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親從小就教育我們：天上不會掉餡餅，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早餐。也許是受傳統(tǒng)教育至深的緣故，我對炒股一直存有偏見，總認為炒股如同博彩，不同于種瓜得瓜、春種秋收的農(nóng)民，也不同于朝八晚六揮汗如雨的工人，是一種功利性很強的投機行為。面對它，我時常隔岸觀火，不為所動。
俗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微風徐徐，首先來自于一位跟我一塊兒出道的商業(yè)朋友。此君曾有千萬身家，過去曾得過我的幫助，但因投資不慎，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后來他改行做房地產(chǎn)中介，也僅僅混個溫飽而已。一年多不見，前兩天，這位朋友卻突然衣著光鮮地帶著一位漂亮的女秘書來到我的辦公室，見面就說要請我到高檔酒樓吃糖心鮑魚和大鯊翅。還說，要請我牽線，購買我單位旁邊的一所民營大學……
我頓時瞪大了眼睛：你小子搶銀行了？朋友連忙解釋說，是最近炒股賺了大錢。原來，他在做房產(chǎn)中介時，借朋友的十個門面做抵押，貸款三百萬元用于炒短線股票，一年多凈賺了一千多萬。接著，朋友便不停地慫恿和蠱惑我跟他一道“下海”。他說，現(xiàn)在是全民炒股，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撿錢”機會。甚至還說，你手上有一百萬、一千萬，如果不到股市去翻一番，就等于白白失去了成百上千萬，云云。
我感覺到我的心微微跳動了一下。緊接著，我又問：“都說股市風險大，你就保證不會虧？”朋友對我的提問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他說，目前有兩只強大的手掌在托著股市。一是居民儲蓄、實業(yè)、外資、借貸資金大量涌入，給股市不斷“抬轎”；二是股市關(guān)乎國計民生，奧運舉辦在即，政策只會合理引導，決不會強硬打壓。加之宏觀經(jīng)濟走向好，上市公司業(yè)績頗佳、人民幣預期升值；物價指數(shù)居高不下、房地產(chǎn)與基礎產(chǎn)業(yè)降溫、投資渠道受限、銀行利息少得可憐……如此這般，正是“下海淘金”的絕好時機。
朋友的一席話，似乎有些抽直了我先前一直存于腦海中的問號。就在朋友跨上新款寶馬車絕塵而去的那一刻，我腦海里重現(xiàn)的卻是他一年多前外出搭乘“摩的”的狼狽相。當然，也有一種愕然、羨慕、嫉妒，想趕、想超等復雜的情感。
人是社會關(guān)系的總和。畢竟，我乃凡人一個。當你身邊許多親戚朋友、同事領(lǐng)導，還有小商小販都在談股論金，甚至打開當日報章雜志和電視廣播也均是連篇累牘地大談熱議股票、基金行情的時候……置身其中，耳濡目染，不受誘惑也難。
于是，我有些按捺不住，開始了一場與“股票美女”浪漫而又艱辛的約會。就是這時，我的手機飄進來一位股市朋友的短信：“起來，還沒有開戶的人們，把你們的資金全部投入誘人的股市，無產(chǎn)階級到了最發(fā)財?shù)臅r刻，每個人都激情地發(fā)出買入的吼聲：快漲快漲快漲！我們?nèi)f眾一心，冒著被套的風險，錢進、錢進、錢進進！”
財富的芬芳，股票的誘惑，正如一位先賢所說，人之趨利如水之走下，四方無擇也。
一
我是2007年4月猶豫再三后才“撲通”一下跳到股海里的。
初涉股市，我如同一頭初生牛犢，按“長線、中線、短線”的“三三制”配置，選了三只股票，一口氣各買了十多萬股。當時，第一個感覺就是痛快，幾百萬資金，網(wǎng)上交易，只敲了三次鍵盤，前后不到十分鐘！
