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奇怪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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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甘心,不甘心!即使做鬼我也要生生世世詛咒你們,鶼鰈散!圓鏡碎!鴛鴦各自飛!”女二口吐鮮血,咬牙切齒。
“你這賤婢,謀害世子,陷害溫婉,心腸歹毒,今日本侯便下令,賜你白綾三尺,你自行了斷吧!”男主冷漠地揮手。
“鈺軒,不要……”善良的女主拉著男主的袖子苦苦哀求,“不要傷了人命!”
“我聶桑榆再不堪,也輪不到你來替我求情!”女二仰天長笑,眼淚長流
“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吶……”
這是一本極其狗血的書,要不是周末在家閑得無聊,季曼也不會翻了手機書城里的新書來看。但是看到這里,女二慘死,心里倒也是有一分唏噓。
按現(xiàn)代理念來說,女二嫁給男主在先,女主應該是小三才對?墒瞧兄鞑粣叟叟,所以女二成了小三,在使用各種陰謀詭計陷害女主之后,終于被男主賜死了。
季曼搖頭,嘀咕一聲:“這也太毀三觀了。”
眼睛看得累了,干脆就放下了手機。這書的結局想都不用想,干掉了女二,男主女主就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唯一有點看頭,就是女二在中間橫插了一杠子,現(xiàn)在女二死了,那就啥看頭也沒了。
打了個哈欠,季曼關掉燈,扯著被子蒙頭就睡。只是睡之前還忍不住在想,也是聶桑榆太蠢了吧?
“桑榆這輩子就愛過侯爺一個人,侯爺呢?”
“她的命是命,妾身的就不是了嗎?你別忘了,我聶桑榆也曾經是你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
腦子里不斷回放著一些對白,季曼一邊笑這女人又傻又笨,一邊慢慢沉入了夢鄉(xiāng)。
“不甘心……”
有聲音從夢的深處傳來。
季曼微微皺眉,望向那無邊的黑暗,難得地很鎮(zhèn)定地問:“不甘心又能如何?”
“幫我……幫我……心愿難了,無法輪回……”
“你輪不輪回,關我什么事?”季曼翻了個白眼。
無邊無際的黑暗涌上來淹沒了她,季曼睜大雙眼,霎時好像失去了呼吸。天旋地轉,世界都化為一片混沌。身子好像掉進了一個黑洞,無止境地往下掉。
失去意識的時候,季曼覺得,她大概是在做噩夢。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十五初展眉,愿同塵與灰!
“雙十年華,我又該是何種心情?看他新娶他人,我不能哭,難道還要笑嗎?”
女子哀怨又恨恨的聲音從遠處飄來,飄在她的耳邊,恍惚沒有根源。
“夫人……”怯怯的一聲呼喚,季曼腦子里的聲音好像突然都歸了位。眼前一晃,便出現(xiàn)了一面銅鏡。
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穿著白色的大袖羅衫,淺白的霞帔。如云的發(fā)髻上只兩根簪子,一朵小白花。素凈得跟剛死了爹似的。
季曼眨眨眼,鏡子里的人也跟著眨眨眼,先前臉上的愁苦和嫉恨被驚愕替代,整張臉舒展開來,倒是順眼了不少。
“夫人?”旁邊的丫鬟好像被嚇住了,看著自家夫人跟魔怔了似的表情,背后起了一層冷汗。
季曼呆呆地轉過頭來,地上跪著的丫鬟梳著螺髻,一身淺綠儒裙,渾身都在發(fā)抖。
“苜蓿?”
小丫鬟抖得更厲害了:“奴婢在!
季曼扭過僵硬的脖子,繼續(xù)看著鏡子里的人。她應該是做夢了,鏡子里的人唇紅齒白,眉上有一顆淺痣,一雙狹長的鳳眼怎么看都藏著惡毒,這相貌,跟書里寫的聶桑榆好像。
再看旁邊跪著的丫鬟,她記得書里也有寫,聶桑榆的丫鬟軟弱得很,總是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名喚苜蓿。
她夢見什么不好,偏偏夢見自己成了聶桑榆!
季曼打了個哈欠,覺得還是很困,不然她就在這夢里繼續(xù)睡下去吧?等醒了就好了。
“夫人……莫要想不開了,新夫人的轎子已經到了門口,您怎么都得去正堂見見!
