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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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朔身旁的那個女孩兒,非常纖瘦白皙,細(xì)細(xì)的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掐住,穿著一條洗得發(fā)舊的碎花棉布裙子,披散著一頭濃密的長發(fā),有點兒像西班牙著名導(dǎo)演阿莫多瓦電影里的年輕女孩,帶著點兒神秘感和精靈氣。女孩兒非常漂亮,而且有點眼熟,鐘奕銘卻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徐天朔對女孩兒周到殷勤,不僅替她拉開椅子、把菜單遞給她,還親自替她倒茶。女孩兒坐下之后就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畫板,等餐的時候一直拿著畫筆涂抹,大概是在隨手畫素描,畫好了以后拿給徐天朔看,徐天朔的表情像是非常高興。哪里還有一點寰宇集團(tuán)董事的派頭,這分明就是陷入戀愛的愚蠢男人形象!誰說人到中年不會動心,中年人談起戀愛來,那股熱情勁兒絕不亞于年輕人。鐘奕銘越看越生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沒有當(dāng)場戳穿徐天朔。“走!”鐘奕銘面如嚴(yán)霜,站起來離開了餐館。仲禹跟上他,說道:“那種女孩兒,想打發(fā)也很容易。”鐘奕銘卻不以為然,拿錢打發(fā)了這個,還會有下一個,這世上只要有偷腥的男人,就會有貪財?shù)呐骸?/div>餐廳里,梅朵看了看手表,向徐天朔道:“徐叔叔,我晚上還要打工,咱們這就回去吧。”徐天朔道:“你這孩子,我不是跟你說過,你的學(xué)費我來承擔(dān),你只要顧著學(xué)習(xí)就好,別老是出去打工了,如今社會上壞人多,你一個女孩兒不安全。”梅朵搖了搖頭道:“您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又總是請我吃飯,我已經(jīng)長大了,早就該自食其力。”徐天朔知道她自尊心強(qiáng),脾氣又倔,也就沒再說什么,結(jié)賬后送她返回學(xué)校。梅朵下車后站在路邊向他揮了揮手,目送他的車遠(yuǎn)去。剛走了幾步,室友季采薇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過來追上梅朵,說道:“又跟你的徐叔叔出去了啊,我真搞不懂你,有這么有錢的親戚,也不知道利用一下,非要跟我一樣跑出去打幾份工,有福都不會享。”季采薇家在農(nóng)村,家里還有弟弟妹妹,家境比梅朵還要差,作為藝術(shù)類特長生被招進(jìn)雁大美院后,學(xué)校提供了最高額特困生補(bǔ)助給她。而像梅朵這樣母親有正式工作的學(xué)生,則不符合特困生標(biāo)準(zhǔn),拿不到補(bǔ)助。“靠別人總歸不是長久之計,我又不是不能養(yǎng)活自己,干嗎伸手跟別人要。”梅朵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即便是對最好的朋友也只說徐天朔是她家親戚,而不說是她爸爸的朋友。梅朵爸爸去世這些年,徐叔叔沒少幫助她和她媽媽。當(dāng)初她考上雁大美院時,要不是徐叔叔幫忙墊付了第一學(xué)期的學(xué)費,媽媽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想起媽媽,梅朵一陣揪心,也不知媽媽的哮喘病好些了沒有,自己寄回去那些藥,她有沒有按時吃?回到宿舍里,梅朵打電話給媽媽。韓靜姝聽到女兒的聲音,很是高興:“你晚上不用上自習(xí)?”“我們今天晚上沒有自習(xí),我跟老師說好了,把畫室借給我用。”