交易結(jié)束，體會最深的就是，如果真要讓我背著半麻袋血汗錢，一張張往股海里數(shù)，也許絕對不會那么爽快和過癮。賺錢無疑是快樂的，但大把大把地將錢花出去，我感覺也有一種快樂。當然，賺了固然快樂。但虧了，那種痛苦也是刻骨銘心的。將“痛并快樂著”這句話用到炒股中來，也許再恰當不過了。
然而，興奮還不到一日，第二天，上證指數(shù)出現(xiàn)了上下265點的大幅震蕩，單日跌幅達4.52%�？蓱z，我日前進去的三只股票，幾小時不到便縮水二十多萬。望著昨日還“紅旗飄飄”，今日卻一片“綠草茵茵”的電腦屏幕，我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句成語有了驚心動魄的認識。
想不到，過去形容別人背時、倒霉，涉及股票的幾句經(jīng)典話語，有些也印證在我的身上。記得這句話有兩個版本。其一：跳舞跳成老公，買房買成房東，炒股炒成股東。其二：情人被撬，小金庫被盜，股票被套，生個小孩像領(lǐng)導。
面對“股票美女”的當頭“棒喝”，我唯有靜心等候了。好在“下海”之前就做好了兩手準備，所以在當日股市降到最低點時，我還無知無畏地傾其所有，狠狠地“抄底”了一次。難怪股神巴菲特對繼承者的要求是：能夠獨立思考，情緒穩(wěn)定，對人類和機構(gòu)的行為有著敏銳的理解力。由此看來，炒股其實有重要一點，就是炒心態(tài)。
還有，股市成功的口訣中就有一看、二捂、三聯(lián)想之說。所謂的“捂”，就是在股票被套牢時，要有耐心等待。誰能等待，誰就能賺大錢。股市由2005年的一千多點，發(fā)展到今天一度突破了六千點就是最好的例證。但事物的發(fā)展總會顯示其兩面性，今天的經(jīng)驗，也許就是明天的教訓。其中，除了有一部分運氣成分之外，主要的還是考你的心智。
果然，股市僅僅過了一天的震蕩，第二天就開始強勁反彈，讓我收復了大部分失地。然而，與股票美女初夜的交合，我竟然感覺恐懼遠大于興奮。當時的情景，我就像一只突然誤入人群的猩猩，欲跑不能，想逃無路，只能聽天由命。股票那么復雜，而我卻只學會了簡單的買進和賣出。什么K線圖、成交量、交易均線等統(tǒng)統(tǒng)看不懂。為了在實踐中學習，在風雨中成長，我決意仍按“三三制”進行實踐摸索。具體就是：用三分之一的錢買進一些長線股“捂住”不動；用三分之一的錢買進一些有題材的中線股，間或炒動一下；再用三分之一的錢跟風操作，用錢來買教訓，也許更能刻骨銘心，受益非凡。
失敗乃成功之母。短暫的炒股經(jīng)歷，卻讓我深深地感到：炒股其實也是一項非常辛苦的創(chuàng)造性勞動，它既考智商還考情商；它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既考分析能力還考判斷能力……總之，它將調(diào)動你所有的智慧和才華，是一個人綜合素質(zhì)和能力的集中體現(xiàn)。其間，還有等待，有煎熬，有播種，有收獲，有歡笑，更有淚水。股市還是中國乃至世界經(jīng)濟發(fā)展的晴雨表，它強迫你去觀察，去學習。讓你既恨又愛，不能自已。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唯有邊交學費邊摸索著向前邁進了。
二
“炒股好，炒股妙，炒股如同在火爐上跳。”這是我自編的一段有關(guān)炒股體會的順口溜，它似乎真實而形象地反映了我最近初涉股市的真實感受。
多年的商場打拼，在完成原始積累后，我便“知足知止”，愈發(fā)有些懶散和慵倦了。每日上午睡到自然醒后，基本上是辦公室、球場、家里“三點成一線”。晚上，要么跟朋友喝喝茶、斗斗“地主”、打打“拖拉機”消遣一番，要么靜下心來看看閑書，寫點小說、散文什么的……如此循環(huán)往復，雖波瀾不驚，倒也樂得逍遙。朋友們笑我是：“每天睡到自然醒，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當然是數(shù)十元、五元，或一元一張的，如果是數(shù)一百元一張的，顯然太過夸張。這樣的日子，我足足過了近十年。
