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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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灘節(jié)在一場搖滾風(fēng)的拼盤演出后順利結(jié)束，但盛夏才剛剛開始。
隔天一早南珍就眼皮跳，果然，下樓時被對門陳阿婆攔住了。
“南珍啊。”陳阿婆用圍裙擦了擦手，“不忙去店里，阿婆跟你說點(diǎn)事�！�
“阿婆你說吧，什么事？”南珍問。
宋家與陳阿婆做了幾十年鄰居，南珍是陳阿婆看著長大的，小時候吃過阿婆家不少好東西，與陳家人特別有感情。
陳阿婆一臉神秘地招手讓南珍進(jìn)家來，悄悄遞過一張寫著手機(jī)號的小紙條：“南珍啊，以前的事咱們不提，但你還年輕，不能這么下去，阿婆給你介紹個小伙子，你處處看，日子總是要再過下去，你這樣阿婆不忍心�！�
陳阿婆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南珍本想拒絕，可一大早的怕老人家哭起來，只好接過紙條。陳阿婆見她這樣就笑開顏，叮囑著：“他叫姜維，是個小學(xué)老師，有文憑，人也精神，戴一副眼鏡很斯文的，你們年輕人多聊聊，別怕�。 �
這聲“別怕啊”差點(diǎn)讓南珍憋不住心里的酸意。在陳阿婆眼里，她永遠(yuǎn)都是那個會賣乖裝可愛拿光她家所有糖果的小女孩。
這時宋福七拎著個鳥籠從家里出來，南珍忙把紙條塞進(jìn)包里。
這些年，街坊鄰里陸續(xù)給她介紹過幾個人，一開始都大大方方地拉著宋福七和連香玉一起相看，后來慢慢地就變成偷偷摸摸給南珍遞小紙條，再后來，不是很親近的，都沒人要給南珍做媒。
都說養(yǎng)兒防老，宋權(quán)不在了，他們唯一的指望也就剩下南珍一個，南珍很清楚家中二老對這事的態(tài)度，也能理解。再說，她其實(shí)根本沒想過要再找個伴，所以當(dāng)鄰居們不再喜歡給她介紹對象時，南珍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反而是松了口氣。一直到現(xiàn)在，會替她操心這件事的，也就剩下陳阿婆了。
陳阿婆見宋福七賊眉鼠眼地往這里瞟，急忙拿小外孫阿寶當(dāng)借口跟南珍聊了起來，并且在宋福七走遠(yuǎn)后再次叮囑：“要記得打電話��！”
南珍捏著小紙條的手心出了汗，不好意思地沖陳阿婆笑了笑。陳阿婆嘆了口氣，一雙渾濁的眼睛憐憫地看著南珍。
南珍開車去了店里，雖然看起來和平時一樣，但店里的兩個伙計還是察覺了老板的不對勁，她安靜得甚至讓則冬都不適應(yīng)地看了她好幾次。兩個男人小心翼翼地做事，南珍躲進(jìn)倉庫里捧著手機(jī)發(fā)呆。則冬進(jìn)來拿清洗劑，拉開門時發(fā)現(xiàn)南珍慌亂地在藏著什么，脊背肌肉明顯緊繃。他瞥了一眼，沒拆穿，拿了東西后關(guān)上了門。
南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心虛，從一堆發(fā)票里翻出那張紙條，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把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那端有個男人說：“喂，你好�！�
“喂，你好，我是南珍�！蹦险溆仓^皮說話了，盡量也顯得斯文一點(diǎn)。
“終于等到你的電話了�！蹦嵌说哪腥怂闪丝跉�，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姜維�！�
南珍揪著頭發(fā)：“陳阿婆早晨跟我說了，嗯……”
“晚上一起吃飯好嗎？”姜維代替了南珍，接著說道。
“呃……”南珍說，“相親就算了吧，我目前沒有這樣的打算，但也不好意思拒絕阿婆，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去跟阿婆取消？”姜維問。
南珍嗯了聲。
“抱歉。”姜維說，“取消我是不愿意的，南珍，既然今晚沒空，那就改天吧，我隨時有時間�！�
“改天也沒有時間�！蹦险溆行┥鷼饬�，怎么碰上個無賴��！
姜維卻很認(rèn)真地問她：“事情很麻煩？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南珍哪里有什么麻煩事？最麻煩的就是這個正在說話的男人了！
她說：“我的事你應(yīng)該都知道，我名聲不好，也不愿意再談感情，就這樣吧�！�
她匆忙掛電話，隱約聽見姜維說：“不急，慢慢來�！�
南珍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燦爛，總是會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些事。阿彬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惹南珍的，連跟她說話都有點(diǎn)小聲，只有則冬無知無覺，找了南珍幾次，說倉庫的貨，說后院的籬笆要修，說……他絲毫不在意自己撞到槍口上，直接無視南珍眼里嗖嗖的小冰刀。
一般南珍會在打烊前將賬算好，可這天，她卻拖拖拉拉，直到則冬拖完地板也沒做好。店里安靜極了，忽然南珍手機(jī)響，則冬見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后揪亂了頭發(fā)。
“爸�！�
宋福七：“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店里呢�！彼m然有些心煩意亂，但張口時又格外溫順。
“真的在店里？我剛剛從你那里經(jīng)過，好像沒見到你�。 �
南珍有些無奈，她整個下午都坐在吧臺發(fā)呆，從外面一眼就能看見的�？伤齾s哦了聲：“是不是五點(diǎn)的時候？我出去送貨了�！�
宋福七底氣就足了：“我都說了沒見著你嘛！”
南珍問他：“爸，有事？”
宋福七：“嗯，就來問問你今天有沒有去相親，我都聽說了�！�
從今晨被阿婆帶進(jìn)屋子里偷摸告知這件事后，南珍就想隱瞞下來，她不知道宋福七怎么會知曉，既然這樣，她就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好讓老人家安心。
南珍說：“沒有見，我沒那個想法�！�
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是連香玉接過電話叮囑道：“南珍啊，你別忙到太晚，回來路上小心，家里燉著湯水，記得喝�！�
宋福七在旁邊催促著：“你這老太婆不要話太多，咱家南珍會賺錢，自己有分寸！”說著，像是怕打擾到她，二老飛快地把電話給掛了。
南珍默默關(guān)了手機(jī)，心想，有人這么惦記自己，也挺好的。
今年的臺風(fēng)來得特別早，一整天店里都沒什么人，甜點(diǎn)師更是早早下班回家，南珍看著外面黑壓壓的天，決定讓阿彬也提早下班。阿彬笑瞇瞇地推門出去，與此同時有人進(jìn)來。南珍揮了揮手，讓阿彬趕緊滾蛋，然后自己端了杯水過去點(diǎn)單，而后被告知：“我是來吃飯的。”
南珍就問：“那要吃點(diǎn)什么？”
傘尖滴著水的雨傘被主人立在門邊，男人笑著說：“我叫姜維�！�
南珍說：“哦，稍等�！彼ㄞD(zhuǎn)身，扔下菜單，躲進(jìn)后廚就不出來了。
姜維耐心極了，喝了一口水后開始打量店里的擺設(shè)，他知道這里的一點(diǎn)一滴都是主人的心血。則冬被南珍推到前面來點(diǎn)單，姜維見換了人也不問其他，向則冬要了一份炒飯。
整個咖啡店只有姜維和則冬兩人，一人吃飯，一人在電腦前查著什么，姜維吃完了也不走，靜靜地喝光一杯水。此時天上爆出一聲巨大的雷響，這種天氣被人堵在自己地盤上真是丟臉極了，南珍從后廚出來，扭頭吩咐則冬：“你待在倉庫不許出來�！�
則冬挑眉，雖然她這霸道口氣怎么也對不上現(xiàn)在這副躲著不敢見人的樣子，但還是聽話地消失。姜維就發(fā)現(xiàn)店里高高的服務(wù)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嘿嘿笑的南珍。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南珍覺得自己態(tài)度非常好，她說：“姜老師，我真沒那方面想法，真的！”
姜維推了推眼鏡，說：“南珍，你初中的數(shù)學(xué)老師是姓姜吧？”
南珍愣了愣，再看姜維，就明白了。
姜維說：“我是你姜老師的兒子，小時候我們見過的�！�
“沒見過吧？”南珍記不起來了。
“見過的。”姜維很肯定，“你考試不及格，被我爸領(lǐng)到辦公室談話，后來你哥哥來接你，也是這樣的雨天�！�
南珍真的記不起來了，無論是那時的姜維，還是冒雨來接她的宋權(quán)。
“我跟你哥是同學(xué)。”姜維說，“那天我陪他站在我爸辦公室門口等你，你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宋權(quán)給你撐傘你不愿意，一個小姑娘自己濕乎乎地走回家�！�
“我不記得了。”南珍笑不出來了，苦澀地說道。與宋權(quán)一起長大的那些事，她都不太會去想起。
“他的葬禮，我去了�！苯S看著呆呆的南珍，“那天你哭得很厲害，南珍。”