梅朵在電話里跟媽媽撒謊,她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打工,不想讓媽媽擔(dān)心。忽然想起什么,梅朵又道:“媽媽,您下班以后還是多休息的好,不要帶學(xué)生了。”梅朵知道,她媽媽一直利用課余時間去少年宮教美術(shù)興趣班,掙得雖然不多,卻是母女兩人一筆可觀的收入。然而梅朵覺得媽媽的身體更要緊,醫(yī)生一直都說,哮喘病人不能過于勞累。“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朵朵,你在雁京也不要過于苛刻自己,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有營養(yǎng)的飯菜。”韓靜姝不放心地囑咐女兒。女兒從小便很聽話,從來不跟別人家的孩子攀比,給她穿什么就穿什么、給她吃什么就吃什么,小小年紀(jì)就知道不給父母增加負(fù)擔(dān)。韓靜姝一直很心疼女兒的乖巧,有什么好的都先緊著她,如今她獨自在外上學(xué),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我們學(xué);锸澈芎玫,徐叔叔也經(jīng)常帶我出去吃飯。”梅朵打電話回家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她一天的伙食費從不超過七塊錢,可是她不敢和媽媽這樣說。看著季采薇在一旁焦急地做手勢,梅朵知道她打電話的時間超時了,趕緊跟韓靜姝說了一聲,把電話掛斷了。“還有不到半小時就要開工了,你還真是個話癆。”季采薇沒好氣地提醒梅朵。梅朵訕笑道:“我跟我媽媽難得通一次電話,多說了幾句。”為了節(jié)省長途話費,梅朵一個月也才打一兩次電話回家。兩個女孩結(jié)伴來到雁京最繁華地段的酒吧街,她們每晚在這里的酒吧打工推銷啤酒,常去的也就是四五家,和那里的領(lǐng)班、服務(wù)生都混熟了,遇到情況也能有個照應(yīng)。九點鐘以后,是雁京夜生活最熱鬧的時候,客人逐漸增多,酒吧里充斥著形形色色的人,空氣中飄蕩著煙和酒精的味道,混雜著人聲和音樂聲。這是個紙醉金迷的世界,都市里的魍魎文化在這片沃土里不斷滋長,與白天儼然兩個世界。在她們常去的一個酒吧里,梅朵從某個包間一出來就往洗手間跑,差點撞到一個男人身上。“對不起。”梅朵道歉之后,立刻沖進(jìn)女洗手間,抱著馬桶吐得稀里嘩啦。鐘奕銘在走廊上揉著被她撞痛的胳膊,心里抱怨她的莽撞。要不是朋友硬要叫他來,以鐘奕銘的身份,才不會來這種二等酒吧喝酒,他和朋友們要聚會,有的是高級會所和商務(wù)會館,而不是這種群魔亂舞的地方。梅朵吐干凈了,從洗手間走出來,季采薇關(guān)切地迎上去,問道:“沒事吧你?剛才那個猥瑣的老男人一個勁兒灌你喝酒,我真想當(dāng)場抽他。”梅朵擺擺手道:“沒事,咱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賠個笑臉也就過了。那港客出手挺大方,一下子就要了三箱酒,今晚算是沒白來。”她一向聰明伶俐,善于見風(fēng)使舵,在酒吧里推銷了一年多,倒也沒有遇上太危險的情況,偶爾有過分的客人,領(lǐng)班也會出面替她周旋,梅朵把這一切歸功于自己的好人緣。這時候,領(lǐng)班走過來,悄悄告訴梅朵和季采薇:“202包廂里的客人特別有錢,老板娘讓我跟你們說一聲,嘴巴甜一點,能賺到。”這家酒吧的老板娘心地不錯,知道梅朵她們都是學(xué)生,遇到出手大方的客人,會讓領(lǐng)班通知她們過去,在不得罪客人的情況下,讓兩個女孩兒多賺一點。季采薇歡天喜地地拉著梅朵過去,敲了敲包廂的門,相熟的一個女孩兒小鳳打開門讓她們進(jìn)去,把她們介紹給眾人。小鳳是這間酒吧里只陪唱不出臺的小姐,跟梅朵和季采薇的關(guān)系都不錯,有她在場的情況下,生意通常不會差,梅朵心里暗自高興。梅朵剛進(jìn)包廂的時候,鐘奕銘并沒有認(rèn)出她,等她靠近了,要給他倒酒,他才認(rèn)出來,這個濃妝艷抹的女孩兒正是他姑父養(yǎng)的那個“小情人”!怎么回事,難道她嫌徐天朔給的錢還不夠花?居然跑到夜店里來推銷啤酒!