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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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立在樓下,望著鳳絕冷絕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這才踏著木階梯上樓。她本就累,又淋了雨,沐浴過后早早睡下。
約摸睡了兩個(gè)多時(shí)辰,隔壁房間忽然傳來異常聲響,清幽猛地驚醒,立時(shí)警覺,小心翼翼走向門邊,將門拉開一條細(xì)縫,朝外望去。
客棧走廊的燭火昏暗朦朧,她最先瞧見一雙冰冷陰鷙的眸子,仿佛暗夜中點(diǎn)燃兩簇地獄鬼火,接著瞧清黑衣男子容貌,輪廓若斧劈青山,闊眉,高鼻深目,黑衣男子身后跟著一名隨從,隨從手中拖著一個(gè)黑色大麻袋。
此時(shí),店小二提著燈籠走來,周遭光線變亮,清幽忙將門關(guān)好,屏住呼吸,細(xì)聽外邊動(dòng)靜。
對(duì)話聲清晰傳來。
“客官,這么大的袋子,小店有倉(cāng)庫,要不要幫忙存放?”
“我們爺?shù)氖,你少管,快去藥鋪配兩帖艾草熬成湯藥送來。要快?rdquo;是黑衣男子隨從的聲音。
“啊,半夜三更,哪有藥鋪開門?”
“讓你去,你就去。啰唆什么!”隨從不耐煩道。
“那……”店小二還想說什么。
“滾!”
一聲低沉的厲喝響起,接著便聽到店小二連滾帶爬,“咚咚”跑下樓梯的聲音,顯然受到驚嚇。
那一刻,清幽聽得那個(gè)“滾”字,渾身如遭雷電突襲,冷汗從發(fā)根滲出,涔涔落下。這名黑衣男子竟是蘭元淇的主人,她不會(huì)聽錯(cuò),因?yàn)檫@般喑啞如鬼魅的聲音實(shí)在令人難以忘記。一瞬間,她腦中飛快轉(zhuǎn)過無數(shù)種想法。她拿走夜都軍事部署圖,卻栽贓蘭元淇,蘭元淇身份暴露,完不成任務(wù),會(huì)受到怎樣的懲罰與折磨?隨從手中的黑色麻袋里究竟裝著什么?會(huì)不會(huì)蘭元淇離開惜園后,就被她的主人抓走?
此時(shí)門外又傳來響動(dòng),是黑衣男子與隨從關(guān)緊房門,離開客棧。
腳步聲回響在走廊另一頭,越來越遠(yuǎn),清幽悄悄打開門,狹窄又幽深的走道,看起來森冷恐怖,外面又下起雨,淅淅瀝瀝的聲音不斷,昏黃的燭光透過走廊,清晰照出細(xì)雨如銀絲般,密密斜織。
清幽猶豫著,若麻袋中裝著蘭元淇,那她偷偷放走蘭元淇,也不欠蘭元淇什么。隔壁房門掛著鎖,她自房中窗戶縱身躍出,雙手攀住墻壁凹凸處,整個(gè)人吸附在墻壁上,朝隔壁房間緩慢挪動(dòng)。隔壁房間窗上漏著一條細(xì)縫,她心中一喜,背手一推,旋即翻身進(jìn)入。
寬敞的包間,沒有生火,格外冷。墻角處赫然放著一個(gè)黑色麻袋。突然,麻袋動(dòng)了一下。清幽雙眸一亮,她果然沒猜錯(cuò),麻袋中裝的是人。她趕緊上前將麻袋繩結(jié)解開,里邊首先露出雜亂如草的頭發(fā),隨之一股腐爛的異味撲鼻而來。她強(qiáng)忍住惡心,隨著將袋子往下拉,她眸中盛滿驚駭,心“怦怦”直跳,眼前哪里是人,分明是鬼。渾身布滿青斑,鼻下蜿蜒著兩道血痕,嘴唇面頰均潰爛,約摸是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動(dòng)了動(dòng),喉嚨中發(fā)出痛苦的聲音,突然伸手朝清幽抓去,“救……我……”
清幽只覺手背一陣疼痛,此時(shí)屋外木樓梯吱嘎聲傳來,恐怕剛才黑衣男子與隨從只是下樓取東西,此刻已返回。她忙將黑麻袋扎好,放回原位,飛快地從窗中躍出。
回到自己房中,清幽癱坐在床上,汗毛倒豎的恐懼感猶在,她不停地喘氣,屋中那樣靜,唯有她狂亂的呼吸聲無限擴(kuò)開去。剛才那名中年男子像得了怪病,樣子極惡心。
門外腳步聲再次響起,她只覺自己的心都隨著那腳步聲揪緊,一下又一下,無法控制地狂跳著。突然腳步聲停下,她屏住呼吸,“霍拉”一聲,房門大開,她騰地自床上躍起,一臉戒備。
鳳絕反手關(guān)好門,來到清幽身邊,見清幽嘴唇哆嗦,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疑惑道:“你怎么了?這么晚還沒睡?”