但自從開始炒股后，我以前有序的生活就開始亂套，似乎活生生地被股票上了一個發(fā)條。早晨我再也不能睡到自然醒了，必須趕在八點鐘左右起床，九點半要準時趕到辦公室打開電腦看盤，一直要持續(xù)至下午三點股市收盤為止。不知不覺，成了“九三學社”的成員（股市上午九點三十分顯盤，下午三點收市）。中間也想強迫自己看看書、翻翻報紙，但看一會兒書，眼睛總會不由自主地往電腦桌面上瞟�？纯�“自選”的個股是升了還是降了。睡了幾十年的午覺，也需改到下午三點半后，打球也只能相應地往后推。打完球又要接著急趕朋友們的飯局，好在一起“談股論金”，交流“心得體會”。
每晚不管多晚回到家里，都要打開書房的電腦看上一兩個小時的股票，分析大盤當日的走勢，搜集網(wǎng)上的各種股評和財經(jīng)新聞。節(jié)假日則會到書店逛逛，購買和搜尋有關(guān)股票操作的書籍。半年多來，我閱讀和瀏覽的專業(yè)股票書籍不下幾十本。而且，每星期不管多忙，都要定期給《羊城晚報》寫兩篇我的“股海沉浮”專欄文章。
一次周末，女兒從住宿學�；丶�，突闖我書房，結(jié)果讓她看到了驚奇的一幕：她見我桌上的電腦打開的是股票走勢圖，旁邊的手提電腦也是股票行情，書桌前方的電視節(jié)目播放的是中央二臺經(jīng)濟頻道的《證券時間》節(jié)目，MP3鎖定的是股票訪談頻率，連我正在擺弄的兩部手機也是“掌上證券”條目……結(jié)果，女兒悄悄退出書房后，便跟她媽媽耳語，說老爸現(xiàn)在成了十足的“股神”——股票神經(jīng)。
其中，最為郁悶的是，要打許多電話，找多年不太聯(lián)系的朋友和領(lǐng)導了解有關(guān)股票上市和操作的信息。其間，還會遭到朋友們一陣善言的調(diào)侃：“怎么你也炒股呀？”“你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不是很好嗎？”“賺那么多錢做什么”云云。那種欲言又止、顧左右而言它的感覺，還真有些不好受。
至于心態(tài)更是浮躁得不行。炒股時，炒多炒少，雖然開始時自己就給自己確定了一條經(jīng)濟底線，但在實際操作時卻總是想突破“股金防線”，看到所謂的好股，總恨不得傾其所有，炒個痛快�？吹綕q一點，似乎永遠沒有滿足，恨不得天天都是漲停板，時時都是“飄紅”一片。遇上跌停，或剛出完“貨”，被賣掉的股票卻一路攀升時，則時常會后悔得不行。當時的心態(tài)真有些與賭徒無異。
如此這般，生活中像我一樣被股票所炒的人肯定還大有人在。與其說人在炒股，還不如說股在炒人更為合適。所以，無論贏也罷輸也罷，賺也罷虧也罷，總之被動的感覺總歸是不好。直到現(xiàn)在，我才仿佛理解朋友們在得知我炒股后，給我的許多善意提醒。其中，我還收到了一位剛認識不久，在證券公司做經(jīng)理的朋友的來信。他是在報刊上看到我的一系列文章，知道我是一位兼職作家之后，才給我寫信的。他在信中說：但愿您不要在炒股這方面花太多的時間，我不愿一個作家的心境被股市所擾亂。
三
應該說，這是我參加工作二十多年來第三次如此鐘情于一項工作。第一次，是當兵到上學，后來提干的六年，為了改變自己的處境，我也曾如此努力和著魔過。記得當初自己愛好文學，而部隊卻重視新聞報道工作。新兵訓練結(jié)束，在自己成為團部的專業(yè)新聞報道員后，便痛下決心，發(fā)誓要通過手中的筆來改變自己的人生和命運。于是，我每日上午下連隊采訪，下午專門研究和分析各種報刊報紙，晚上常常通宵達旦地寫稿。六年時間我寫出了上百萬字的各種題材的新聞稿件，硬是將右手握筆的食指磨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繭。第二次是1996年下海經(jīng)商創(chuàng)業(yè)，前后也有六年時間。印象中，最辛苦的是與第一軍醫(yī)大學合作辦學那陣，當時合同是三月份簽的，九月份就要開學，前后只有半年時間，而我卻要在一片荒地上建起一所占地近三十萬平方米的專業(yè)軍事學校。每天，我早晨六點鐘到工地，晚上兩點鐘離開，中午小睡一會兒，一天睡眠不足四個小時。半年后，學校建好，自己卻瘦了整整十斤。第三次就是迷戀股票了。