鐘奕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到這事兒徐天朔肯定不知道,嘴角不禁有了一彎笑意。身邊的朋友看到鐘奕銘臉上的表情,以為他是看上了眼前這個漂亮的啤酒小妹,故意起哄道:“小姑娘,你知道這位是誰嗎?說出來嚇?biāo)滥,他就?hellip;…”鐘奕銘知道這幫家伙不安好心,推開他們。朋友們于是會意,以他的身份,哪里會把一個啤酒小妹放在眼里,出來玩又何必說自己名諱,惹來麻煩也不必要。季采薇眨著眼睛望著鐘奕銘,看他一身行頭價格不菲,猜到他非富即貴,甜笑道:“這位哥哥一看就是精英人士,長得比電影明星還帥,哥哥,我敬你一杯。”她端起酒杯要跟鐘奕銘喝酒,鐘奕銘卻不理她,一股想要報復(fù)的惡意涌上心頭,他裝醉指著梅朵對季采薇道:“你一邊去,讓她來跟我喝,剛才她在洗手間門口撞了我一下,我還沒跟她算賬。”梅朵心里一沉,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在洗手間門口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人,可她已經(jīng)道歉了呀,怎么對方還會不依不饒。顧不得多想,梅朵倒了滿滿一杯啤酒,向鐘奕銘道:“這位大哥,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小心,多有得罪,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坐得這么遠(yuǎn),怎么跟咱們鐘公子喝酒,一點誠意也沒有。”朋友看出鐘奕銘有調(diào)戲之心,起哄讓梅朵坐到他身邊去。梅朵心中暗自叫苦,明知情況不妙,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坐過去,替鐘奕銘倒酒。鐘奕銘故意碰了一下她胳膊,酒杯里的啤酒頓時灑在梅朵衣襟上,她穿的是啤酒公司定做的制服,單薄緊身,潑上酒水以后瞬間吸透,連內(nèi)衣都看得見。看著梅朵下意識地護(hù)著心口,鐘奕銘感覺到一種惡意的快感,嘴角挑起一絲帶著調(diào)侃意味的微笑。小鳳注意到他這個表情,心里一驚,知道他這可能是看上梅朵了,趕緊打圓場道:“丫頭,你衣服臟了,快去換一身。”梅朵剛要借故離開,鐘奕銘卻拉著她胳膊不放,不滿道:“客人還沒發(fā)話呢,你怎么說走就走啊,來,坐下。”梅朵眼珠轉(zhuǎn)轉(zhuǎn),計上心頭,坐下又倒了一杯酒給他。鐘奕銘剛要接過去,梅朵手一滑,酒水全灑到他褲子上,而且灑的還挺是地方,是他小腹以下的一片。這么一來,鐘奕銘是非去清理褲子不可,不然看上去就像尿了褲子一樣。“對不起對不起。”梅朵趕緊道歉,做出可憐狀,心里卻在偷笑。眾人在一旁看到這情形,皆是忍俊不禁,很顯然,這啤酒小妹是故意要讓鐘奕銘難堪。膽子不小啊,這丫頭!在座朋友們都了解鐘奕銘的脾氣,見他臉上陰云密布,有兩個穩(wěn)重一點的朋友當(dāng)即想出口勸勸他,不要跟個小丫頭過不去。鐘奕銘原本鐵青著臉,見梅朵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神情,表情倒是緩了下來,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把我褲子都弄臟了,我也不要你賠了,幫我弄干凈就行。”這話一出,眾人都愣住了。他這是什么意思?是要梅朵親自為他“服務(wù)”?鐘奕銘雖然做事不講情面,可那都是在工作上,私底下從來沒這樣過,朋友們不禁面面相覷。“要不,我找個電吹風(fēng)替您吹干?”小鳳怯怯地在一旁插話。包廂里坐的都是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兒,別說她們得罪不起,老板都得罪不起他們。鐘奕銘瞪她一眼,故意看著梅朵道:“弄臟我褲子的又不是你,讓她來。”小鳳不敢說話了,同情地看著梅朵。梅朵咬了咬牙說道:“我來就我來,小鳳姐,你去找個電吹風(fēng)給我。先生,您先把褲子脫下來,不然穿著濕褲子多難受,等我把褲子吹干了您再穿上。”