清幽見是鳳絕,懸著的心落下,開口時(shí)聲音仍在發(fā)顫,“沒什么,你呢?這么晚來我房間做什么?”
她的語氣并不和善,鳳絕倒也不介意,只是凝眉瞧著她的手背,問道:“你的手怎么了?”
清幽一愣,旋即低首,見自己手背上有三道抓痕,心知是被黑麻袋里的中年男子抓傷,她下意識(shí)拉低袖口,掩住抓痕,口中敷衍著,“沒什么。”
鳳絕沒再問,和衣上床,輕聲道:“早些睡,明日還要趕路。今夜客棧有異常,安全起見,本王睡這里。”
清幽尚在驚懼中,無心計(jì)較鳳絕睡在哪。她脫鞋上床,和衣挨著鳳絕躺下,頭昏沉沉的,似又開始疼痛,不一會(huì)兒,她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次日,當(dāng)房中透進(jìn)第一線光亮,鳳絕慢慢醒轉(zhuǎn),幾日不曾好好休息,他仍有些困倦,下意識(shí)將身側(cè)清幽摟入懷中,卻覺得清幽身子冷如寒冰,他一驚,陡然坐起身,轉(zhuǎn)頭望向清幽。
只見她安靜地躺著,蒼白的臉無一絲血色,像是個(gè)脆弱的紙娃娃,一碰就破。一截白皙藕臂露在外面,肌膚透明,似能清晰看見血液緩緩流動(dòng)。最駭人的是,她脖間凸起無數(shù)青斑,一路往下延伸。
鳳絕心一慌,拼命搖晃清幽,聲音里都透出恐懼來,“白清幽,你醒醒,醒醒!”
清幽身子發(fā)抖,眼皮沉重,無法睜開,模模糊糊呻吟一聲,聲音沙啞無比,“我……好難受……”
鳳絕忙將清幽抱在懷中,反復(fù)拍打著她的小臉,不讓她睡著,急道:“你不要睡,告訴我,你感覺怎樣?”
連綿陰雨,沒有陽光,屋中更顯陰郁。
清幽突然全身抽搐,牙齒直打戰(zhàn),“我……很冷……也很熱……”她不住地顫抖著,明明覺得冷,仿佛置身雪山巔峰,額頭卻滾燙,腦子里嗡嗡直響,似萬馬奔騰般混亂。
鳳絕伸手探了探清幽額頭,低咒道:“天,竟這么燙!”他倏地起身,替她裹上狐裘,抱著她奪門而出。
外邊雨還在下,街兩旁樹葉早已落盡,稀疏的枝條像是一篷亂發(fā),掩映著兩旁鋪?zhàn)。天色昏暗,幾家店鋪仍點(diǎn)著暈黃的燈火。
鳳絕抱著清幽一路飛奔,步履間濺起無數(shù)水花。雨更大,他眼前都是模糊的水痕,街景都似隔著薄紗,看不分明。
趕到藥鋪門前,適逢店家剛剛開門,藥鋪掌柜看上去五十開外,胡子花白,正在卸下最后一塊門板,他回轉(zhuǎn)身,見到一名渾身濕透的男子立在雨中,懷里抱著一名女子,神情焦躁。他起先嚇了一跳,回神后才試探著問:“公子,請(qǐng)問看病還是抓藥?”
鳳絕一個(gè)閃身將清幽抱入店鋪大堂,道:“看病,也抓藥。”他單腳一勾,挑了張凳子坐下,抬袖拂去清幽額上雨珠。
藥鋪掌柜見眼前男子衣衫盡濕,懷中女子卻分毫未曾淋雨,繾綣情深,令人感嘆,他問道:“這位是你妻子?哪里不舒服?”
聽得“妻子”二字,鳳絕身軀一僵,旋即道:“是。她渾身冰冷,額頭卻滾燙,脖間還有青斑。”他突然抓住藥鋪掌柜手臂,聲音有些激動(dòng),“大夫,請(qǐng)你一定要治好她,無論花多少代價(jià)。”他心中隱隱不安,總覺事情不簡(jiǎn)單,好友蕭楚去紫竹國(guó)辦要事,行蹤不定,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眼下該怎么辦。
清幽整個(gè)人蜷縮在狐裘中,尚有一分清醒,耳畔聽著鳳絕柔情軟語,不覺微怔。
藥鋪掌柜走上前來,掀開蓋住清幽的狐裘,只看上一眼,雙眸驚駭圓睜,連連倒退數(shù)步,跌坐在地。
鳳絕心中猛然一沉,急問道:“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