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
初空拽著我衣襟的手突然凝了個咒,我只覺得渾身一僵,霎時便動彈不得。
我驚慌失措地驚呼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初空將我拖到奈何橋前,隨手便搶來了一碗湯,周圍的小鬼們都被他身上的仙氣嚇得連連躲閃。時隔三十年,奈何橋前又一次雞飛狗跳。
初空一手鉗住我的下頜,強硬地令我張開嘴,他冷冷笑著,將孟婆湯灌入我的嘴里:“上一世你便是逃掉了這個,才讓我的一生過得那么蕭瑟,下一世,你再逃了試試!
他的法力比我高,將我定住了之后,我便是半點都動彈不得,只有在嘴里咕嚕嚕地吐著泡泡,意圖將他灌進(jìn)來的湯全部吐出去。而初空仿佛陷入了執(zhí)念,見我吐得多,他便也灌得多,喝完一碗,又給我拿了一碗:“方才是將上一世的補上了,這一世的你也別想逃掉!”
“小人!”我一邊咕嚕嚕地吐著泡泡,一邊狠狠罵他,此刻我多希望自己能練就一種神功,一種能將眼里的殺氣凝成利刃的神功,唰唰地剔光敵人的骨頭,剔得干干凈凈!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進(jìn)去,但等耳邊聽到遠(yuǎn)處傳來判官的驚呼時,初空已經(jīng)跳過奈何橋直奔六道輪回而去。
這……這小王八蛋!居然敢山寨我的創(chuàng)意!
他記得啊!他擁有所有的記憶。∥蚁螺呑訒^得有多凄涼!
而這些還不算什么,真正的噩耗,是判官驚慌失措的一句話:“快!將那祥云仙子倒提起來!孟婆湯喝多了,投胎之后可是會變傻的!”
我躺在地上,滿臉狼狽地打了個飽嗝,心里如同有數(shù)萬只羊駝呼嘯而過……
我抱著閻王的大腿狠狠泣了一場又一場,只求他讓我在地府里多熬幾年孟婆湯。他很為難,心軟地將判官看了又看,冷面判官仍舊只是一句不變的“冥府司法嚴(yán)明,不該罰的人便不能罰”。
我痛嚎道:“是我求虐好不好!我求虐。∧銈冊俣嗯拔?guī)啄臧!最好虐我三四十年,我燒高香謝謝你們!”判官不為所動,閻王一聲嘆,摸了摸我的腦袋道:“小祥子,莫哭了,逃不掉始終逃不掉。”
我不甘:“為什么?我們這一次明明也將冥府鬧得好生亂了一通,為什么沒有懲罰?”
他挖了挖鼻孔:“這個嘛,因為沒有人為這事抗議休假,影響還不是很大,所以不足以量刑!
我涕泗橫流:“我現(xiàn)在可以去把那鍋孟婆湯掀了,耽誤所有魂魄投胎的時間!
判官冷冷地斜了我一眼:“奉勸你最好不要,那可是會受鞭笞之刑的重罪。”
我垂下頭,哭得不能自已。閻王咂巴著嘴道:“唔,那初空神君既要與你渡一世情劫,將你弄傻了他也輕松不到哪里去!
我抹了一把辛酸淚道:“這一世他沒有喝孟婆湯,什么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定是不會再喜歡上我的。到時候我一個傻子落到他手里,除了死得很慘就只有死得更慘的份了……”
“唔,那可說不準(zhǔn)!彼舆^我的話頭,在雜亂的書案上翻找了一會兒,摸出一面頗為氣派的方鏡來,“你來看看前世鏡,初空神君上一世對你可謂是用情至深啊!
我扭過頭不肯看鏡中陸海空的經(jīng)歷,就怕看見他哭我也跟著沉了心情。我悶聲道:“那不是初空!
“是與不是只在一念之間,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你又怎能斷言呢?”
他這話說得含糊,就像天上那些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佛祖菩薩。我掐了一把他的小腿:“直白點!”
他“嘶嘶”地抽了兩口冷氣:“情之一事還需小祥子你自己參破才行。”我掐他小腿掐得越發(fā)用力,閻王忙道,“判官判官,快將她拉開,讓她安心回去熬湯,等著三年后投胎!”
