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新劇號文明
《黑奴吁天錄》在上海上演之后,任天知一年前在東京看完新劇后的那個設想在國內迅速實現(xiàn)了。文明戲興起之初,亦是國家的多事之秋。只要今天在社會上發(fā)生了一件轟動新聞,第二天就立刻會有劇目上演。而推動這些時政批判劇目上演的新劇導演們,一般還都有另外一個身份——同盟會的會員,他們利用新劇作為宣傳手段,擴大革命的影響。任天知是其中的一個,王鐘聲也是其中的一個。
這類劇目在當時被百老姓們稱為時事新戲,它們與專演帝王將相和才子佳人的傳統(tǒng)戲曲判然有別。在中國的歷史上,每當家國軫喪,那些在舞臺上粉墨做戲的藝人們就會不約而同成為文人夫子們批判和指責的對象。比如唐朝“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的吟詠,宋朝的“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的指摘,無不說明戲人們不知國之大義,而只會不合時官地吟唱亡國的靡靡之音。民國的戲人也得承受這樣的責難。
1931年9月18日,東北沈陽九一八事變爆發(fā)當夜,張學良在趙四小姐的陪同下到北京和平戲院聽梅蘭芳的《宇宙鋒》。晚上10點鐘,日軍進攻北大營的噩耗從沈陽傳到了在北京戲院的張學良的耳朵里。張學良從戲院匆匆抽身回府,處理戰(zhàn)斗事宜。然而,豈知就從這一夜開始,東三省淪亡了。東北人民開始了長達14年的亡國奴生涯。
一些國人在痛恨張學良的同時,順便也指責上了梅蘭芳。上!稌r事新報》刊登出名士馬君武的《哀沈陽》一詩:“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沈陽已陷休回顧,更抱阿嬌舞幾回。”此詩譏諷的是:東北事變當晚,張學良在與名媛趙一荻、朱湄筠和影星胡蝶的溫柔繾綣后,又跑到戲院聽梅蘭芳的《宇宙鋒》?墒蔷驮诿肥蠚g唱到高潮之時,也正是日軍炮轟北大營之際。而沈陽失守,梅大師這個“商女”似乎也要承擔亡國的責任。直到日本占領華北,指名要梅蘭芳為皇軍唱戲,而梅蘭芳為表示氣節(jié),蓄須明志,不再登臺,此類指責方止。
而新劇中的時事劇卻與傳統(tǒng)戲曲的娛樂功能迥然不同,它變成了時代最有力的聲音。在舞臺上歡唱的不再是“商女”,而是愛國者;新劇導演的身份不再是戲班里苛刻的師傅,而是王鐘聲這樣的身先士卒的革命志士。
從新劇的萌芽之時起,它就與風云變幻的政治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了。在以后的幾年里,隨著中國的歷史走到了一個大的交叉口,結合著風云際會,時移勢易,近代的時事劇創(chuàng)作竟達到了一個巔峰。當時的北京城里處處流傳著這樣一首歌謠,來形容時事新劇的風行一時:“歇卻梨園弦管聲,時行新劇號文明。鈴聲一振忙開幕,不聽歌聲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