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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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因為太害怕師父將我獨自一人丟在雪山上活活餓死，我努力跟著圣凌教的人鍛煉身體，學(xué)習(xí)師父非常不齒的那些“尋常功夫”，直至八歲那年，我終于可以爬上風(fēng)雪山莊了。
那以后師父與我便在風(fēng)雪山莊里住了下來，他也不教我別的，就給了我一把劍，告訴我一些我怎么背都背不通順的心法口訣。
師父一邊嫌我笨，一邊又安慰他自己說我年齡小，可是一眨眼五年時光飛逝而過。我十三，師父十六，他終于拍著我的肩膀承認：“孟婆湯灌多了把你灌傻了吧……”他說這話時的語氣也不知是在高興還是在難過。
不過他老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倒是今日去山下圣凌教拿吃食時，我聽到了一個新的詞語，當(dāng)時的情況沒好意思問，現(xiàn)在只有師父與我，我便爽朗地開了口：“師父，我們?nèi)缃袷窃诤秃想p修嗎？”
是時師父正在飲茶，聽我這句問話，他一口茶噴得老遠，抬頭來看我時耳根竟有些莫名的紅：“你從哪里聽來的？”
“今天下去拿吃食，一堆教眾圍在一起，說咱們兩人之所以整天待在風(fēng)雪山莊里，就是在沒日沒夜、沒休沒停地和合雙修�！�
師父嘴角動了動，重復(fù)了兩遍“沒日沒夜、沒休沒停”這八個字，忽然按住額頭揉了揉：“山頂靈氣足，你我只是在普通的修煉，不對，你太笨了根本就沒有修煉，只有我一人吸納天地靈氣，蘊化體內(nèi)�！�
“不是啊……”我心下覺得可惜，撓了撓頭道，“師父，聽他們說，那個和合雙修貌似是個很好的法子，簡單方便效果又好，不然，咱們試試？”
師父淡然地將茶杯放在桌上，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這法子不適合你我。為師有事下山，你把我兩個月前教你的心法背下來。”
“哦。”
后來，我聽說，那天山下的教眾都挨了狠狠地一頓揍……
只是那天在教眾挨揍的同時，我在山上遇見了妖怪。
說來，在學(xué)了師父教的口訣之后，我能看見一些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我本沒覺得這能力有多大作用，但今日，我覺得師父教的東西還是有用的。
因為邁著長腿，一臉驚惶地闖進風(fēng)雪山莊后院的妖怪，是一支大大的人參精。它瑟瑟發(fā)抖地與山莊后院放養(yǎng)的母雞站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在我腦海里被燉成了一鍋香噴噴的湯。于是我盯著它，流了一地晶瑩的口水。
我正欲拔出腰間的劍，那漂亮的人參精忽然雙膝跪地，跪行著爬到我面前來，狠狠地磕了三個頭：“好姑娘，好姑娘，好姑娘！救命！”
這三呼“好姑娘”讓我覺得出奇的受用，人參燉不燉也不急在一時了。我拉了它起來，關(guān)心地問道：“你怎么了？”
人參精抹了一把淚，泣道：“我……我被人追殺�！�
這妖怪應(yīng)當(dāng)不知道我看出了它的真身。我點了點頭，心里琢磨著，有好東西應(yīng)該等師父回來一起燉了吃，當(dāng)下便應(yīng)了：“那你先進來躲一躲吧。我?guī)煾副臼麓�，等他回來，一定會幫你的。�?
傍晚，師父一臉神氣地回來了，我還沒找機會向他說明情況，他一進大廳，便皺了眉問我：“你招了些什么東西回來？”
我正要開口，人參精一臉委屈地走了出來，對著師父拜了拜道：“在下楠佩，今日冒昧打擾，實在是無奈之舉……”
它話沒說完，師父一挑眉，連連冷笑著走過來捏了我的臉：“男配？你倒是會給我招人回來��！”
師父捏我的臉仿佛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我也沒有反抗，便順著他的力道，湊到他耳邊說：“師父，人參精，燉了吃大補！”
許是我這話說得大聲了一點，旁邊那人參精霎時嚇得面色全無，連連抽了幾口冷氣，摔坐在地上：“你……你……不是好姑娘……”它絕望地盯著我與師父。
師父挑了挑眉，揉了揉我的腦袋道：“唔，難得你聰明了一回，不過……”他瞟了人參精一眼，撇嘴道，“草木千年成精，吃了太損陰德。你我不比尋常人，這家伙還是放了的好�！�
我大驚，忙拽了師父的衣袖道：“院子里的母雞養(yǎng)得太久……都老了。”
“如此便將雞殺來吃�！�
“可是！可是……”我覺得不甘心，但是又找不到話來反駁師父，只有撓著頭，委屈地將師父看著，師父不看我，回頭瞟了人參精一眼：“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不然被這丫頭啃了，我可不管�！�
我磨了磨牙，真有些想撲上去將人參精直接啃了。
“可是……可是外面有人追殺我，他們要刨了我熬湯……”人參精癱坐在地上，一邊抹淚一邊道，“我逃了好些天，真的筋疲力盡了�！�
“有人敢在我圣凌教后山挖東西？”師父語調(diào)微微往上一挑，我抬頭，見師父沉思了一會兒道，“好吧，本少爺就是太心善。男配，我允你在山莊內(nèi)躲三日�！�
我直勾勾地將人參精盯著，師父將我的眼一捂，拖著我便往內(nèi)室走：“說不準(zhǔn)吃就不準(zhǔn)吃。為師今日累了，來給我捶捶肩�！�
師父使喚我也是一件習(xí)以為常的事了，只是今日我做得有些不開心：“師父，人參燉雞大補�！�
“嗯，改日讓廚子給你挖一簍子人參，愛怎么補就怎么補。”
