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
我努力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這個消息讓我覺得心里發(fā)涼,身體也顫抖起來。我把左手握成拳頭,抵著我的胃。“你們能查查她嗎?”我說,“輸入她的名字,看看她有沒有地址,駕照。新聞上說尸體都是孩子,是的。所以如果她有駕照的話……”
“我們肯定會查的。”華倫警長說。
我不喜歡這個回答,我的視線又轉(zhuǎn)向了道奇警探,我知道我是在乞求,但我就是忍不住。
“不如把你的電話留下,”他說,“我們保持聯(lián)系。”
“不要打電話給我,我給你們打。”我嘟囔著。
“沒關系。歡迎隨時聯(lián)系我們。”
“還有,如果你想起了有關這個項鏈的更多的事……”華倫警長提醒道。
“我就把故事賣給有線新聞臺。”
她看了我一眼,但我沒有理會。“他們不會比你更不相信我的,我可不會死而復生。”
我站起來,抓上我的包,留下了住宅電話,因為一些溝通渠道很明顯還是必需的。
最后站在門口時,我又猶豫地問道:“能告訴我她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那些女孩們?”
“我們還在等檢驗報告。”華倫警長,一如既往的官腔。
“但這是謀殺,對吧?六具尸體,全在一個墳墓里……”
“你去過波士頓州立精神病院嗎?”道奇警探平靜地插問到,“你父親去過嗎?”
我搖了搖頭。關于這個地方,我只從地方新聞上聽到過有關的房產(chǎn)開發(fā)大戰(zhàn),即使我小時候知道這個瘋人院,現(xiàn)在對我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華倫警長陪我下了樓,我們一路沉默,只有鞋跟響亮而有節(jié)奏的聲音在樓道回響。
到了樓下,她推開通向大廳的沉重的金屬門,另一只手遞給我一張名片。
“保持聯(lián)系。”
“當然。”我說,一點也不相信。
她直直地看著我。“安娜貝拉——”
我立刻搖起頭。“塔尼婭,叫我塔尼婭•尼爾森,這樣比較安全。”
她又是揚眉。“塔尼婭,如果你想起更多有關那條項鏈的事,或者在你離開這里之前……”
我不得不又笑了一笑。“別擔心,”我告訴她,“我知道如何盡可能避而遠之的。”
我出了玻璃大門,走進這秋天的明朗,踏上了回家的路。
6
鮑比情愿相信他被要求協(xié)助調(diào)查波士頓州立精神醫(yī)院一案是因為他的天生聰穎和工作嚴謹,他甚至還因為他的英俊相貌和迷人笑容而在國外飽受歡迎。但他知道,事實是:蒂蒂需要他。他是她塞在屁股兜里的一張王牌。蒂蒂一向善于向前看。
不是他喜歡抱怨,而是作為一個城市破案組里唯一的一名州級警察,這已經(jīng)夠?qū)擂瘟,更別提每天充斥其中的種種不滿和厭倦。但這樣的安排也不是沒有先例 的。蒂蒂稱他是“本地通”,所以,他就這樣被她劫持過來了。因為他是新手,沒有參與過州警察廳任何大的調(diào)查,所以這次調(diào)動還算快速,沒有什么麻煩。頭一天 他向州警察廳報告,第二天就在馬薩諸塞州羅格斯伯里一間小小的審訊室里開始工作了。
在他看來,這是無須動什么腦筋的:在如此知名的戰(zhàn)術小組的工作經(jīng)歷給他的檔案增加了不少砝碼。而且他已經(jīng)進過那個地下密室,見過那六個女孩……這種事不是作為一名警察可以置之不理的。最好是盡快解決掉,而不是夜復一夜地做噩夢。
其他警探大多也是同樣的想法。這個案子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加班。鮑比在波士頓警察局總部已經(jīng)待了近兩天。如果有人不見了,基本就是去洗澡、刮臉了。吃的是打包的披薩和外賣的中餐,多數(shù)就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解決,或者是在小組開會時。
不僅真正的生活神奇般地消失了,而且警探們還要參加先前安排的大陪審團的聽審——因為手頭上案子的突然進展,某個線人的出現(xiàn),關鍵證人的遇害——其他案子不能因為這個突發(fā)的駭人聽聞的新案子就終止調(diào)查。
