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人閑生是非，心閑多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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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小寺院，寺里有十幾個小和尚，跟著方丈研習佛法。有個小和尚，天資聰慧，也很勤快，每日里早早起床，挑水做飯，打掃庭院，不管是不是方丈交代的事，做得都很賣力。方丈見他很會處理事情，便將寺院的一切雜事交給他，讓他主持寺院的內(nèi)務。這樣，他每天的工作內(nèi)容就變了，早上，要督促和尚敲鐘，要監(jiān)督他們做飯，檢查衛(wèi)生，一樣樣，一條條，都要親自過目。寺院里每日會有施主上香添燈油錢，他也會事無巨細，一一跟方丈匯報。這還不算，他還經(jīng)常監(jiān)督其他師兄弟們的言行，一聽到有人說些不敬的語言，就會向方丈報告。
起初，方丈對他的細心和操辦事宜的能力還是肯定的，但是小和尚聽到方丈的表揚之后越發(fā)得意。終有一日，方丈把小和尚叫到跟前說：“你最近太閑了，該做些事了。”便打發(fā)他去打掃庭院，專掃寺院門口的落葉。
小和尚很迷茫：我每天都那么忙了，為什么方丈還說我太閑了呢？這門口的落葉，時時刻刻都在落，我怎么清掃得完？
掃了一個多月后，方丈去看小和尚，他還在奮力對付每一片隨風飄落的葉子，方丈搖頭離去。三個多月后，方丈再去看小和尚，小和尚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樣時時追逐落葉了。一年之后，方丈再去看小和尚，小和尚只每天清掃一遍落葉了。
三年之后，一日方丈出門，看到小和尚正坐在樹下打坐。方丈問：“你怎么偷懶不干活呢，你看你身邊，都已經(jīng)被落葉鋪滿了。”小和尚笑笑說：“是葉子總會落的，只要不沾身就好了！”方丈笑說：“你終于悟道了。”
小和尚頷首：“弟子愚鈍，直至今日方才明白。原來人間是非如落葉般綿延不盡，心不凈，是無論如何也清掃不完的。弟子心閑，落了滿身落葉尚不自知，也污了師傅法耳！”
佛家講求心凈，心凈是指沒有雜念，沒有是非之心。有人說，佛家沒有是非觀，所以對很多事沒有自己的判斷，這其實是對佛家思想的誤解。佛家所說的沒有是非心，是指不要根據(jù)自己的人生經(jīng)驗對一些事做下判定。不管這樣的判定是基于什么樣的基礎上，也不管這樣的判定結(jié)果如何，有了是非判定，就會產(chǎn)生爭端，就會產(chǎn)生矛盾。所以，佛家在處理爭端的時候，都會以勸解為主，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在佛家弟子的眼里，沒有什么矛盾是化解不開的，也沒有什么爭端能讓彼此雙方都獲益。佛家的是非觀念，是一種平和，一種寬容，一種淡泊。
而是非的產(chǎn)生，與這種平和、寬容和淡泊，是相對的。我們生活在社會這個大容器里，每天都要和很多人交往，也因此和很多的人之間建立聯(lián)系，因此，有些爭端和摩擦在所難免。有些時候，那些爭端只是因為很小的原因而起，如風起時沾染在身上的沙土塵埃，其實完全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隨手一撣也就了了，但是更多的人，都會選擇去爭個是非曲直，仿佛爭得來的就是勝利和榮耀。
孔子在周游列國的時候，一次東游，路上看到有兩個小孩在路邊為一個問題爭論不休，于是停下了走到跟前去問他們，在爭辯什么？一個小孩說：“我們在說太陽。我認為太陽剛出來的時候，離我們近一些，中午的時候離我們遠一些。”另外一個小孩的看法正好相反，他說：“我認為太陽剛升起時遠一些，中午的時候近些。”先前的那個小孩反駁說：“太陽剛出來的時候大得像車蓋，到了中午的時候，就只有盤子那么大了，這不是遠的東西看起來小，近的東西看起來大的道理嗎？”另一個小孩反駁說：“太陽剛升起的時候涼颼颼，到了中午的時候卻像火球一樣熱，這不是遠的物體感到?jīng)�，近的物體使人覺得熱的道理嗎？”
