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道光也想做個好皇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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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泛濫,國家面臨危機,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老實說,最頭痛的莫過于道光帝了。史家和學者評議道光帝時,普遍認為他軟弱、無能。實際上,他也想做一個好皇帝。
道光帝的名字叫愛新覺羅·旻寧,是乾隆皇帝的孫子,嘉慶皇帝的第二個兒子。據(jù)說,他年少時就很受乾隆皇帝的喜愛。他十歲那年,一次跟隨祖父狩獵,小小年紀的他竟然獵獲一只大鹿。乾隆皇帝十分高興,特意賞他黃馬褂和花翎。他的父親嘉慶皇帝對他更是喜愛有加。嘉慶十八年(1813年),天理教徒進攻紫禁城,旻寧以鳥槍擊斃兩個教徒,嘉慶帝很高興,稱贊他“忠孝兼?zhèn)洹,并加封他為“智勇王”。嘉慶皇帝的贊賞、喜愛,為他繼位鋪平了道路。
道光帝即位后,也很想像他的先祖那樣,做個好皇帝。但要從哪里做起呢?提倡節(jié)儉。當然,這也是時勢的不得已。乾隆、嘉慶兩朝東征西討,兩位皇帝又都十分的風流好色、廣納妃妾,幾乎花光了國庫的銀子,把一個日漸敗落的江山傳到了道光帝的手里。道光帝只好格外節(jié)儉,宮中需要的銀兩也是想法子節(jié)儉。以往,皇帝用膳,一天怎么著也得三五百兩銀子。道光帝覺得太奢侈了,干脆讓御膳房每餐來一碗豆腐燒豬肝。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來四菜一湯調(diào)劑一下。這樣的節(jié)儉之法,使得御膳房沒了油水,管事的官員和廚子們暗暗叫苦。
除此之外,道光帝還讓親王、貝勒都厲行節(jié)儉,不得廣納妃妾;他還將許多宮女放出宮去。這樣厲行節(jié)儉,朝廷應該有所起色才是,可是天意弄人,他治理下的清王朝非但沒有起色,反而江河日下。他在朝綱上也無所建樹,一是因為他沒有康熙、雍正那樣的雄才大略;二是因為他遇事常常優(yōu)柔寡斷。國運日衰,連維持表面的太平都很困難。
他執(zhí)政后,發(fā)現(xiàn)最大的問題就是鴉片泛濫,面對氣勢洶洶的黑色毒瘤,作為皇帝,他必須要作出必要的反應。
起初,道光帝一直是主張禁煙的,為阻遏瘋狂的鴉片走私和嚴重的白銀外流,他很想做到令行禁止。1820年,嘉慶帝去世后,剛剛繼位的道光帝知道大多數(shù)官員都存在貪污腐敗問題。所以,他感到除了整頓吏治、開源節(jié)流外,更重要的是必須對屢禁不止的鴉片問題施予重手。
1821年2月,掌印御史郭泰成給道光帝上了《請嚴禁晉省私販鴉片煙折》,奏報山西的太谷、介休等地,有一些不法商人私販鴉片從中牟利。這還了得,道光帝剛剛繼位,正沒地方放火,郭泰成的奏折使得他把禁煙之火燒向了國內(nèi)的吸食者和販賣者,他要求嚴厲查拿,“將販賣之人拿獲,按律懲治”[1]。此后,他還要求對國內(nèi)私販鴉片、經(jīng)營煙館、吸食者等制定法律,對“開館者議絞,販賣者充軍,吸食者杖徒”[2]。