眾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其中一個人趁亂向小鳳揮揮手,示意她把兩個啤酒小妹領(lǐng)出去,別讓她們再在這里胡說八道。等幾個女孩兒都走了,一個朋友指著鐘奕銘大笑道:“你今兒是吃錯什么藥了,連推銷啤酒的丫頭你都不放過。”“就是,要是給慧藍(lán)知道,一準(zhǔn)兒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另一人也大笑。“不許笑!”被梅朵將了一軍的鐘奕銘惱羞成怒,先自摔門而去,身后的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等他穿過走廊要離開酒吧時,聽到領(lǐng)班訓(xùn)斥梅朵的聲音,心里的氣才稍微消了一點。心想那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他若真想玩兒她,不怕玩兒不死她。領(lǐng)班訓(xùn)斥過梅朵之后,季采薇悄悄走過來說:“小鳳姐給我們留了消夜,都是客人沒動過的,一起去吃吧。”她個性豪爽,不拘小節(jié),因此小鳳有時候看到客人吃剩的點心和水果,都會細(xì)心地?fù)炝烁蓛舻慕o她和梅朵留著。“我才不要吃那些人剩下的。”梅朵只要一想起之前包廂里那群人起哄和故意刁難她的嘴臉,就什么情緒也沒了。季采薇拉著她說:“那你陪我去吃一點,我晚上吃得少,這會兒都快餓死了。”梅朵拗不過她,只得跟著過去。之前包廂里都是男客,水果幾乎沒動,季采薇拿著牙簽叉了一塊黃桃遞給梅朵,見梅朵扭過頭去,就塞進(jìn)自己嘴里,邊吃邊說道:“剛才調(diào)戲你的那男人長得真挺帥的,我要是你,我就干脆將計就計,叫他擦槍走火,看誰更丟人。”“那人你們得罪不起,以后遇到他,別惹他。”小鳳在一旁慢悠悠地吐著煙圈,姿勢極風(fēng)塵,說出來的話卻很認(rèn)真,善意地提醒兩個少不更事的女孩兒。見季采薇瞪著雙眼睛看她,小鳳道:“那群人里有一個是這里的熟客,經(jīng)常帶朋友過來,他爸爸的秘書都比你們家鄉(xiāng)的市長實權(quán)還大。這里是什么地方,雁京!到處都是動動手指頭就能把你們碾死的大人物。”季采薇吐了吐舌頭,和梅朵對視一眼,暗自慶幸兩人沒有惹出更大的麻煩。她們兩人沒錢沒勢,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把書念完了,畢業(yè)后找個好工作就業(yè),那些大人物,她們?nèi)遣黄,也沒工夫去惹。回到學(xué)校,女生宿舍的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梅朵早就練就一套翻墻術(shù),和季采薇一起翻過院墻,趁著夜色溜進(jìn)宿舍樓,一切有驚無險,室友們早已替她們打好埋伏,等她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寢室,才把門給反鎖了。寢室長柯荔荔鎖好門以后爬到床上,向梅朵道:“今晚舍監(jiān)來查了兩遍,我們都快嚇?biāo)懒恕?rdquo;梅朵忙賠著笑說道:“室長大人,以后我們再也不敢了,一定準(zhǔn)時回來。”睡下以后,梅朵才發(fā)現(xiàn)枕頭底下多了一個小包袱,拿手電一看,是兩條新裙子。不用說,是柯荔荔送給她的,柯荔荔知道她自尊心強(qiáng),不像季采薇那樣大大咧咧,送衣服給她的時候都是背著旁人。梅朵摩挲著那兩條裙子,布料都很新,似乎也沒見柯荔荔穿過,想來她媽媽又去香港出差了,給女兒買了不少衣服回來,所以柯荔荔特意選了兩件帶給自己。“謝謝你,荔荔,也謝謝王阿姨,下星期我?guī)湍阕鲋等铡?rdquo;梅朵發(fā)了條短信給柯荔荔?吕罄蟮膵寢尯苡绣X,在雁京和香港都有公司,幾乎每個月都要去香港出差幾天。柯荔荔很快回了一個笑臉表情給梅朵,兩個女孩心照不宣地沒有多說,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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