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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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中國發(fā)生了什么?
南水北調(diào)正式實施?GDP得到顯著增長?中國隊終于踢進了世界杯?如果回到十二年前,一定要先在北京買上一串的商品房?
但這些都不是當時在同安的少年們所關心的。這一年,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還沒那么快,很多人吃上一頓肉都覺得是最美好的生活,新概念大賽培養(yǎng)出了新一代的偶像韓寒,迅速引起了一代人的熱烈討論。當然,在女生的眼里,他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和謝霆鋒長得像,帥!以至于在同安的少年眼中,諸如美特斯邦威、森馬、特步這樣的品牌,都是了不得的品牌。而上海和北京這樣的一線城市,都是人人向往的大城市,仿佛到了那里,就可以實現(xiàn)自己全部的夢想。
2002年,沐芷和趙可以一起考進了同安一中,除了擔心學習的壓力外,他們最關心的人是周杰倫,他連發(fā)了兩張專輯后,在歌壇上徹底大火起來,并且和當時的小天后蔡依林傳出了緋聞……
但進校的第一周,趙可以就要擔心另外一件事——
打架斗毆,尋釁滋事。
校方最后判斷的結(jié)果是:全校通報,當眾念自己的檢討書。
一開始,趙可以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偏偏那個姓苗的有個親姑姑是同安日報的編輯,于是他姑姑在日報上發(fā)了一篇點名道姓的文章,批評學校袒護有錢人家的子弟。結(jié)果,這份報紙剛出來,省里的檢查團就微服私訪,剛剛好到了同安……
就算有理,趙可以這時候也沒有理了,最后還是被嚴肅處理了,不但沒把自己撈出來,還搭上了沐芷……
因為沐芷教唆男同學打架斗毆,被記過一次……白紙黑字的通報單貼在了校門口最近的公示牌上。
道歉儀式就安排在了周一的升旗儀式上。
這本來是2002年高一新生入學典禮最關鍵的一天,在校長發(fā)言、教務處主任發(fā)言、學生代表楊碧威發(fā)言之后,在高一新生中口口相傳的道歉儀式正式拉開了序幕。
趙可以有點垂頭喪氣,頭一天在家,他就被媽媽念叨了一晚上。宋婷芳一直問他那個讓他打抱不平的女孩是誰,趙可以解釋了半天也沒解釋清楚。最后被問煩了,他臉一沉,沒好氣地說:“媽媽你要我怎么說啊,我怎么說你都聽不進去,我都說了一百遍了,那個姓苗的就是嫉妒我長得比他帥,比他高,他自己覺得自己人生無望,沒事找事,所以我才揍他的。”
“真的假的?”宋婷芳不太相信,“你長得也就一般,就是愛臭美,上學之前都要照半個小時鏡子,摩絲噴一頭,誰嫉妒你這樣的?”
“我睡覺去了!壁w可以本來是應付宋婷芳,現(xiàn)在直接惱羞成怒。趙可以有著趙可以的虛榮心,就好像沐芷初中時經(jīng)常不給他面子,但他心里覺得自己和一個成績優(yōu)異、長相甜美的姑娘很熟悉的樣子,顯得自己很有能耐。雖然自己成績不好,但趙可以體育成績很棒,一直都是班里的運動健將,哪怕剛來高中報到?jīng)]多久,在趙可以打了幾場精彩的籃球賽后,他的名聲在女生中也算是口口相傳了。但眼下,他卻要上臺去給一個他怎么都看不上眼的少年道歉。
他本來覺得自己不就是上臺講幾句道歉的話嗎,走個過場,沒什么大不了的。但事到臨頭,看到那一排排黑壓壓的人頭,趙可以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的有點犯怵。別人怎么看他啊?都在看他笑話吧!都怪那個苗雙仁,像個女孩子一樣哭哭啼啼,胡攪蠻纏。
耳朵里嗡嗡的,他感覺自己什么都要聽不見了,只是機械地邁著步子往臺上走。
他無意識地掃了四周一圈,只覺得人人都在打量自己,眼里帶著嘲諷,嘴角帶著嘲笑,目光扎眼,聲音刺耳,讓他十分難安,趙可以開始發(fā)呆……
政教處主任為難地推了推趙可以,低聲提醒他:“趙同學,你可以念道歉信了!