南珍抬起頭，眼睛里干干的，心口發(fā)悶。
“我喜歡你，南珍。”姜維的聲音變得很低，很慎重。
南珍搖了搖頭說：“你大概誤會了，我不是那種乖巧可人的女孩，宋權(quán)被我欺負(fù)了一輩子，你也愿意被我欺負(fù)嗎？”
姜維卻說：“南珍，別急，慢慢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讀書時，宋權(quán)曾笑著對他提起家里的小妹妹，說她在父母面前乖巧可愛，卻總是對著他發(fā)脾氣，讓他不知道該怎么討好妹妹。從那時起姜維就對這個叫南珍的女孩很好奇，直到他見到了這個女孩，第一眼便被她吸引。后來即使整個汀城都將她當(dāng)成飯后談資，但在他心中她依舊是最品行高潔的姑娘。這幾年他一直想靠近她，卻不敢妄動，怕她覺得自己不穩(wěn)重，當(dāng)他知道自己的學(xué)生阿寶就是南珍的鄰居時，他對自己說，機(jī)會來了。
兩人都陷入回憶中，店門被推開，鄰居大姐抱著孩子來買一塊蛋糕作為乖乖上幼兒園的獎勵，離開前多看了姜維幾眼。
姜維自然知道自己給南珍帶來了麻煩，當(dāng)下便告辭，離開前他說：“以后我不來這里吃飯了，免得影響你，你如果有空，可以來學(xué)�？纯础！睂W(xué)校里相對比較隱秘，她會比較自在。
南珍哼哼：“你今天就不該來�！�
姜維說：“今天是一定要來的，不然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時候？”
南珍啞口無言，當(dāng)然是躲到你娶妻生子為止�。�
等姜維走了，南珍拔腿往家里趕，甚至來不及跟則冬打聲招呼。其實(shí)咖啡店的隔音并不是很好，他不怎么想管別人的閑事，可南珍說的那些話，姜維說的那些話，不想聽也都聽見了。
南珍一進(jìn)家門就感到氣氛不尋常，想必是鄰居家大姐的嘴巴特別快。宋福七板著張臉：“昨天你不是說不見他嗎？怎么今天就有人跟我說見到你倆一起吃飯，還跑你店里去了，你昨天是不是騙我來著？”
南珍苦笑，昨天和今天怎么能說到一起？就算說了是姜維主動過來的，想必二老也不會相信。
連香玉在一旁勸著：“南珍啊，爸媽不是不讓你找，可你也得顧忌自己的名聲，這樣隨隨便便就跟男人一起吃飯，傳出去多難聽啊！”
宋福七說：“你要是真想找也得找個靠譜的，不能隨隨便便誰都行�！�
“爸，我真的沒想找，今天我當(dāng)面跟他說清楚了，以后也沒必要見面的�！蹦险錄Q定再也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
連香玉抹了把眼淚，把南珍看得心里特別難受。宋福七緩和了一些：“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南珍點(diǎn)點(diǎn)說：“我都知道的�！�
既然姜維不愿意取消，那么南珍就只好自己出馬。第二天一早，南珍就去找陳阿婆，話還沒說，倒是陳阿婆非常抱歉地告訴南珍：“那天你走后你爸就倒回來向我打聽，我氣不過酸了他幾句，沒想到他就聽出來了，他沒難為你吧？”
南珍笑著搖搖頭：“哪會呢！阿婆，其實(shí)我爸媽真的對我很好的，他們也是擔(dān)心我才多問幾句�！�
雖然南珍這樣說，但陳阿婆一臉“我都明白”的表情，極其不屑地瞟了瞟對門宋家。
“阿婆你的好意我心里明白，但是我現(xiàn)在一個人挺好的。”南珍握著阿婆的手，“幾十年一眨眼就過了，很快的�！�
聽她這么說陳阿婆差點(diǎn)哭了，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在她老太婆面前說這些話。
“南珍啊……”陳阿婆抹著眼睛，“你這樣阿婆心里難受�！�
南珍還是在笑，安撫阿婆：“我不委屈的阿婆，為宋權(quán)做什么我都不算委屈�！�
正說著，宋福七正好出門下棋，看見南珍和陳阿婆手握著手站在門口，就笑瞇瞇地對南珍說：“南珍啊，阿婆給你介紹的一定是好小伙，你不要擔(dān)心其他，認(rèn)識認(rèn)識也不要緊，到時候帶回來給爸爸媽媽看看�！�
陳阿婆眼看就要跟宋福七吵起來，南珍擋在前面，勉強(qiáng)對阿婆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陳阿婆也不想讓南珍為難，拿著掃帚一路掃出去，邊掃邊說：“讓開讓開，真是討厭�！�
傍晚，南珍接到陳阿婆的電話，說外面雨下得太大，她一個人沒辦法把孩子接回來，想拜托南珍去學(xué)校一趟，南珍忙答應(yīng)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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