但踏入股市后，我便發(fā)現(xiàn)，無論是從身體的錘煉，還是精神的磨礪，這次都遠超當兵和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用一句古話說，那就是：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在股市，容不得你半點松懈和懶惰，如果哪日你有所遺漏和疏忽，立馬就會遭到股票市場無情的“經(jīng)濟懲罰”。為此，行內(nèi)有位資深的股友提醒我：股海泛舟，你只能把股票當成情人，千萬不要和股票“結(jié)婚”。不然，你這輩子就不得安寧！
實踐證明，你抱著閑時、閑心、閑錢的心態(tài)和條件玩玩股票未嘗不可，但要專情于股票，特別是想成為股市的常勝將軍，你必須窮盡你生命的所有！因為股票沒有學校，誰也別想從股市學校畢業(yè)；因為股票每天都是新的，你永遠不能用老的經(jīng)驗和眼光去操縱它；因為股票戰(zhàn)爭常常烽煙四起，拼殺無常，你必須時刻處于一級戰(zhàn)備的臨戰(zhàn)狀態(tài)。一本《股票高手》就曾記載了幾十位職業(yè)炒股手的血淚史和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辛酸史。加之，我本文科出身，讀書時就嚴重偏科，數(shù)理化學不好一直是我的心病，即使后來經(jīng)商，一看到數(shù)字我也仍是頭疼，看到K線圖上來來回回織成的“蜘蛛網(wǎng)”，腦袋更是一片空白。盡管如此，我仍集中精力和心智與“股票美女”捉迷藏、打游擊，不斷地打虎開道、滾石上山。
然而，就在我從初入股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第一境界，進入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第二境界時，開始有些猶豫，有些惶惑，有些停滯不前了。我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義無反顧地進入股市的選擇，甚至后悔與股市結(jié)交——我曾十分滿意進入股市前的生活狀態(tài)，因為我不想股市太多地影響我淡定的生活和與世無爭的心態(tài)。我常想，如果時光倒流二十年，我尚是一文不名的窮小子，也許會克服一切困難，窮盡我生命的所有。然而，就目前的處境，我是作為朋友眼中的“成功人士”進入股市的，所以我才猶豫、惶惑、舉棋不定……人生的意義，不在于官位的高低、金錢的多寡，而在于滿足了作為一個正常人基本的物質(zhì)生活要求后，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能找到心靈安適的地方。誠然，和“股票美女”的纏綿，也一度是我想做的事，但她讓人太苦太累，一輩子就這樣錢來錢去，顯然不是我的初衷。至于說到有意義，那就差得更遠了。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當一個人百年之后，留下的僅是一堆金錢，那絕稱不上是完美的人生。
四
現(xiàn)實中，真正讓我的思想產(chǎn)生改變的，是炒股的第二年國慶前游歷了佛教名山五臺山之后。我的五臺山之旅，最后一站到的是離五臺山臺懷鎮(zhèn)不遠處的鎮(zhèn)海寺。該寺院坐西朝東，背靠蜿蜒起伏的金閣嶺，面臨奔流不息的清水河。相傳，康熙的父親順治皇帝就是在鎮(zhèn)海寺出家的。聽著寺僧們低回的念誦，山溪水涓涓的流淌，天際間鴉雀的呢喃，還有繞梁三日不絕的《大悲咒》音符……那種幽靜，那種空靈，勾人神魂，讓人頓生無限的感懷。——一個擁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皇帝一夜之間都能六根清凈，皈依佛門，我等凡夫俗子，又何必為了股市的方寸之得失擾得心煩意亂呢？