“?”趙可以懵懵懂懂地摸出揣在口袋里的道歉信,手碰到了立在自己前方的話筒上,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
操場上頓時開始嘈雜了起來,不少人都在交頭接耳。這的確是高一新生入校以來最大的一件事,這件事里充滿了引人入勝的話題點,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有人認為趙可以是仗勢欺人,咎由自取,有人認為苗雙仁是告狀王、老師的狗腿子,當然,更多的人認為沐芷這個姑娘不簡單,是非精啊。
趙可以更加覺得自己嗓子有點干,他咳嗽了兩聲,結(jié)果沒想到所有人都安靜地看向了他,他嚇了一跳,磕磕巴巴地念著手里的稿件:“打了苗雙仁同學,我感到非常對不起,對不起黨和人民對我多年的教育,對不起三個代表的思想要求,我放松了自我的追求,給社會主義建設抹了黑,在這里,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的錯誤是極大的,是有后患的……總而言之,我向苗雙仁道歉,是我趙可以,對不起你!
哪有人道歉信這么寫的?這擺明就是在擠對苗雙仁。不少人看著苗雙仁,操場上傳出了笑聲。
楊碧威剛從臺上下來,意氣風發(fā),他不懷好意地看著一旁的沐芷,語帶嘲諷:“沐芷,你的好朋友挺能說的啊!痹跅畋掏磥,趙可以就是一個十足的小流氓,現(xiàn)在他做的每件事都在證明他是一個素質(zhì)極低的人。楊碧威怎么都不明白,這樣一個低級的人,沐芷竟然會放松對自我的要求,和這種人做朋友。
沐芷翻了他一個白眼,語氣雖沒那么冷冰冰了,但話還是不怎么好聽:“那總比說什么感謝學校對我的信任,我一定要做好學習的好榜樣這種話,聽起來順耳得多啊。假不假?”
“你是嫉妒我上臺發(fā)言咯?”楊碧威漲紅了臉,沐芷說的每一句,都是他剛剛在臺上發(fā)言的重心。他覺得沐芷真是自甘墮落,為那種人說話。
“哈,你想的真多!便遘瓶床粦T楊碧威這種落井下石的行為,好像成績好,看其他人都是社會的渣滓一樣。
“我感覺像啊。嫉妒沒什么,被人嫉妒,也是一種美德,我啊,能夠承受得起。”楊碧威咬著牙。
“感覺像?大哥你得有多大的自信?出門前照鏡子了嗎?我還感覺你像是火星來的,你是嗎?”沐芷說,“你承受得起,我可不敢啊,怕你壓力太大,更矮了!
楊碧威個子不高,初二的時候一米六五,高一的時候再見到沐芷,還是一米六五。雖說沐芷也就一米六五,但這身高在南方女孩的身上已經(jīng)格外耀眼了,更何況女孩看起來就比男孩子顯高。楊碧威在成績上就老被別人說他不如沐芷,就連身高都一直輸給了一個女的,真是咽不下這口氣啊……
“你什么意思?笑我矮?”楊碧威眼睛都紅了。
“我的確就笑話你矮,怎么了?”沐芷毫不示弱,“男人矮點不要緊,成天為了一點小事,揚揚得意,看別人笑話,你這點心思用在學習上,說不定就贏過我了,哼哼!
“你!”楊碧威氣得直發(fā)抖。
“別吵別吵!币话嗟陌嚅L趕緊過來打圓場,指了指臺上,“看,趙可以要下不了臺了!
原來苗雙仁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上了講臺。
大概是因為這種舉動等于當眾給了趙可以一巴掌,苗雙仁雖然腫著臉,還是揚揚得意地對趙可以說:“你的道歉太不誠懇了,公理都站在我這邊,你還這么敷衍,我看不行,難免以后你還會欺負我。”
趙可以臉都青了……
他壓低了嗓門,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縫里往外蹦:“姓苗的,別蹬鼻子上臉,給你臉還不要臉。”
“哎呀!”苗雙仁捂著臉,驚恐地對一旁的政教處主任訴苦:“你看你看,主任你看,當著你的面,他都敢這么嚇你。這么暴力,你們老師不在他就變本加厲,老師,你要給我做主啊,不然我都不敢來上學了。”
趙可以握緊了拳頭,語帶譏諷:“老師不是已經(jīng)給你做主了?不然我現(xiàn)在怎么站在這兒?”
