冷汗。
這小屁孩，白天里裝得人模狗樣的，晚上就原形畢露了。再要強也不能把噩夢從腦海里拔除吧？
為了下半夜能睡好，我將他抱在懷里，撫摸著他的腦袋，一遍一遍地在他耳邊像催眠曲一樣地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翌日清晨我醒來的時候陸�？找呀�(jīng)在我懷里睜著眼看我了。我打了個哈欠：“怎么不叫我起床？”
他回答說：“晚上你睡得不好，白天我便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我張大的嘴微微一僵，還剩半個哈欠怎么也打不下去了，這小孩，心里比誰都清楚透徹。
上大街買早飯，我站在小攤前道：“給我四個包子�！�
“好嘞，兩文錢�！睌傌湆装椎陌佑糜图埌眠f到我面前，我掏出錢袋將它打開，立即如吞了蛤蟆一樣青了臉，還余一兩碎銀又三文錢。
我的積蓄�。∥业睦媳景�！一路北上嘩啦啦的銀子就這樣流走了啊……心肺疼得讓我恨不得將它們挖出來狠狠踩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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