季曼正要躺回床上去,苜蓿卻小心地拉住了她的裙角。
她眼睛一斜,不就做個夢而已嗎,還要負責去幫聶桑榆應付女主?拉倒吧,明天還要上班,她才沒那個精力呢。
“別打擾我睡覺!
苜蓿手一縮,跪在梳妝臺邊抖了兩下,不敢再言。季曼就愉快地滾回床上補覺了。
不過這個夢可真有真實感,她都聞見了屋子里燃著的香料的香味,暖軟得叫人更易入眠。
迷迷糊糊剛要睡著,卻聽見一聲巨響,房門被人撞開,有嬤嬤在門口大聲地道:“桑主子,侯爺讓您快些去前廳,新夫人已經到了,您躲著也不是個事兒?”
這聲音可真難聽,季曼被迫睜開眼,起身就看見門口穿著藍色對襟背子的老嬤嬤。她記得這個嬤嬤,好像是皇后指來照顧侯爺日常起居的,姓柳。
揉揉腦袋,季曼不太開心地道:“有奴才對主子這么吆五喝六的嗎?”
就算是做夢,她也不是好欺負的。聶桑榆做人真是失敗,前腳被關進冷院,后腳就有人來落井下石了,可見平日里是多不得人心。
門口的嬤嬤怔愣了一下,接著眉眼間帶上三分不屑:“桑主子,說好聽點叫您一聲主子,也是敬著您曾當過侯府的家,F(xiàn)在您不過是沒名沒分的侍妾了,還要端著那天高的架子嗎?”
季曼瞇著眼,坐在床邊想了一會兒。
聶桑榆變成侍妾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她一目十行地看完半本書,記得男主在娶了女主的時候,女二因為嫉妒和不識大體,被貶為了侍妾。
所以她現(xiàn)在,為什么變成了這個倒霉的女二,坐在這里發(fā)呆呢?
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季曼果斷清醒了,睜開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場景。她好像、大概、依稀、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真的變成了聶桑榆。
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確定不是在做夢,季曼反應了幾分鐘,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
變成誰不好,偏偏要變成這個注定會不得好死的女二?她該怎么辦?一刀捅死自己提早結局?
不,這種消極的事不是她做得出來的,身為21世紀職場女性,她能為了一套房子加班加點地奮斗,現(xiàn)在為什么不能為了自己的性命再奮斗一下?
“幫我……我不甘心……”
耳邊又響起了這個聲音,季曼嘆了口氣,一定是聶桑榆的執(zhí)念太深了,才吸引了她這個無辜的讀者。天可憐見,她就是看本小說打發(fā)時間而已啊!
“桑主子!遍T口的嬤嬤見她一直沒反應,忍不住又不耐煩地催了一遍。
“知道了,等我換一身衣裳,這個也不像話!奔韭酒饋,努力朝門口的嬤嬤笑了笑,然后扭頭對地上的小丫頭道,“苜蓿,起來替我更衣!
像吧?像古代人說的話吧?她沒有太仔細看那本書,但是模仿這里的人說話的習慣應該不難,不至于露餡。
地上的小丫頭聽著這話,驚訝地抬了抬頭,卻沒敢直視她,囁嚅著應了聲就跑到柜子邊找衣裳。
季曼跟著過去,掃一眼那些衣裳。聶家是名門大戶,聶桑榆自然也有錢得很。雖然被貶為了侍妾,可是以前的衣裳都還在,大紅大紫的,華麗非常。
既然現(xiàn)在已經發(fā)生了這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么在一切回歸正常之前,她先當當聶桑榆吧!季曼認真地想,她現(xiàn)在該怎么做,才能避免落得跟聶桑榆一樣的結局呢?上帝保佑,她還打算回去拿年終獎的!
