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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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分�！蔽艺f，“你大可以住我的房間，你的床還在。”
媽媽走下樓梯來到廚房，和蘇姬打著招呼，親了一下她�！澳惆职竹R上就把魚買回來了，”她說，“喝杯茶吧，莫德，你給蘇姬倒一杯去�！�
“謝謝你了，波莉[1]�！彼f，一如她原來的回答方式。
“我現(xiàn)在要給你鋪床嗎？”
“先不要了，毛普斯[2]�！彼卮鸬�，聲音很低沉，“我得先想想�！�
我倒了杯茶，隱隱感覺有些不妙。此時爸爸回來了，我們把熱氣騰騰的魚和薯條放在了盤子里，刺鼻的醋味彌漫在空氣中。蘇姬看起來鎮(zhèn)靜多了，但當媽媽問到她丈夫弗蘭克時，她竟然把茶匙弄掉了。
“還行，”蘇姬回答道，“他今晚得把貨送到倫敦，他們正往貨車上裝貨呢，所以他今晚來不了這兒，一大堆人等著他搬家呢�！�
弗蘭克繼承了他父母的事業(yè)，從事搬運家具的行當。他在戰(zhàn)爭期間幫助很多人從他們被炸爛的房子搬到暫住處。現(xiàn)在戰(zhàn)爭結束了，他又得幫那些人搬回原來的家。
“弗蘭克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可以在這兒吃飯�！卑职终f，“常常見到你讓我們很高興�！�
“好，我會的。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吃飯感覺怪怪的，是不是？”
“當然啦，”道格拉斯邊喊邊走進廚房。他總是從電影中搜集各種美國俚語并將其活學活用。這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但媽媽和蘇姬告訴我不要和他計較，因為道格拉斯的母親在一次夜間轟炸中喪生了�！澳阕罱趺礃�，蘇姬？”他把盤子擺在桌上準備吃飯。
“我還好，謝謝你，道格�！�
我們吃得很快，生怕薯條變涼了。爸爸說起他在送信路上的見聞，告訴我們又有一個工人從軍隊回家了。爸爸還不忘比較了下他送信的路徑和道格拉斯送牛奶的路徑。媽媽則抱怨著肉店前排的長隊讓人發(fā)狂。我聽了個模棱兩可，因為注意力總是被蘇姬和道格拉斯打斷。我不禁想象著道格拉斯又會在什么時候插上一句美國俚語。只不過他的美國俚語配上漢普郡的口音，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我剛在想著要去浴盆街看場電影。”吃完飯后他說道。道格拉斯看著蘇姬，窗外射進來的余暉照在他臉上須茬斷開的地方。他臉上和下巴上各有一處C形的斑塊，都是粉紅色，看上去滑滑的。
“那再見了�！碧K姬說。她打開化妝盒，往臉上撲了些粉。
她嫻熟地在前額拍著，這讓我想起她曾答應教我學化妝的事兒。道格拉斯看了蘇姬好一會兒才去門廳拿外套。我不禁想到，如果他也需要一款化妝品，那一定是針對他那斷胡而特別設計的粉。
媽媽起身收拾碗盤時，爸爸走到門外的垃圾箱那兒扔油膩的報紙，趁這空當，我向蘇姬靠過去�！澳憬裢磉�在這兒住嗎？”我問她。整頓飯的時間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甚至羅列了種種的答案�！澳愫透ヌm克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嗎？”
她搖了搖頭�！拔腋嬖V過你了，毛普斯，我得想想。其實，我最好還是先回去。再見了，媽，爸。”
她幾乎走到了門前我才想起那件事。
“我給你買了件禮物，姐姐�！�
她沖我會心一笑，第一次讓我覺得一切是那么自然。
“你的頭發(fā)會用到它的�！蔽艺f，心想我可真有點沉不住氣。我在伍爾沃斯商店買了一對裝扮用的小梳子，我要一個，另外一個送給姐姐。梳子是用假玳瑁殼做的，上邊鑲著劣質的小鳥模型。但每次我將它們舉在光下時，小鳥的翅膀好像真的在微微揮舞。
“很漂亮，謝謝你，小甜心，”她說道，撕下了包裝紙，將小梳子從她耳朵上方的一綹頭發(fā)里滑過。
她出門前又親了下我，直到道格拉斯看電影回來時，我的前額還留著蘇姬的吻痕。他笑著用拇指將吻痕擦去�；貞涍@件事總讓我心生歡喜。道格拉斯在戲謔我時還提到姐姐口紅的顏色：勝利紅。
“我能幫你什么嗎？”
化妝品柜臺的那個女孩兒在明亮的玻璃前顯得死氣沉沉。她身著白色的衣服，一臉米黃色的斑點。她周圍全是透明的金色化妝盒，像蛤蜊一樣敞開著口。我想找的盒子底部是那種銀藍相間的顏色，但在這兒肯定找不到�！拔蚁胭I支口紅�！蔽覍δ莻�女孩兒說。
她點點頭，有氣無力地指向一個塑料盒。
“勝利紅�！蔽艺f道。
“不好意思？”
“我要的是勝利紅�！笨諝庵袕浡睗駞s又香氣撲鼻的味道，仿佛我此刻正在蜜罐中呼吸一樣。海倫和凱蒂在幾英尺遠的柜臺旁試著香水，不時咳嗽一下，互做鬼臉。她們在為卡拉挑選禮物，原因是卡拉“做了什么”或“沒做什么”，或者是因為我太讓人傷腦筋了。
女孩兒看向自己的柜臺，拿出幾支口紅換了又換，動作很是粗魯�？诩t碰在塑料盒子上噼啪直響�！拔覀兒孟駴]有那一款，”她說，“這款怎么樣？”她拿起一個閃閃發(fā)亮，近乎方形的柱體。上邊的標簽寫著“誘惑紅”，聽起來前途無量的樣子。我從她手中接過口紅，用它在手上畫了一條線，顏色很快滲入我皮膚的褶皺里。
“這支不錯，”我說著把它遞了回去，“但我還是更喜歡勝利紅，你這里有嗎？”
“不好意思，我們這里沒有您要的那款�！彼α诵�，無精打采地靠在柜臺上�？諝庵邢闼奈兜览镞�夾雜著一股酸味，這不禁讓我想到了商店制服全是尼龍制成的。
“沒騙我？買支口紅這么麻煩，怎么會這樣？”
“勝利紅已經(jīng)有些過時了，您要不就要這支吧�！�
我想聽聽凱蒂的意見，但哪兒也看不見她，海倫也沒了蹤影。我走過幾家閃閃發(fā)光的柜臺，依然找不到她們。燈光投在身上，我已走到另一個貨品區(qū)。商場的這個區(qū)域滿眼都是锃光瓦亮的皮包和價格低廉的珠寶。貨架堆滿了貨物，足有兩個我這么高，店里耀眼的燈光被反射到我的眼里。商場里的音樂喧囂吵鬧，歌詞跌跌撞撞從歌手嘴里蹦出來，我感覺自己要昏厥了。
[1] 莫德的昵稱。
[2] 莫德的昵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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