道光帝禁煙的第一把火燒向了國內(nèi)的吸食者和販賣者,但由于沒有從外商走私的源頭著手,并不能有效地遏制鴉片的泛濫,鴉片走私仍然猖獗。針對這種情況,當時的兩廣總督阮元給道光帝提了建議。他說,過去鴉片屢禁不止,主要是行商與外國煙販暗中勾結(jié),以前禁止鴉片的政策主要是針對國內(nèi),而沒有考慮國外鴉片輸入這個源頭。如果源頭不能扼住,鴉片就沒有禁絕的道理。嘉慶二十年(1815年)提出的搜查進口夷船的規(guī)定,實際上就是正本清源的辦法。因此,建議“惟向來臣與監(jiān)督衙門傳諭各國大班事件,俱發(fā)交洋行商人照繕夷字轉(zhuǎn)為傳諭,全藉該商等欽遵辦理,敬布天朝法度”。阮元的建議是要道光帝出臺政令,告誡外商,外國船只不得夾帶鴉片進入中國,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即將該船驅(qū)回。對于國內(nèi)與洋人進行貿(mào)易的商人,對外商的情況比較了解,知情不報者,朝廷也要問罪懲處!叭绱斯偕掏暮狭k理,縱不能一時全行斷絕,而遠夷聞風忌憚,再歷數(shù)年,竟可冀此風漸息!比钤建議暫時將與外國有貿(mào)易往來的十三行總商伍敦元三品頂戴摘去,要他配合朝廷查禁外國鴉片走私。如此一二年就可以取得成效,到那時“當奏請施恩賞還頂戴,如仍前與眾商相率疲玩,甚或通同舞弊,即當分別從重治罪”[3]。
道光帝認為阮元的建議很好,很快朱批諭準。還別說,這一招還真有效。原來十三行總商對鴉片輸入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因為鴉片輸入也會給他們帶來巨大利益,F(xiàn)在,朝廷讓他們起監(jiān)督作用,并一再嚴責,伍敦元自然不敢再玩忽職守。他得到朝廷的諭令后,即發(fā)布了一個通告:第一,停泊在黃埔的鴉片船必須即刻離開,否則就要報告官憲;第二,以后外船只有出具沒有夾帶鴉片的甘結(jié),才能做該船的保商。[4]
伍敦元發(fā)布的這個通告等于向外商宣告,新皇上有諭令下達了,實在不敢再縱容外商夾帶鴉片走私了。如此,穿行于黃埔的那些鴉片走私船感到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走私了,紛紛撤離黃埔。這樣,鴉片走私史上的黃埔時期宣告結(jié)束。
但是,讓道光帝感到氣憤的是,鴉片的泛濫之勢并沒有得到遏制。1821年,外國鴉片商人向中國輸入的鴉片是4494箱。而到了1828年,卻達到8708箱[5],增加了一倍。道光帝繼位之初,令行禁止,三把火小試牛刀,從禁止吸食到行商監(jiān)督外商。他本來設(shè)想,鴉片泛濫可以得到遏制,可為什么外商向中國輸入的鴉片卻劇增不減呢?原來,政令下達后,鴉片商采取了新的應對手段,他們變得更狡猾了,手段也變得更為隱秘,一改過去的岸上交易為海上躉船交易。
什么是躉船交易呢?躉船就是?吭诤0哆叺钠降状ǔ1环Q為“浮動的碼頭”,鴉片商不再直接上岸交易,而是私下里委托這些躉船作為代理人。這些躉船一般是由柚木建造的,船體寬大結(jié)實,且船艙遮蓋得很嚴實,船主多是經(jīng)過清政府批準的洋商。鴉片商利用他們做代理商,能夠起到很好的掩護作用。因為這些商人都是在華從事多種貿(mào)易的,說白了都有著正當?shù)纳,有官方頒發(fā)的執(zhí)照,很容易遮人耳目。鴉片商將鴉片儲存在躉船上,然后由中國煙販或者掮客雇用一種“快蟹”或者“扒龍”的走私船,將鴉片運送到目的地!翱煨贰睋(jù)說是專門為鴉片走私而特制的。這種船長15米~28米,一般有船員60人,船的兩側(cè)各有30只船槳,“快蟹”之名就是因為有這么多的船槳而得來的。對于這種走私船,大清的緝私官員是很了解的,曾經(jīng)有清廷官員這樣描述:“船之大,可容數(shù)百石。帆張三桅,兩旁盡設(shè)鐵板,以御炮火,左右快槳凡五六十,來往如飛,呼為插冀”,所以外商很喜歡租用這種船。
鴉片走私畢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外商當然也是圖一個安全。即便如此,要想不被官方查禁也是不可能的。不過,當時的海關(guān)對此基本是采取默認態(tài)度的。雖然道光帝有政策,但是擋不住下邊的官員有對策。鴉片走私因而仍然難以遏制。