“就這件吧!奔韭噶酥钢虚g那件淡綠色配黃色抹胸的長裙,外套一件罩衫和白色的挽袖,看起來不會搶了人的風頭,但是料子上乘,也不失身份。
苜蓿點點頭,捧出衣裳來替她換了。季曼對著鏡子看了看,打開聶桑榆的首飾盒子,挑出兩支碧玉簪,一朵銀花,配一條金色的垂眉點額花鈿,一打扮,整個人就精神多了。
聶桑榆長得很好看,不用抹東西,嘴唇就是艷紅艷紅的,笑起來還有兩分可愛。只是剛剛那裝束實在嚇人,要是就那么出去見了新夫人,擺明一副我來給你吊喪的樣子,肯定會被男主罰,想都不用想。
大多時候女二的死,是自己做出來的。季曼決定,她要做一朵安靜的水仙花,打死不招惹殺身之禍。
打開門,柳嬤嬤看見出來的人,有一瞬間的失神。
“煩請嬤嬤帶路。”季曼有禮地朝她屈膝,笑吟吟地道。
按照劇情來看,現(xiàn)在應該剛好是女二出場的時候。女主嫁進侯府,她這個被侯爺貶為侍妾的正妻要去給新的正妻敬茶。
柳嬤嬤說得對,侯府里的侍妾身份不高,沒比下人高多少,所以聶桑榆以前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是該收斂了。
“桑主子請。”柳嬤嬤忍不住多打量了身后的人幾眼,才轉身往前走。這桑主子今天怎么感覺跟變了個人似的,竟然還跟她行禮,還這么正經地就跟她走了?
侯府里人人都知道,聶桑榆是個驕縱性子的,不拿下人當人看,仗著家世顯赫,對各房姨娘侍妾多有苛待,在聽聞侯爺要迎娶溫家姑娘的時候,還一哭二鬧三上吊,差點鬧到宮里去,十分出格,以至于侯爺一怒之下貶她為最低等的侍妾,關在了思過閣。
她今天來就做好了帶不去人,或者要應付聶桑榆大哭大鬧的準備了。連侯爺都說:“她若是當真不想來,那就關在思過閣別放出來了!
結果,身后這人比誰都乖巧,還打扮得好好的,不哭也不鬧。
柳嬤嬤奇怪地嘀咕兩聲,徑直帶人去了前院。
侯府地方很大,是皇帝欽賜的宅院,陌玉侯也是皇帝御筆親封,婚事自然更是隆重。大臣和命婦們都站在前院,說說笑笑地等著新娘子來。
“哎,聽說了嗎,那聶桑榆還被關在思過閣呢!”女人在一起,八卦總是特別多,幾個命婦圍在角落里,看著滿目的大紅就嚼舌根了。
“我就知道她不會有好下場,仗著自己姑媽是貴妃,平時那么囂張,真當陌玉侯會忍她一輩子?”
“聽說聶貴妃最近一月失了寵,我看啊,陌玉侯就是等著這個機會廢了她,好扶自己的心上人上位!
“誰說不是呢,溫家姑娘一進侯府,看那女人還怎么囂張,現(xiàn)在怕是還在屋子里哭呢吧!”
聽著這些對話,季曼連連搖頭,聶桑榆是不是傻啊,給自己樹敵那么多,連外人都盼著她沒好下場,也怪不得后來沒蹦跶兩下就被女主滅了。
幾個命婦說說笑笑,一不小心回頭看見她,嚇得尖叫了一聲。
季曼眨眨眼,拿起一邊桌上的餅子,往嘴里塞了一個,裝出一副“我路過,什么也沒聽見”的表情繼續(xù)往前院內堂走。
前頭的柳嬤嬤又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依舊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態(tài)度也緩和了不少:“侯爺在門口等新夫人,桑主子先去里面跟眾位姨娘見禮吧。”
“好!奔韭c頭,苜蓿就留在了內堂外面,她一人提了裙子進去,偷偷掃了里面站著的四個人,朝頭飾比較華麗的二人屈膝,“給兩位姨娘請安!
書里寫了,陌玉侯有兩個姨娘,兩個侍妾,哦不,加上她,三個侍妾,通房丫頭不計,這人也挺風流的。
里頭安靜了一會兒,兩個姨娘沒開口說話,最左邊穿著紫色配黃長裙的女子卻先開口笑道:“喲,瞧瞧,姐姐也有向我們屈膝的這一天,真是做夢也沒想到!
季曼看了她一眼,這么張揚,敢搶在姨娘前頭開口的,只有跟她同是侍妾的一個青樓頭牌,叫什么來著?慕水晴?
慕水晴是太子送給陌玉侯的人,后臺很硬,所以行事稍微張揚,反正也沒人能拿她怎么樣。季曼記得,這人跟聶桑榆好像是水火不容的,誰逮著誰都得咬兩口。
有慕水晴出頭,其余的女人就都不說話了,兩個姨娘也沒讓她平身。季曼自顧自地站直身子,看了她一眼道:“妹妹這話說錯了,風水輪流轉,誰沒個低人一頭的時候?該低還是得低。現(xiàn)在兩位姨娘比我位份高,見個禮再正常不過,無須驚訝!