兩個小孩請博學多識的孔子來做“裁判”，判定孰是孰非�？墒沁@個問題把能言善辯的孔子也給難住了，只能呆呆地被兩個小童恥笑。
其實，孔圣人完全可以“不趟這趟渾水”的。何必如此積極地去做個中間人去判定呢？雖然當時科學不發(fā)達，人們對大自然海沒有一個完整的理性認識，所以無法做出正確的解釋。但是，即使孔老先生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也不能簡單地去做出判斷，說誰對誰錯，即使道理能服眾，也會讓兩個孩子心中產(chǎn)生不平衡。對的一方自然得意，錯的一方肯定會沮喪。所以，對是非的處理，不只是一個簡單的結(jié)果。
而現(xiàn)實生活中，是非的產(chǎn)生，大多是因為人心、人性。俗話說，人閑生是非。如前面的那個小和尚。一個人，如果沒有將心寄托到有意義的事情上，就會被放逐到無謂的事情上，產(chǎn)生諸多怨懟。
我認識一個開茶館的女老板。她的茶館很別致、清爽、幽靜，座位不多，但是茶的味道卻很好，于是經(jīng)常去她的茶館閑坐。幾次遇到之后，偶爾閑聊，她跟我講起開茶館的初衷，原本是為了靜心。她之前也是個職業(yè)女性，每天忙忙碌碌地工作，隨即經(jīng)常覺得累，但人生也算充實，后來遇到現(xiàn)在的老公，感覺可以托付終身，便將自己嫁掉了。老公有自己的公司，規(guī)模不算小，但是因為合作伙伴的關(guān)系，她不能到老公公司上班。另外，老公希望她能操持家事，做全職太太，安享清閑生活。于是她便安心做了家庭主婦。
但是沒多久她就覺得這樣的生活并不清閑。因為她終日在家無事，老公又因為工作的原因不能經(jīng)常在家陪她，整日里和些閨蜜一起逛街談天，免不了聽別人灌輸一些關(guān)于男人的負面言辭。時間長了，她也開始疑神疑鬼，甚至找丈夫的好友求證，或是跟丈夫哭鬧要求他忠心不二，有次甚至鬧到丈夫的飯局上。丈夫?qū)嵲谑懿涣肆耍透沉艘患�，兩人一度談到離婚。
丈夫還是珍惜他們之間的感情的，于是建議兩人分開冷靜一下。在冷靜的那段時間里，她先是灰心失望，甚至崩潰，后來慢慢安靜下來思考，終于明白自己做出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的原因：自己太閑了，心上都落滿了灰塵。沒有充實的人生，沒有可以寄托的事物，沒有讓自己實現(xiàn)生命價值的工作，她才生出那么多的懷疑和怨氣，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折磨自己的愛人。
于是她開了這個茶館，每天忙忙碌碌，閑下來就看看書。她還考了一個大學的研究生，準備有機會回到職場。她甚至還報名做了一家福利院的義工，定時去服務，和那些干干凈凈的孩子們在一起。她說：“我也想要精彩的生活，但是一味享受是做不到的。”
人生便是如此，我們都活在是非當中，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是非漫天而不沾身，讓它們?nèi)缤淙~般散去。
佛陀的十六位大弟子中，智慧第一的舍利尊者，和神通第一的目犍連尊者，經(jīng)常結(jié)伴一起游化。有一天兩位尊者在外游化，快到黃昏的時候，天氣忽變，下起了大雨，他們就跑進路邊一所瓦窯中避雨。誰料雨越下越大，一直到天黑，雨都沒有停下了的意思。兩人無奈，只好在瓦窯里過夜。
其實他倆并不知道，有一個牧牛女也在這個瓦窯里避雨。因為看見有人進來，她避到了瓦窯內(nèi)的暗處。兩位尊者并未察覺，牧牛女也沒有做聲。
直到天亮，大雨停歇，舍利弗和目犍連兩人從瓦窯里出來，然后離開。不久之后，牧牛女也從瓦窯里出來了。
剛好這時，有一個游手好閑的人看到了他們，于是便到處造謠，說兩尊者在瓦窯里奸淫了牧牛女。
所以，這個世界有時連圣人都脫離不開是非的糾纏。更何況我們這些平凡人。人最難得的，是保持自己內(nèi)心的潔凈，在不扭曲是非的同時，也能看淡別人對自己的誹謗與惡言。而這一切，需要我們有強大的內(nèi)心，去對抗污濁的力量。當那些臟水對著我們潑過來的時候，能像對一片落葉那樣，彈指間，便可清清靜靜，一笑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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