然后是家庭生活。孩子足球比賽開始前最后一分鐘的道歉電話,男人們晚上八點鐘溜進審訊室,只是為了找一點小小的隱私空間給妻子打個電話道聲晚安。羅杰•辛克斯警探有一個出生才兩周的孩子。托尼•洛克警探的媽媽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因心臟衰竭而危在旦夕。
高調(diào)的兇殺案調(diào)查就像一場舞會,有著一套復雜的工作流程:警官們來來去去,加入重要的任務,擱置其他的案件。鮑比這樣的單身漢要待到凌晨三點以便羅杰這樣的新爸爸可以在一點鐘回家。人人都想有些進展,卻沒人得到他們想要的。
蒂蒂•華倫坐在這一切的頂端,這個新上任的警長的第一宗大案。鮑比對這些往往都是冷嘲熱諷滿不在乎,但這次,即使是他也深感震動。
首先,她要做好這個波士頓歷史上最轟動的犯罪現(xiàn)場四十八小時內(nèi)的保密工作。沒有消息從波士頓警局泄露,沒有消息從首席法醫(yī)辦公室泄露,沒有消息從檢察署泄露:這是一個奇跡。
其次,在無數(shù)電視名人嘶叫著要更多信息,嚷嚷著民眾要有知情權,責罵波士頓警察對社會安全重大威脅進行隱瞞的沖擊下,她仍舊竭盡全力組織和進行了還算體面的調(diào)查。
調(diào)查任何兇殺案的第一步都是要確立時間線。不幸的是,對于這次的專案組來說,時間線主要是基于受害者研究報告生成的,其中包括對死亡時間的估計。但是 法醫(yī)檢驗不是一夜就能完成的。而且在波士頓,法醫(yī)工作不是全職,意味著一位只工作半天的法醫(yī)專家——克里斯蒂•卡拉漢現(xiàn)在要獨力處理六具尸體。然后,你有 了這些尸體的木乃伊狀態(tài),它們毫無疑問需要進行大量費力的、系統(tǒng)的、貴得駭人的解剖檢驗?傊,等他們拿到受害者報告,辛克斯警探的新生兒恐怕都要上大學 了。
蒂蒂從奧杜邦協(xié)會請來一位植物學家?guī)兔,他仔細研究了地下密室上生長的樹木、野草和樹苗,最準確的估計——三十年的生長期,上下浮動十年。
雖然不是很精確的時間線,但這讓他們開始著手了。
一個三人警探小組現(xiàn)在在羅列一九六五年以來馬薩諸塞州所有失蹤女孩的名單。因為電腦記錄只從一九九七年開始,這意味著要手動翻閱六五年到九七年所有失 蹤案件的紙質(zhì)檔案,確定哪些還沒有結案并且涉及未成年女性,然后將這些卷宗的序列號用微縮膠卷分別記錄下來以供查閱,F(xiàn)在,這個小組每二十四小時能整理完 六年的失蹤案,他們也每九十分鐘就要消滅掉差不多一加侖的咖啡。
當然,遏止犯罪熱線也幾近瘋狂。民眾只知道有六具女性的尸體在原波士頓州立精神病院被發(fā)現(xiàn),并且現(xiàn)場看起來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但即使這樣,也足夠讓狂想 家們傾巢出動了。有人報告說夜里在該地點看到奇怪的燈火,有人謠傳說是麥特攀的某個邪教組織,還有兩個人打電話來聲稱自己被UFO綁架并且在飛船上看到了 這六個女孩。(真的嗎?她們長什么樣?當時穿的什么?她們告訴過你她們的名字嗎?)這些打電話的人往往會以迅雷之勢火速掛掉電話。
有的電話更有意思:吐槽的女朋友說自己前男友曾吹噓自己在前精神病院的地方干過“可怕的事”,還有的就是令人傷心欲絕的:全國各地的父母打電話詢問這些尸體是否可能是他們失蹤的孩子。
每個電話都要生成一份報告,每個報告都有一個警探負責跟進,包括每月都要打一次電話的一名加州婦女,堅持說她的前夫就是那位波士頓殺人狂,主要是因為她再也不愛他了。這些工作需要五名警探負責處理。
剩下各種五花八門的管理事宜就歸蒂蒂小組還有鮑比了:根據(jù)各個房產(chǎn)開發(fā)商以及在該地動工的社區(qū)項目確定“審訊目標”的名單;爭取獲得早在三十年前就關門了的精神病院的病人和管理人的名單;鑒于這個地下深坑的特殊性,還要將現(xiàn)場資料輸入暴力犯罪逮捕計劃數(shù)據(jù)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