這話說出來,菱姨娘倒是驚訝了:“真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侯爺不過關你幾天思過,竟然就想得如此通透了?”
季曼點點頭,心想,她都是提前預知自己結局的人了,能不通透嗎?
“這倒是好事!迸赃叺难┮棠锟人詢陕暎门磷游嬷斓,“今天是侯爺大喜的日子,咱們侯府又要迎新的侯夫人了,你能放下往事自然最好,站去一邊等著見禮吧!
“是!奔韭h首,左右看看,只能站到慕水晴旁邊去。
要是換成真正的聶桑榆,從正妻變成侍妾,還要來給自己男人的新歡敬茶,暴走都是情有可原的。幸好她是季曼,對這些事兒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些女人比客戶好應付多了。
內堂里重新安靜了下來,季曼四處看了看,高堂的位置是空的,比起外頭的鑼鼓喧天,這里面安靜得很,氣氛甚至有點悲傷。
想想也能理解,這一屋子都是陌玉侯的女人,看自己男人娶妻,是個人就高興不起來。
百無聊賴地站了好一會兒,外頭才有了動靜。只是,進門來的不是扶著新娘笑得燦爛的媒婆,而是六個粉衣宮女,并著六個深藍衣的太監(jiān)開道,金漆雕花龍鳳盤都在手里捧著,往兩邊一站,中間的道兒被清出來,就有弓著身子的太監(jiān)扶著個滿身華貴的婦人上來高堂的位置緩緩坐下。
這當然不是新娘子,看她裙子上的九鳳朝天,應該是皇后。老夫人不在,陌玉侯的父親又早戰(zhàn)死沙場了,沒有高堂,皇后就來友情客串了。
季曼第一眼看見皇后就不是很喜歡她,這個女人死氣沉沉的,都沒有笑一下。
正巧,皇后娘娘看起來也不喜歡聶桑榆,目光掃過眾人,獨獨就在她身上停下了。
“今日是陌玉侯爺大喜的日子,本宮奉皇上之命前來道賀。還請各位都給本宮一個薄面,不要在喜堂上鬧事!
堂堂皇后,說的卻是保安的話,像是來鎮(zhèn)著誰似的。季曼很想不在意她,可是她這話是盯著自己說的,就好像在說:大家別誤會,本宮只針對聶桑榆一個人。
老天,這祖宗闖禍都驚動政府最高掌權人的老婆了?!季曼真是想當場給聶桑榆磕三個響頭,干脆一次性說了吧,她還有誰沒得罪過的。
一群女人齊聲應下,季曼跟著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又老老實實起身站在一邊,半點錯也沒出。
只是不經意地一抬頭,卻還是對上了皇后有些冰冷的目光。季曼一頓,下意識地朝她笑了笑。
嘿嘿。
瞧她牙多白啊,這么懂規(guī)矩的姑娘,有什么過錯您老別放心上了,嘿。
皇后竟然愣怔了一瞬,接著皺了皺眉,轉開了頭。如果她沒看錯的話,皇后那眼里有嫌棄的意味。
嫌棄也比目光陰冷好,季曼自我安慰了一把,接著看向門外。
“新人入堂,掃裙角,灑禮,挽同心結——”
外頭的喜婆子吆喝了一聲,笑得跟朵迎春花似的。
一身大紅喜袍的寧鈺軒牽著同心結走了進來,任人往身上灑著喜水,眼眸里的喜悅壓也壓不住,從眼角眉梢悄悄溜出來。
季曼偷偷抬頭看了新郎官一眼。
書里寫這人仙人之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到底有些抽象。季曼逮著機會仔細打量了一番,陌玉侯不愧他的名號,生得一張好容顏,輪廓弧度恰到好處,鼻峰高挺,雙唇薄而色淡,一雙桃花眼眼角上撩,不知回眸間能勾去多少芳心。
瞬間可以腦補出此人閑游山間田野,恰好能配上一首: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那眸子里也像是盛著清水,波光瀲滟,只是目光觸及她的時候,清水都凍結成了冰。季曼從美色里回過神,迎著他的目光撇撇嘴。
她都老老實實來敬茶了,這人干什么還這么厭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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