我被無情地拖了出去,閻王殿的大門合上之前,我終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前世鏡中的陸?,他尚還年少便生了一頭華發(fā),孤立于一座覆了白雪的墳頭前,慢慢倒下一壺清酒,神色不明。
我只覺被揪住心口一般,猛地窒息了一瞬。
熬湯的日子一日痛過一日。但不管我如何糾結(jié),三年時光轉(zhuǎn)瞬即逝。我被小鬼們抬著,丟進(jìn)了輪回之中。
“初空!下次再到地府見到你,我一定要扒光你全身的毛!”輪回井中怨恨的聲音經(jīng)久不絕,而我眼前一片眩暈之后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滴答滴答。
黏膩的液體在耳邊不停滴下,世界一片寂靜又一片雜亂。
不知過了多久,滴落的液體停了下來,頭頂上的木板被人掀開,陽光有些刺目,一個男孩的臉出現(xiàn)在我眼前。娘說,看見比自己大的男孩子要叫大哥哥。我乖乖地喚:“大哥哥!
哪想這個男孩卻是一聲嫌棄的咋舌:“居然在這種時候碰見了!渾蛋李天王!蔽掖舸舻囟⒅,他也皺著眉頭盯著我,像是很困惑的模樣。忽然,有個粗啞的聲音喚道:“少主!
男孩撇了撇嘴,頭頂上的木板重新被蓋上,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
我抱著腿繼續(xù)蹲在水缸里。娘說要和我玩捉迷藏,她沒找到我,我便不能出去?墒钦嫫婀职。髅魇悄锇盐曳诺竭@里來的,為什么這么久了她還是沒有找到我?
難不成,大人們在偷吃好吃的不告訴我?
我奮力推開頭頂上的木板,又費力地爬出水缸。
“娘!蔽乙宦晢,卻沒在院子里看見任何人的身影,只有遍地的血,像廚子每次殺過雞后留下的痕跡。
我很不滿:“吃雞也不叫我!
我找過廚房和爹娘的臥房,但都不見他們的身影,跑到大廳時卻見一堆黑衣人跪在地上,唯有方才那個男孩背著手站著,我高興地叫:“大哥哥,有沒有看到我娘親?”
黑衣人轉(zhuǎn)過頭來盯著我,有一個人站起身來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大刀向我走來,我眨巴著眼問道:“你們是客人嗎?是你們幫廚子殺的雞嗎?但是廚子呢?”
黑衣人冷冷地道:“你很快便能見著他們了!彼麑ξ遗e起了刀,黏膩的雞血滴到我臉上,我仍舊眨巴著眼望他。
“把刀放下!笔悄莻男孩在說話,眼前的黑衣人稍猶豫了一會兒,男孩繼續(xù)道,“讓她跟我們一起回去。”
黑衣人一時有些不解:“可是少主,她……”
“我說帶回去!
男孩走過黑衣人的身邊,停在我的面前,他盯了我好一會兒,突然把臉湊到我的眼前,小聲道:“本來想讓你自生自滅的,但偏偏你要撞到我手里來。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氣地笑納了!
他捏了捏我的臉:“小祥子,你說我是該欺負(fù)你呢,還是該認(rèn)真地欺負(fù)你呢,還是該狠狠地欺負(fù)你呢?”他笑了起來,“不管如何,想到以后的日子,我的心情說不出地舒爽。
“我不叫小祥子,我叫楊小祥!蔽依^續(xù)眨巴著眼望他,“大哥哥,臉蛋捏疼了。”
他松了手,笑瞇瞇地看我,有點像我家廚子提著殺豬刀看見小肥豬時的表情:“從今天開始,你就叫小祥子,做我的……唔,徒弟怎么樣?”
“不怎么樣。”我道,“娘親殺了雞還沒給我吃,我不跟你走!
“你娘親到我家吃雞去了,你一起來便是!
我想了一會兒:“爹和廚子他們也在嗎?”
“都在!
“大哥哥,牽!蔽野咽诌f給他。
男孩卻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兒才牽住了我的手。他清咳了兩聲道:“你得叫我?guī)煾福椰F(xiàn)在可比你大一輩,要尊敬我!
“好,大哥哥!
“叫師父!
“知道了,大哥哥。”我的額頭一疼,是他狠狠地彈了我一下,我摸了摸額頭,有些委屈地撇了嘴,“師父……”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模樣。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