“老師,你看他你看他,他又威脅我……”苗雙仁不依不饒。
政教處主任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委屈地看向趙可以:“趙同學,你看……”
“別說了!壁w可以一擺手,目光落在了苗雙仁身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苗雙仁更加得意,他摸著下巴,帶著深思,拖長了聲音:“你是因為沐芷打的我,我要你道歉,說你因為沐芷打我,現(xiàn)在,你知道自己錯了!
趙可以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這個同齡人,竟然能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來。
心里的怒火越燒越旺,趙可以提高了嗓門:“姓苗的,你是不是男人?男人的事情,男人之間解決,你非揪著沐芷不放,什么意思?”
苗雙仁一臉被侮辱了的表情:“罪魁禍首就是她,怎么不能說她了?你不說,就是和她關系不一般!”
兩人的聲音一字不落地被身邊的話筒傳遍了整個操場……
整個學校的人基本都石化了……
但就算在場的不少人被這種場面震撼住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還是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沐芷。
好奇的、猜測的、不懷好意的,還有若有所思的……
漸漸地,沐芷能聽到周圍的人開始議論的聲音。
“是她,是她!
“就是她!
聲音就像是一只只無形的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喉嚨。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她不能忍,不能再忍下去了。
沐芷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拔腿就往臺上走。
她越走越快,風呼呼地從她耳邊經(jīng)過,就好像她把過去一起拋下,下一秒,她出現(xiàn)在了苗雙仁的身邊,她用一只手抓住了苗雙仁的衣襟,另一只手伸上前,毫不猶豫地給了苗雙仁一巴掌。
所有人……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誰都沒想到沐芷會這么做。
打完了苗雙仁以后,她頓覺心情舒暢,不緊不慢地說:“沒錯,是我沐芷打了你,現(xiàn)在我和你道歉,對不起了!
沐芷拿起一旁的話筒,抬起頭,一字一句:“苗雙仁,對不起了啊。說啊,有什么要求,繼續(xù)提,要我給你跪下來嗎?要我死在你面前嗎?當年塞舉報信,舉報我逼迫男同學,害得人自殺差點死的人,不就是你嗎?我和你有多大的仇,殺你媽了還是害死你家小狗了?一起算算吧。要不要我把這條命賠給你?”她的眼里都是怒火。
當初那件事,讓她徹底名譽掃地。她一直以為是楊碧威不服氣,舉報自己,但和楊碧威高中再次見面,交鋒了幾次后,她知道楊碧威只是嘴賤了一點,干不出背后舉報的事情。因為她試探性地詢問了楊碧威幾次,他被沐芷刺激了以后什么話都說了,包括說出當年是陌生人匿名舉報,并且卡在學校開全體家長會的時候,因為把事情鬧大了,所以才逼得沐芷轉(zhuǎn)學。
沐芷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和誰有這么大的仇,這次趙可以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提醒了她,因為兩件事的邏輯實際上是一模一樣的。她憤怒地看向了苗雙仁,恨不得再次沖上去打他。
“你這是胡攪蠻纏!泵珉p仁有點心虛,說話的聲音反而更大了。
“我就問你,苗雙仁,當年舉報我的人,是你吧?別回避啊,你不是生怕新生不知道我的名聲嗎?”沐芷自嘲地笑了一下,“我都敢說了,你怎么連承認自己寫了舉報信的勇氣都沒有呢?敢做就敢認。”
“我沒有,你別污蔑我。”苗雙仁嘴硬,卻不敢看她,后退了幾步。
“哈哈!便遘茮_他冷笑了兩聲,然后把話筒一丟,頭也不回地走下了升旗臺。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不管怎么說,就算不知道原因,但知道有這么個人做了這樣的事情就夠了。她必須要活得更好,過得更好,才沒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如果所有人都認為她錯了,那她就要活得比所有人還要好。她是絕對不會被打敗的!
那一瞬間,趙可以感到渾身的熱血都涌上了心頭。
不同于以前對于沐芷的調(diào)侃,還是好奇的接觸,他看著沐芷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人生中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擁有著前所未有的心情,就好像之前從未認識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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