“那是長腿人參精……”
“吃了損陰德�！�
總之就是不讓吃。我很不開心，肩也沒給師父捶完便怏怏地回了自己的房。
月色如洗，我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都是人參精與老母雞站在一起的樣子，忽然，我腦子里靈光一閃，想起了另一件事。山下的教眾說和合雙修是個快速提升修為的法子，師父說我與他不大適合這個法子，這人參精既然成了精也一定是要修煉的，不如我就與它一起和合雙修，沒日沒夜、沒休沒停地修個十天半月，到時我一定能進步得很快，師父也不會再說我笨了！
如此一想，我越發(fā)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師父平時說的那么傻，我還是很聰明的。
第二天，師父不知為何又下山了，我在山莊里找了好久才將蹲在柴房角落里的人參精找到，它看見我頓時嚇得面色慘白，忙叫喚著：“別！別吃我！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做！”
它這樣一說，我立馬笑了：“好啊好��！咱們來和合雙修吧！”
人參精臉上慌亂的神色僵了一會兒，然后整張細白的臉莫名漲紅了起來：“我我我我我一直是清修的……我我我我不會……”
我一皺眉，覺得這人參精除了燉了吃掉果然一點用處都沒有。
它抬頭瞟了我一眼，像是從我的神色中看出了我的想法，它漲紅的臉上又擠出了冷汗：“不……不過，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如如……”人參精莫名其妙地哭了，看起來十分凄慘，“如果你十分……需要，我愿意和你試……試試。”
“嗯，那就在這里先試試�！�
人參精白了臉：“這里？”
“不然換大廳里？”
“大廳里！”他又愕然。
我怒了：“不然你說在哪里？”
“這個，這個在內(nèi)寢比較適合……”
我的寢房太小，又沒練功的地方，我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師父的寢房好，又寬又大，透氣通風(fēng)，有練功的地兒，要出了什么意外師父回來也知道。于是我便帶著它去了師父的寢房。
我與人參精在師父寢房的八仙桌邊坐了許久，我不知道該怎么修煉，便一直直勾勾地將人參精盯著。它不知在想些什么，仿佛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的狀態(tài)，渾身發(fā)抖，滿臉通紅。
它……應(yīng)該是正在進入狀態(tài)吧？
我也配合著一起渾身顫抖，努力把自己憋得滿臉通紅。人參精愕然道：“你……你這是在做什么？”
“配合你啊�！蔽艺Ｖ蹎枺霸蹅冊趺撮_始？”
它顫抖著指了指師父那張又大又軟的床：“從……從那里開始�！�
我老實地走過去坐在床上：“然后呢？”
人參精也磨磨蹭蹭地坐到我身邊，它埋著頭，使勁戳著手：“然……然后，大概是，大概是脫……脫衣服。”
我想起了師父曾對我說過，不準(zhǔn)隨隨便便在人前脫衣。但又一想，師父也曾說過，不要把練功當(dāng)作一種隨隨便便的事。左右一權(quán)衡，我還是老實地把外衣扒掉了：“然后呢？”人參精扭捏著將它自己的衣服也扒掉一件，它將頭埋得更低了，聲音小得我?guī)缀趼牪灰姡骸袄^續(xù)……繼續(xù)脫�！�
我又老實地脫掉了中衣，正靜待著人參精將他的衣服脫下來時，突然看見一股血柱從人參精臉上流了下來。
我大驚，拉起人參精的臉一看，發(fā)現(xiàn)它流了滿臉的鼻血：“��！你走火入魔了！”我忙將它放平在床上，正無措之際忽聽房門“吱呀”一聲響，被人推開了。
師父站在門口，望著我，眉往斜里挑了挑。
“師父！”我大喊，“出事了！”
師父腳步緩慢地踏進屋里，站定在床邊。他瞇著眼來回打量了我和人參精半晌，忽然音色縹緲地問：“小祥子，你在為師的床上想做什么？”
我盯著師父認真回答：“在與人參精和合雙修�！�
師父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面上神情瞬間奇怪得讓我覺得陌生。
我還要說話，師父卻突然動手拎住了人參精的衣領(lǐng)，將暈倒的人參精當(dāng)口袋一般在地上一拖，扯到窗戶前。師父好像連窗都懶得開，一掌將窗戶整個拍碎，提了人參精便將它做廢物一樣拋了出去，遠遠的也不知扔到后山哪一塊地方去了，只留一溜鮮明的鼻血在地上，證明人參精它曾經(jīng)來過。
我訝異地張大了嘴，呆呆地將師父望著。
他回頭，窗外的山風(fēng)蕩進屋里，吹得他發(fā)絲微亂，他望著我，像是平時打趣我一樣說道：“小祥子，膽肥了嘛，你再仔細說說，干了什么？”我隱約看出來了，師父的眼神和平時有些不大一樣……
不管師父現(xiàn)在心里是怎樣的波動，我覺得全世界沒人能理解我內(nèi)心的波動，我搖著頭盯著師父，聲淚俱下：“燉雞你不讓，和合雙修你不讓，你還把它扔了！你怎就見不得我好！”我抱住腦袋，聲嘶力竭，“你不是討厭小祥子，就是愛上楠佩人參精了！”
我聽見師父深呼吸的聲音。
一想到師父不再像以前一樣喜歡我了，我就覺得天要塌了一般，沉重得讓我無法面對現(xiàn)實。
我拽了衣服，一邊穿一邊往外面跑：“師父不要我！我也不要師父了！沒有人參燉雞，總有小雞燉蘑菇！”
十三歲，我干了這輩子干過的最大的一件事，我小祥子，衣衫不整地跑出師父的房門，一路哭著，狂奔下山，然后……
離師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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