1833年,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大班曾經(jīng)這樣說:“由于政府的公開默許,廣州的對外貿(mào)易一大半是在伶仃洋上通過走私交易而進行的!1837年,有人這樣記述道:“從日出到日落,你都可以看到,在那些躉船旁邊一艘艘的走私船載著鴉片開走……登上躉船,你可以看到到處都是買賣興隆、財源茂盛的景象。在你的這一側(cè),你會看到成排成排的八達拿鴉片和貝拿勒斯鴉片堆放在船艙上;在你的另一側(cè),則堆放著麻爾洼鴉片……轉(zhuǎn)過身來,你會看到請來的中國驗銀師正將銀子從錢袋里倒出來,進行查驗!盵6]
道光帝想禁煙,做一個好皇帝,可是,鴉片走私因為地方官的保護而變得更加猖獗。針對鴉片的嚴重泛濫,朝廷中的一些有識之士感到,鴉片走私如此猖獗與官員的腐敗及暗中支持有很大關(guān)系。他們感到,禁煙必須和懲治官員的瀆職緊密地結(jié)合在一起。兵科給事中、巡視西城御史劉光三是這種觀點的代表。1831年6月,劉光三在給道光帝的奏折中提出:禁止鴉片必須從朝廷官員入手。他建議,以后查拿煙販,不光要懲處吸食者、販煙者,對于那些包庇、吸食甚至瀆職的官員要罪加一等,嚴厲懲處。
劉光三說:“除惡務本,而法行自近!盵7]現(xiàn)在從朝廷官員到地方衙門多有吸食鴉片或?qū)麩熣邽^職的人。從督撫以下,各文武衙門上下等人,不吸食鴉片的人寥寥無幾。如果禁煙不從衙門開始,特別是不從大吏衙門開始,那就如同坐視同室之人日夜聚賭,卻裝模作樣地對老百姓下令“有造賣賭具者,重責不貸”一樣。如此,禁煙政策是不可能做到令行禁止的。為什么呢?劉光三解釋說,因為官官相護,兵役非但不敢認真稽查,反而會包庇甚至也參與興販。這樣,一切章程都只是一紙空文。
因此,劉光三請求道光帝諭令各省督撫,破除情面,首先從本署查起,嚴懲吸食者或瀆職者,并飭令所屬文武衙門認真查辦。
道光帝很重視劉光三的建議,把他的奏折轉(zhuǎn)發(fā)刑部討論。刑部很認可劉光三的意見,認為從官方入手,重治吸食者、販賣者很有意義。
[1] 吳朋飛、侯甬堅:《鴉片在清代山西的種植、分布及對農(nóng)業(yè)環(huán)境的影響》,《中國農(nóng)史》2007年第3期。
[2] 牟安世:《鴉片戰(zhàn)爭》,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40頁。
[3] 蕭蕭致治、楊衛(wèi)東編撰:《鴉片戰(zhàn)爭前中西關(guān)系紀事(1517—1840)》,湖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20頁。
[4] [美]馬士:《東印度公司對華貿(mào)易編年史》第四、五卷,區(qū)宗華譯,中山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15頁。
[5] [美]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guān)系史》第一卷,張匯文等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205頁。
[6] 龔纓晏:《鴉片的傳播與對華鴉片貿(mào)易》,東方出版社1999年版,第251頁。
[7] 齊思和等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鴉片戰(zhàn)爭》第一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4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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