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人不是肯尼亞唯一的部落。
肯尼亞的部族超過40個,分成三大語系:班圖語系的農(nóng)民、尼洛特語系的牧民和庫希特語系的外來人口。著名的馬賽人和桑布魯人、圖爾卡納人一樣,屬于平原尼洛特人;高原尼洛特人包括卡倫金人和波科特人;湖河尼洛特人則以奧巴馬生父的部族盧奧為代表。說庫希特語的埃勒摩洛人、朗迪耶人、博拉納人、加布拉人和尼洛特人一道,生活在肯尼亞北部的荒漠。
“揮舞的長矛、潑墨般的色彩、鮮艷的羽毛頭飾和刺激眼球的血紅色長袍。”這是《孤獨星球》對肯尼亞北部——上國的描述。雖然種種恐怖傳聞不絕于耳,包括兇悍的游牧民風、非法槍支的泛濫、為了搶牛不時發(fā)生死傷的部落沖突、索馬里強盜的猖獗、襲擊外國人的武裝團伙、疑似基地組織的恐怖分子、基本為零的公路交通……凡此種種,無一能澆滅我對北部的一腔向往。
“你怎么去?”小天問我。
說此話時,我們還坐在奇可洛裝飾得美輪美奐的酒店大堂里,小天是肯尼亞中國旅行社的帥哥導游——特別插播,感謝肯中旅的父老鄉(xiāng)親們讓我免費搭了一次“便機”,蹭了《動物天堂肯尼亞》作者張遠翔先生的專機,將5小時的吉普車程化為短短50分鐘。短短50分鐘的航程要200多美元哇!果然時間就是金錢。
“我知道有個攝影團最近要去圖爾卡納湖附近拍部落人像,但人家是自己開飛機去,當天去當天回,一天都不敢多留。你這樣的怎么去?”小天又打量我一番。
“我哪樣的?我坐馬他突去。”我輸人不輸陣,其實心里默默知道,馬他突在第一站伊西奧洛(Isiolo)就已經(jīng)到了盡頭。雖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但后面的行程是根本沒有車,連路都沒有。
“你就自求多福吧。要是能不掉皮不掉肉地回來,我就請你吃火鍋。”這是小天給我的最美好的祝愿。
好吧,就算是為了火鍋。
馬他突——肯尼亞最偉大的發(fā)明之一。
肯尼亞擁有全世界最高的交通事故率,平均每一千輛車中就會發(fā)生五起死亡事故,比位居第二的南非高出整整一倍。其中大多數(shù)與橫沖直撞的馬他突有關(guān)——“大多數(shù)馬他突的事故都是正面撞擊,司機旁邊絕對是死亡之地。”《孤獨星球》這樣告誡。
但是當穿著暗紅馬甲的售票員畢恭畢敬地將司機旁的車門打開,把你的大包丟在地板上,邀請你坐在這個最為尊貴的位子上時,你還是欣然接受了。
因為你絕對不想走到后車廂,和另外五個人一起擠在同一條鋪有不散熱海綿墊的三人長凳上,一邊聽著聲音大到破音的永遠美滋滋的班加音樂,一邊目睹嚼阿拉伯興奮草嚼到兩眼血紅的司機不減速地側(cè)著車身殺上路肩,一邊還要在腰彎成了直角整個臉已經(jīng)湊在你隔壁乘客鼻尖的臭汗津津的售票員鬼鬼祟祟點著你的肩頭時,冒著摸進隔壁人的口袋的風險,從兜里掏出幾張濕乎乎的紙幣來付車錢……比起上述種種,你寧愿承受死亡之地的威脅。
沒有人抱怨。大多數(shù)人都興高采烈地含著棒棒糖。大家熱愛它的程度高得超乎想象,讓我都忍不住從伸進馬他突的小販的手上拿了一支。
經(jīng)過了錫卡、馬庫尤、涅里、納羅莫魯和納紐基,短短的五個小時后,我們就到了伊西奧洛——上國的第一站,現(xiàn)代文明的最后一站。
很容易就找到了“共和國寄宿處”,就在離汽車總站不遠的地方。極目遠眺,沒有游人。我略帶緊張地從十來個蹲著的男人中間穿過,走進接待處昏暗的辦公室。桌上散落著破本子和強力膠,坐在桌前的男人看上去眼神渙散,以一種間隔詭異的悠長節(jié)奏講話:“我是老板阿卜迪,你要什么?”
阿卜迪漫不經(jīng)心地領(lǐng)我參觀了類似集體大院的宿舍,大多是兩人間,從鐵欄桿窗口望進去十分簡陋,灰頭土臉的男人從公共浴室走出來,感覺上是民工的臨時住宿點。“要是你想自己一個人住,我也有單間,在隔壁大院。”
隔壁大院看起來像私人住宅,大鐵門,停了破吉普,一個眼睛有點斜、瘦得嚇人的男人在擦車,對我似笑非笑了一下。兩層的“同”字樓。我被一個神情倦怠的女人領(lǐng)著走上“同”字的右臂二層。三平米大的房間,自帶衛(wèi)浴——雖然簡單,但還算干凈。女人說,給我1000先令。我大驚,北部怎么這么貴?回到辦公室,老板阿卜迪問我對價格還滿意嗎,我說太貴。他說,那就500先令好了——就這么輕易,連價都不用還。然后他翻開旅行者登記名冊給我看,最近一次有外國名字的登記也在兩個月前了。這里是完全不具備旅游條件的偏遠小鎮(zhèn)。
伊西奧洛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它是那種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希望趕緊跑回旅館的地方。哪里都風沙滾滾,哪里看上去都不像可以吃些什么或者坐下歇歇的安全地方,人們要么假裝看不見你,要么對你好奇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