因為悟道，所以慈悲；因為有感，所以恒定。
于是我開始了醒悟，開始了反思。我渴望回到我以前向往乃至已經(jīng)擁有的生活狀態(tài)——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豈不快哉！我想起了一位十分敬重的外國文學前輩——出生于俄羅斯的文學大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段人生經(jīng)歷。一段時間，這位大師也許是“是男人都有三分賭性”在作祟，也許是清貧苦澀的生活壓抑太久想追逐瞬間即得的“紙上富貴”，也許還有別的什么……反正，有一天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途經(jīng)瑞士的一個賭場時狂賭了一夜，賭輸了所有的錢。天亮時，這位大師跪在妻子和上帝面前，無限痛心地懺悔……之后，他便回到書房，沐浴焚香，潛心寫作，最終創(chuàng)作出了偉大的作品，成了一代杰出的文學大師。
此時此刻，我也想在上帝的面前虔誠地跪下，不再想做一個念動咒語喊一聲“芝麻開門”，便能富貴的“阿里巴巴”。還是想回到我以前自然的生活狀態(tài)，追尋一片心靈安適的歸宿。
調(diào)整好心態(tài)，當我以淡定的心態(tài)再觀股市時，我似乎頓生一雙慧眼，看出了中國股市在發(fā)展過程中種種不盡如人意的缺陷和弊端。其中，有證券監(jiān)管部門的反應遲鈍，有制度的缺失與滯后，有上市公司的短期行為，有機構(gòu)的貪婪，更有散戶股民的無奈與血淚。譬如，上證指數(shù)從2007年的10月16日見頂6124點后，股市就一路直瀉，僅半年多時間，曾一度跌破3000點。盡管后來政府宣布降低印花稅，股票開始了拉升，但政府在怎樣扶持中國股市健康穩(wěn)定地發(fā)展，如何防止股市中上市公司的惡意圈錢，如何防止股市中的“大小非”減持，如何有效地保護中小投資者的利益等問題上，并沒有拿出幾個像樣子的“紅頭文件”。盡管管理層一再聲明，要讓中國股市擺脫“政策市”的味道，但事實上“政策市”的烙印卻越來越深。
對此，有位財經(jīng)作家在他的一篇題為《有“半夜雞叫”就該有“雄雞報曉”》的文章結(jié)尾針對證券監(jiān)管部門官員的不作為，曾十分沉重地寫道：“同志們，醒醒吧，你們已沉睡得太久了，人民真的很生氣了。”令人心酸的是，降低印花稅后的股市并沒有反彈多久，僅一個來月時間，上證指數(shù)又跌回到了2800多點。
雖然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持續(xù)發(fā)展，也包括我在內(nèi)的億萬股市朋友在樂此不疲地追求證券市場的“紙上富貴”，但現(xiàn)時的證券市場似乎被產(chǎn)業(yè)資本所主導，形成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新的生態(tài)圈。上億中小股民是草，機構(gòu)是羊，產(chǎn)業(yè)資本是狼。所謂的產(chǎn)業(yè)資本，就是指能夠再造兩個中國股市的“大小非”。他們一方面在二級市場大規(guī)模高價減持，一方面對自己利益相關(guān)人定向低價增發(fā)，或者高價公開增發(fā)，牟取暴利。
