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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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對我而言確切無疑，無可辯駁，為此我給幾個出版商寄去了如下的信，我的信寫得格外謹慎，盡管我的作品還不夠成熟，并且充滿雜亂的尖叫，將想法扼殺在未孵化的雞蛋狀態(tài)是最常用的辦法。
先生：
隨信附上我的蟒蛇之巴黎生活觀察記錄，這部作品是本人長期生活經(jīng)驗的結(jié)晶。我并非不知道目前反映潛伏狀態(tài)的作品繁多，不過每一種潛伏的狀態(tài)都在等待。如果不予答復(fù)，按照慣例，我將另投別處。
此致敬禮。
我特地用了干脆和確信的口吻威脅他們，讓他們明白我還有別的可能。我沒有具體提到這些可能，我當然沒有，不過要顯出有很多可能，也就是說有無限的可能的樣子。我一下子感覺好多了，沒有什么比無限的前景更好。
人們隨后會注意到我沒有在信里提及女人的主題，這是為了讓我的語氣聽起來不那么像懺悔。
我剛剛放下筆就聽見門鈴聲。我一邊跑去開門，一邊迅速地梳理了一下頭發(fā)，整了整我的藍點黃領(lǐng)結(jié)，就像每次有人敲錯門時我所做的那樣。不過，這次沒有驚喜，門外站著的是我辦公室里的那哥們，還有兩個我從未見過的家伙。辦公室的哥們朝我伸出手來。
“我們從這里經(jīng)過，我們幾個琢磨著來看看蟒蛇，可以嗎？”
我很生氣。有一件事情我特別在乎，那就是我的私生活。我不同意別人不打招呼就跑到我家來。私生活是神圣的，這正是某些國家的人們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我也許正在看電視，或者正在無拘無束地思考，或者正為在法國能自由出版任何書籍想入非非。說不定德雷福斯小姐正在這兒，讓同事看見她在我家，得知我倆的親密關(guān)系，會讓她非常難堪。出于對名聲問題的考慮，黑人姑娘必須比別的人更加小心謹慎。
我什么都沒有說，我無緣無故地焦慮起來，還好德雷福斯小姐不在。
他們進了屋。
我甚至沒來得及把讓•穆林和皮埃爾•布羅索萊特的照片從墻上取下來。我不喜歡別人嘲笑我，就像所有人一樣。首先，對于一個生活在有一千萬人口的大都市里的人來說——對不起，我又重復(fù)了，我會慢慢習慣不再重復(fù)的，如果可能的話——必須有一些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一些玩意兒，要么是集郵，要么有些自己的夢想，要么有些自己的小秘密，總之，要有一種內(nèi)在的生活。我不希望任何人，真正意義上的任何人自認為，在看到墻壁上的兩個真人的照片后自認為，我熱衷于沉醉在懵懂迷糊的狀態(tài)里接受別人的忽悠，然后被洗腦。如果洗腦效果沒達到，他們就會繼續(xù)忽悠。這就是法西斯分子所說的“要一直相信一直期望”。這是徹頭徹尾的法西斯分子們的做法，就是這個直接引發(fā)了政治問題，引起了一系列像青春痘一般冒出來的事情，就像俄羅斯冬天之后的布拉格之春。當我看到“大親熱”自己不斷地打結(jié)直到完全無法自己解脫的時候，我更加珍惜我的自由和我待在家里自娛自樂的權(quán)利了，我的內(nèi)在生活很重要�？傊藗儾辉撝肛熚覜]有喂養(yǎng)過蟒蛇，因為當我出生的時候，這兩位抵抗運動的英雄就已經(jīng)去了另一個世界，從本意到引申意義上的另一個世界，人的世界，他們已經(jīng)在那里誕生了。
他們看了我的蟒蛇很長時間。“大親熱”在地毯上打盹，渾身軟塌塌的，就像一條泄了氣的自行車輪胎。它喜歡渾身軟塌塌地趴著，它此刻沒有繃緊肌肉打滾打結(jié)在地毯上爬來爬去。
“不錯嘛，你很幸運地找到了一個人照顧你。”辦公室的哥們說。
這話沒讓我高興起來。我憎惡他的玩笑。
他的一個朋友問道：“它吃什么？”
這是一個我不喜歡的問題，于是我裝作沒聽見。
“蟒蛇，它吃什么？”他又問了一遍。
“面條、面包、奶酪，就是這些東西啦。”我對他說。
蟒蛇吃老鼠、豚鼠、活兔子的想法讓我惡心，我盡量不去想這些。
“我們拿了點東西給你讀。”辦公室的哥們說。
他們掏出來的還不就是那些小冊子、小傳單、小文章之類的東西。
“你應(yīng)該找到自己的方向，”辦公室的哥們說，“讀讀這些，多知道點東西，你不能再這么下去了，你還能走出去。”
我把煙斗裝滿點燃，學著英國人的樣子。當我焦慮時，我就嘗試著把自己想象成英國人，因為英國人有沉著冷靜的一面，這樣就沒有什么能夠傷害到我了。
“他們最終會逮捕你的，你知道嗎！”辦公室的哥們說，“鄰居或者是別的什么人會發(fā)現(xiàn)你，他們把你帶走，然后說是因為你健康出了問題。”
“我取得了許可，”我對他說，“我有在家養(yǎng)蟒蛇的許可證。我是守規(guī)矩的。”
“這個嘛，我很肯定，”他說，“我們所說的活著就是守規(guī)矩。”
他們走了。我走近我可憐的“大親熱”，把它摟在懷里。在一個沒有親熱的城市里當“大親熱”真難。我坐在床上，我把它摟在懷里久久地看著它，我似乎感覺從身邊得到了一個回答。我甚至置身于它的位置上流下了眼淚，因為它不是人類，它不會流淚。
我辦公室的一個同事從突尼斯南部度假回來，渾身曬得黝黑。
我提到這個是想表明我懂得看到事物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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