教師出身的黃先生最近應聘到一個私募基金公司做操盤手。因新來乍到，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按照經(jīng)理的吩咐掛單。他說，自己工作簡單乏味，卻要心狠手辣，還要泯滅良心。開始時，他們會找一些交投清淡的股票，然后暗暗吃貨。吃到一定階段的時候，經(jīng)理則會拿出一個從電腦中搜集到購買此股的股東名冊給他們，然后吩咐他們要把這些人清理出局。于是他們就開始不停地掛上賣出的大單，當然目的不是賣出股票，而是造成恐慌性拋盤，讓技術(shù)指標走壞，讓散戶拋掉股票。當技術(shù)形態(tài)完全壞死，散戶基本跑掉后，他們才開始拉升，并迅速修正技術(shù)形態(tài)。只要在盤中花點資金拉出幾個快速上攻，馬上就有眾多的散戶追捧，然后再順水推舟一番，股票基本就漲停了。整個過程，機構(gòu)均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和資金。
至于談到機構(gòu)怎樣出貨，黃先生說，現(xiàn)在的散戶風險意識比較強，一有風吹草動則馬上出逃。這個時候他們往往會改變手法，在大盤調(diào)整的時候順勢調(diào)整，等到大盤企穩(wěn)的時候，把形態(tài)修復得很完美，請分析師發(fā)表幾篇推薦文章，上幾次電視，讓散戶認為即刻要展開二次拉升，繼而瘋狂進貨。這個時候，機構(gòu)正好在暗暗地派發(fā)贏利豐厚的籌碼，把成捆的鈔票裝進自己的口袋。
那段時間，股市不斷地在成交的地量中振蕩低位運行，大多數(shù)股民已將前段的贏利賠了個精光。我的手機在這一段時間也連續(xù)收到幾位股市朋友發(fā)來的同一內(nèi)容的短信：“近期不要進入股市，否則寶馬進去自行車出來；西裝進去三點式出來；老板進去打工仔出來；博士進去癡呆出來；姚明進去潘長江出來；鱷魚進去壁虎出來；蟒蛇進去蚯蚓出來；牽狗的進去被狗牽出來……”
天空中沒有翅膀的痕跡，我已飛過。
五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從2008年我從股市慢慢淡出之后，一晃又是四年。四年時間股市在政府“拉動內(nèi)需”的推波助瀾之下，曾從最低谷的一千六百多點拉回到了三千多點，后又因打擊房地產(chǎn)虛高、抑制通貨膨脹等“宏觀調(diào)控”之下，股票又像溫水煮青蛙似的，慢慢地慢慢地回到了現(xiàn)在的兩千點關(guān)口。——中國股市的圓點，伴隨著改革開放腳步畫了一個悲喜交集的圓圈后，似乎又回到了起點。也印證了坊間一句俗語：改革開放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因?qū)善庇羞^鐘情和迷戀，心雖放下，但間或還是會看看、聽聽……報紙說：今年上半年股市銷戶已達二十萬，還有百分之四十的股票賬戶成了“僵尸戶”，基本不動了。精明的散戶說：炒股我從不管大勢，只要看到跌得厲害后，股市有所回暖，技術(shù)圖形有所好轉(zhuǎn)，便快進快出狠炒一把，有如兩天打魚，三天曬網(wǎng)；風評家說：我不看圖形，也不看股評，只關(guān)注國內(nèi)的經(jīng)濟形勢，大勢穩(wěn)定了，則進到股市炒一把，形勢不行了則趕緊出來。反正這么多年來宏觀經(jīng)濟基本上是一放就收不住，一踩剎車就跑下坡路，總是如此這般三五年一輪回，循環(huán)往復走圓圈；常把苦臉當笑臉的調(diào)侃者則又發(fā)來短信：半年銷戶二十萬，股民逃離讓人嘆。行情熊熊割肉痛，虧損累累守倉難。股市絞肉好凄慘，幾枝獨秀百花殘。大盤筑底何時日，否極泰來可期盼？
盡管如此，可夢想等到股市反彈、等待手中的股票解套、等待紙上富貴的人們，仍舊心存幻想、仍想屢敗屢戰(zhàn)，樂此不疲地在拼殺和博弈。
股海無邊，唯有心平是岸。
（《湘陰文化》201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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